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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文 / 李樵

    「我說我會送你回家,就—定把你送回家。」徐子珩很堅持。嚴曼歌低下頭,無言。

    今天,徐子珩為她的任性做了很多事,幫她提行李,幫她買車票,幫她訂便當,一向習慣大步走路的他,還不時停下腳步配合她還未痊癒的腳傷。從頭到尾,他都沒問她為什麼,而她為此感謝他。

    想到自己的衝動,還有徐子珩沉默的體貼,嚴曼歌再也承受不住,喉問聚增的苦澀全轉為眼淚,落下。

    徐子珩看見了,他沉默地看她。

    「對不起……」嚴曼歌用手背用力地抹去,被他看見她的眼淚,比看見陳思遠與紀曉希相擁還要教她驚慌無措。上次還可以說是受傷疼痛,這次呢?「我只是……」

    「你的腳在痛嗎?」他皺眉。

    「欽。」她本來想到一個很愚蠢的借口,說是眼睛進了沙,但徐子珩將她的眼淚作此解釋,嚴曼歌為此感到慶幸,連忙點頭稱是。「今天走太多路了。」今天是她第一次拿掉枴杖走路。

    徐子珩定定看了她很久,他的眼裡有很多情緒與研究。

    她不知道的是,徐子珩早知道她流淚的原因。他其實比她更無措,他一向不擅處理這種事,只好胡亂幫她找借口。

    他摔然地調開視線,背對嚴曼歌蹲了下來。

    「上來吧,我背你。」」背?不、不用,我沒事的,我可以自己走……」嚴曼歌沒料到他這個舉動。

    「別羅嗉,八十幾歲的老頭子都走得比你快!」徐子珩用粗魯的語氣掩飾自己的關心。「快上來,我早點送你回去,也早點回家休息。」他催促她,可說出來好像是在怪嚴曼歌拖累他。

    聽他這麼說,嚴曼歌心裡升起一股罪惡感。

    他今天打了全場,一定非常累。

    於是,嚴曼歌決定不與他爭論,乖乖地爬上他的背。

    搭在他寬挺的肩膊上,嚴曼歌嗅聞到他身上的汗味,那應該是臭的,她卻從他身上嗅到一股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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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徐子珩爬上了公寓的頂樓,在冷冷的風中,抽了他的第二根煙。

    他回想起稍早前送嚴曼歌回家的情景。

    那是他第二次看見她的眼淚。

    他沒想到嚴曼歌對陳思遠的感情竟有如此深,而不是一般小女生的著迷,她是真的很喜歡陳思遠,喜歡到心痛,喜歡到無法自拔。

    自從得知她對陳思遠的感情,他的視線總會不由自主地飄向她。他才發現,她那雙隱在鏡片後的眼睛,總因陳思遠而綻光!她眼底的傾慕,她眼裡的光芒,又會因為看見陳恩遠與紀曉希在一起而黯淡下來。

    在人前,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微笑,但他總會在她臉上捕捉到那一閃而逝的寂寥,莫名地,他心裡有一股隱諺的難受。

    而這種感覺愈來愈強烈,愈來愈讓他無法忽視。

    尤其是今天,當他看見嚴曼歌的視線還是追著陳思遠跑,為他傷心落淚,為了他,像逃難似的匆匆從台北趕回台中,而他,竟為此感到吃味。

    是的,吃味。

    剛開始,他同情她的失戀,總會不由自主地接近她、陪伴她,就算是不說話,只要靜靜坐在一旁也可以。畢竟,嚴曼歌是他除了家人外,唯一最接近的一個女生。加上她與徐子琳的關係,無形中,他把她當自己的姐妹看待,雖然他從不表現出來;

    但,接近她愈多,他愈瞭解她,愈無法忍受她看著別的男孩愈無法制止心中那份愈來愈擴大的騷動。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那份騷動有個名字叫「嫉妒」。

    徐子珩低頭看著夾在中指與食指間,藍煙裊裊的煙蒂。

    他低低歎了一口氣,沒料到自己竟也走到了這個地步。

    他的第一根煙獻給了嚴曼歌,而這第二根煙,他也同樣地獻給她。

    因為,他喜歡上她了。

    第七章

    球賽失利,並沒有讓陳思遠難過太久,他是那種不記「隔天愁」的人。

    到了下一次的社團活動,他又恢復了他一貫的樂觀與燦爛的笑容,大聲對社員宣佈,他們三年級要正式退休,全心衝刺大學考試。

    由於徐子珩在這次球賽表現出色,加上個性冷靜,所以學長們一致推他出來當社長,並獲得無異議的滿堂彩。

    徐子珩不甘願被強迫中獎,把嚴曼歌拖出來當副社長,並把所有的社務都丟給她,很明白的表明他這個社長是掛名不管事的。

    那次徐子珩送她回家後,嚴曼歌自覺虧欠他很多,也就沒有怨言的接下了這個苦差。

    之後,陳思遠與紀曉希就很少回來社團了。

    四月,繁花盛開,南風又起,離大學考試還有三個月。

    嚴曼歌的腳漸漸痊癒了,在她的堅持下,徐子珩不再騎機車接送她,恢復原來搭公車的時間。

    球季結束後,籃球社又恢復到正常的禮拜三與禮拜五社團時間,社員也不再趕著第七堂課下課到操場集合練習。

    嚴曼歌卻放學後就到操場練球,急於練習已經荒廢一陣子的球技。

    徐子珩總陪著她練,糾正她的姿勢,與該改正的地方。

    練完後,兩人會到學校對面的冰果店吃刨冰,順便等公車。

    一晃眼,六月到了,來到了高唱驪歌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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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青校樹,萋萋庭草,欣沾化雨如青……」

    今天是綠苑高中的畢業典禮。

    很難得,徐子珩也來學校送行,不過他不是自願的,是徐子琳逼他一定得來,而且還堅持他一定要送她一束花,因為她怕到時沒人送花給她,一定很丟臉。

    結果,徐子琳收到的不只徐子珩的那一束,而且大部份迭她花的都是女生,由此可見徐子琳的中性魅力。

    「這是什麼?」徐子琳將那把刺目的花拿到跟前。

    「你是眼瞎還是近視了,這是菊花。」徐子珩頭帶著一頂棒球帽,帽緣壓得低低的,手插在褲袋,整個人看起來懶洋洋的。

    「我當然知道這是菊花。」徐子琳快被氣死了。「你有病哪,沒事送我菊花是想觸我霉頭呀?」

    「少囉嗦!」徐子珩一副她很不知好歹。

    事實上,這是他第一次去買花,誰知道每個學校都選在今天畢業,花店的花都被搜括一空,他只好買菊花充數嘍。

    「你要花,我已經送到了,不要,就把它丟到垃圾桶!」

    說完,他居然就這樣掉頭走開。

    「徐子珩,你這個沒良心的混蛋,我要跟你斷絕姐弟關係!」

    「學姐,恭喜你畢業了!」

    嚴曼歌趕緊遞上自己送的花,緩和一下徐子琳的情緒,畢業了,還是要開開心心的。

    「祝福你一路順順利利,鵬程萬里。」她誠摯地說。

    「嗚,還是你最好,我不要徐子珩當我弟弟了,你來當我妹妹好了。」徐於琳擁了一下嚴曼歌,然後低瞧嚴曼歌送的花,她驚歎:「哇,整束都是滿天星,好特別喔!」

    因為學姐在我眼中是很特別的,我覺得沒有任何一種花可以代表學姐,因為學姐就是學姐,獨一無二的學姐。」

    「哇,曼歌!」徐子琳感動萬分地抱住嚴曼歌。「我會想念你的。」聲音有——點哽咽。

    「學姐,我也是,我也會想念你的……」

    嚴曼歌喉嚨也有著梗塞感,聲音再也出不來。徐子琳已經甄拭上了台北藝術大學,從此就是兩地相隔。天,她無法想像少了徐子琳的陪伴,她將會多麼地寂寞。

    這時,徐子珩悄悄地走回來了,將兩瓶飲料遞給她們。剛剛他的離開,是為了讓她們兩個人獨處一下,說一下女生的貼心話。

    他知道徐子琳在嚴曼歌心中是很重要的一個人。

    「徐子珩,我去台北後,你要好好照顧曼歌。」徐子琳對徐子珩說。

    「你是在交代遺言嗎?」徐子珩從鼻腔冷哼。

    「徐、子、珩!」徐子琳語帶警告。「我是很認真,很嚴肅的。」她板著臉。「你一定要跟我保證。」

    「嚴曼歌不是三歲小孩,她根本不用我來照顧。」徐子珩偏不跟她承諾。

    「對呀,學姐,我會照顧自己的。」看徐子琳如此逼迫徐子珩,嚴曼歌很困窘。其實,徐子珩已經照顧她很多很多了。

    轉身,徐子琳面對嚴曼歌:

    「曼歌,要是徐子珩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放假回家一定會好好修理他。」

    「學姐,」嚴曼歌遞出一個要她安心的笑容。「你放心去台北唸書,我一個人也會過得好好的。」

    「雖然我離開了,但還有那個沒良心的徐子珩在,你不會孤獨的,曼歌。」徐子琳又抱住嚴曼歌。

    徐子珩在一旁涼涼地說:

    「其實最怕孤單的人是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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