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主子的風流賬

第2頁 文 / 李葳

    \"嗚\"一聲發出引人憐愛的悲鳴,已經知道自己躲不過\"厄運\"的白狐,甩著那豐厚肥滿的銀白色尾巴,咻咻地拍打著她的身子。

    \"哈哈,別鬧了,你把毛都弄到人家臉上了。

    白!\"

    溫暖和熙的夏日斜陽,靜謐地潑灑在綠色大地上,為四周的景物添抹一層金色光芒。很快地,再過幾日,秋的氣息將會翩然降臨,而秋天一到,\"年\"的腳步亦不遠,預言著\"忙碌大魔王\"又要附身在她身上了。

    當人家奴才的,最忙的就是春秋換季之時,不但要將家中的擺設大掃除一番,還得將冬,夏的衣物等等,全都整理一遍,尤其是年節前夕,光是準備過年時所需的吃食、禮品就得花上大半個月的時間。

    能輕鬆喘息的,也就只有這幾天了吧?這麼一想,芝娘的腳步也不由得沉重起來。

    打從七歲到邵家來之後,不知不覺間十多個年頭轉眼即逝,徹底地習慣了邵家的作息,也完完全全脫離了鄉村生活,熟悉這間大宅子複雜的人事與京城的繁華。過去在鄉下那種粗茶淡飯的恬淡生活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被一流名廚的手腕給養刁了的胃以及半夜三更還熱鬧滾滾不能入睡的喧鬧生活。要是娘現在還活著,對這種種不知會作何感想?

    偶爾,當自己吃著主廚加菜的好料時,會不由得想起小時候和娘、婆三人,因為田里稻作歉收,而爹爹的薪餉還沒送回家裡,所以窮得一天只吃一頓小米粥,連配菜都沒有的日子。

    當下心中會生起一股揮之不去的愧疚感……

    自己現在若是過著他人眼中\"幸福\"的日子,這份\"幸福\"也是建築在娘親的不幸辭世上,假使不是失去了娘這個依靠,她根本不會有來到京城的機會,更別說是在京畿名門的邵府內生活了。

    所以她不允許自己有一時片刻忘記,自己並不完全屬於邵家,她不會永遠做邵家的人,不像爹爹以\"生是邵家的人\"為職志,打算從一而終地在邵家賣命做奴才,直到他無法再為邵家盡任何力為止。

    爹爹是爹爹,她是她,邵家收留她只是因為她當時年紀小、無處可去,是個除了爹以外沒有人可依靠的可憐蟲。邵府並不因為多她這口飯而困擾,但失去\"林總管\"的話,邵家立刻就會面臨家務崩解的危機。因此看在爹的情分上,才讓她進邵家的門。

    自己對\"邵家\"來說,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包袱\"罷了。

    苦笑。

    幹嘛想得如此憂鬱,天正藍、雲正清,還是快點把這件燙手的差事給做了吧!

    \"白,這一回你可別像上次一樣,又把整盆熱水給弄翻了。要知道,砍柴、燒熱一盆水可是很辛苦的,好歹也替我們這些奴才想想吧!\"

    \"嗚……\"用著它自己才懂得的語言,白狐響應地一叫。

    進了大屋,轉向右手邊即通往\"雲詠別苑\",那是邵府最清幽的一處,也是邵府的少主--邵青耘十四歲時,邵老爺替他蓋的個人居所。

    別苑的佔地和主屋不相上下,有著一道和主屋隔開來的門,可以說是邵府中的另一個\"邵府\",由此也可以看出邵老爺是多麼疼愛這個長子。起碼在他的十幾個兒女當中,只有身為長子的邵青耘能享有這樣的特權,說是溺愛也不為過。

    通常為人父母的要是如此偏愛一位兒女,往往會造成兄弟睨牆或姐妹間的爭端,但邵青耘不僅在爹、娘眼中是\"特別\"的,就連在兄弟姐妹,眾多奴才間,也都是位值得他們\"另眼相看\"的人。

    那清俊美麗的容貌,讓他從小到大都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美童、美少年、美公子。

    附加上富裕,高貴的身份背景,以最奢華的一切所培育出來的雍容氣度。

    還有……即使明白自己處於人中之龍的地位,也絕不以傲慢、狂妄的態度來壓迫他人。

    據芝娘所知,邵青耘的週遭沒有敵人,就連原先聽信謠言而羨慕、嫉妒,對他抱持敵視態度的人,一旦與他本人接觸過後,往往都會俯首稱臣,成為他眾多的仰慕者之一-

    \"完美無缺\"這四個字,就像是專門為他打造的一樣。

    可是,世上真有\"完美無缺\"的人、事、物嗎?或許人們希望\"有\"、渴望\"有\",因此企圖把自己所相信的\"神話\"加諸在他們所能尋得的,最接近\"完美\"的目標身上而已。

    只要在自己心中締造了一個神祇般的偶像,就可以鬆口氣,推卸責任地說:\"反正我就是不如他優秀,但世界上像那樣優秀的人,也不過百年才出現一個,不能和老天爺爭的!\"就這樣甘心將自己的夢想放在別人身上,期盼別人為自己達成自己所無法達成的一切。

    說到底,芝娘一手抱著白狐,一手推開了邵青耘的房門,邊想著,這世上並沒有完美的人,一如沒有永遠不被拆穿的謊言一樣。

    \"啊,少爺?\"

    芝娘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她沒想到會看見的人--

    \"好慢啊,你跑到哪裡去了,芝娘。我剛剛就一直在找你。\"邵青耘放下手中的紙扇,走到她面前命道:\"幫我換下這身外袍,方才和幾個朋友賽馬,弄髒了。\"

    \"可是……我正要幫白……洗……\"

    低頭一瞥她懷中的狐狸,邵青耘優雅地拱起眉說:\"幸運的小東西,你得到緩刑了,去吧。\"

    白狐眼睛忽地一亮,也不待芝娘鬆手,迅速掙開她雙臂,一溜煙地竄出屋門,看得芝娘徒呼枉然。過去的半個時辰等於白費。

    \"我好不容易才把它騙到這兒的。\"一跺腳,她有些怨懟地望著邵青耘。

    \"我的事當然優先於其它的一切。\"揚起眉,邵青耘的表情就像在說著\"你敢有任何意見嗎\"般。無情而冷酷地,一個眼神就將她的埋怨,以隱形的手重新塞回她的喉嚨深處,封住。

    方才是否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吞嚥下這口氣,芝娘曉得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觸他霉頭,最後遭殃的還是自己。她默默地上前為他解開繫腰的錦帶,接著繞到他身後,踮起腳小心翼翼地把淡藍繡袍由他肩膀上脫下。

    ?嗯,果然在後衣擺處沾上了些許泥漬,該不會是摔馬了吧?很難想像馬術高超到讓人以為他出生時就是坐在馬背上的邵青耘,會演出那樣失常的戲碼,不過這也可以解釋他心情不好的理由。

    她才轉過身要把髒污的袍子放到竹籃裡,突然間,自己的腰被一股蠻力扣住,下一瞬間她已身在邵青耘的雙臂囚牢中。

    \"……少爺?\"

    \"行吧?\"他將臉埋進了她的頸項間低聲地說,\"現在只有你能讓我忘掉胸口這股窩囊氣,芝芝,你不會拒絕我吧?\"

    她週身泛過一股輕顫。

    \"好芝芝,我就曉得你不會說不的。\"咬著她耳垂的唇,在手的幫助下,轉過她的臉頰,火熱地印在她的鼻尖、唇畔。

    芝娘無力地承受著他雨滴般落下的細吻,仰望著他滿是狡猾與自信,宛如知道自己的惡作劇是絕對會被原諒的頑童般,浮現慾望流光的黑瞳。

    起初的一步\"不小心\",演變到最後竟是連她都無法再掌控的……全盤皆輸。

    閉上的眼簾,是在抗拒他的誘惑,抑或抗拒著這扇門外的現實?

    也許只是象徵性地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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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經意地。

    春去秋來、花開花謝,像天地刻刻都在轉動般自然,又教人可以輕易忽視而遺忘了的變化中,有一天,邵青耘愕然地發現眼前唯唯諾諾、退縮的鄉下女孩在一夜間有了陌生的、具有女人味的面孔。

    那是當他看到芝娘對著其它男僕露出靦腆微笑,低下去的雪白頸項上有著些許紅暈的瞬間--憤怒?妒忌?無來由的高漲激情就像一把燒紅的利刃,刺痛他的眼。

    由那一刻開始,他和林芝娘的關係從原本的主僕變了調……由那決定性的一刻開始……直到現在,邵青耘對自己懷抱中的她,到底在自己的生命中是什麼樣的存在,依然是抱存著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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