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姜嵐月
「嚴……你說誰?」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嚴千書。」這一次魯冰玉說得非常篤定。
嚴千書?冰玉說的和她想的是同一個人嗎?那個放蕩不羈的男人?前幾天晚上,她還在上回那間LoungeBar看見他左擁一個、右抱一個,醉酒高歌的呀!
如果冰玉確定自己想嫁的人就是他的話,那麼……
天哪!他們的個性根本是南轅北轍,怎麼可能湊在一起?
「那我走了喔。」
「喂!喔……」瞪著高高興興出門的魯冰玉,一不小心,她的手被灑出來的麥片燙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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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魯冰玉來到寶碩企業的門口。
雖然今天是例假日,但她知道嚴千書會在公司,因為昨天深夜他曾打電話給她,說他忙到睡在公司;還有,他還跟她說,如果能一邊工作一邊和人聊聊,那該多好。
於是,她來了。
只是眼前的大門是關著的,辦公室裡頭只有些許自窗外射進來的陽光,沒有開燈。
於是她從包包裡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給嚴千書,想確定他到底在不在公司,可電話響了好久都沒人接。
他該不會回家了吧?
她正想合上手機,這時寶碩企業的玻璃門閃過了一道人影,有人走了出來。
是嚴千書,他不但一臉疲倦,眼睛還有點浮腫,加上他原本就蓄著的鬍渣,讓他看起來更顯頹廢。
「你怎麼會在這兒?」瞧見門外的魯冰玉,他有點意外。
「來看你。」看他手裡抓著牙膏、牙刷和刮鬍刀,證明他確實經常以公司為家。
「來看我的鬼樣子嗎?」
他哼笑了聲,還張大了嘴巴作勢對她的臉呵氣,然而看著她縮著脖子的樣子,他不禁哈哈大笑,接著才踱向男廁。
他進去不久便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接著是刷牙的聲音,魯冰玉站在男廁外,聽著這一切。
不知不覺中,她居然有種異樣的感覺,就好像她正和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一間只屬於他們的屋子裡,若不是那個嘴裡還含著牙膏泡的人忽然叫了聲……
「喂,你幹嘛來?」
「喔,幫你帶早餐,燒餅油條還有豆漿。」她剛剛在路上買的。
男廁裡,嚴千書正在漱口,過了好一會兒他又說:「早餐?很好,但我現在最需要的不是那個。」
不需要早餐?「那你需要什麼?我現在可以去幫你買。」
她說完後,嚴千書並未回答,接著是好長的一段寂靜。
沒事可做,魯冰玉只好背過身,靠著牆發呆,直到她的脖子上傳來一股熱熱的氣息。
「啊!」寒毛直豎,她立即轉過身,迎向她的卻是嚴千書的擁抱。
他雙臂一張,將她用力地摟進懷裡,臉更埋進了她的頸窩。
隱約地,魯冰玉可以感覺到他的鬍渣微微刺痛了她,可她卻動也不敢動,不確定地問:「你……」
「我現在需要的,是女人。」
他的聲音好低沈,低沉得仿若能震動人心,魯冰玉的心因此緊縮了下。
就這樣抱著她好久好久,終於,他放開了她,並盯著她的臉說:「你畫了妝?」
「嗯。」低著頭,她不太敢看他,因為現在的他渾身充滿侵略感,好像會吃人似的。
「很好。」說完,側過身子,他往大門走去,見魯冰玉沒馬上跟過來,便說:「你繼續杵在那裡,要是又碰到豬,我可救不到。」
魯冰玉猛然回過神來,「喔。」
她跟著嚴千書進入他的辦公室,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張攤在辦公桌上的報表、公文,讓人有種在打仗的錯覺。
「早餐呢?」他問。
「喔,這裡,要擺在哪兒?」
「喏。」指著桌上的一角,他看著魯冰玉將東西放上去。
「吃飽了,這裡有面紙可以擦嘴、擦手?」她習慣性地幫忙打開包裝,連面紙都幫他準備好,卻沒有就此停下;她走到一旁將百葉窗打開,讓陽光照進來,這才坐到一邊準備看他吃早餐。
只是盯著她的臉,嚴千書有幾秒是怔楞的,因為他忽然覺得她……有那麼一點點不一樣。
如果十分鐘前他還是個被困在地獄裡的人,那麼現在的她就是將陽光帶進地獄裡的天使,讓他得以重見天日。
陽光、天使?咳!不會吧,他一直都覺得魯冰玉很「灰色」的,就像緊緊粘在他身後的影子。
拍拍頭,回過神,他坐了下來,開始吃東西,不過吃到一半時他忽地問:「腳很痛吧?」
「什麼?」
「那雙鞋你根本就穿不習慣。」方才聽她走路的聲音他就知道了。
「呵!被你發現了,這雙鞋是新買的,不過我有帶另外一雙鞋。」魯冰玉立即從包包裡掏出一雙平底鞋換上。
「真是奇怪,你們女人怎麼就愛買不合腳的鞋子?」
「我是因為……」
「怎樣?」
「呃……沒事。」本來要說她是為了穿給他看才買的,不過他大概會朝著她大笑三聲,然後說她無聊沒事幹吧。
「我待會兒東西收拾好就要回去了。」回家一躺下,他肯定會睡到明天中午才醒來。
「你要回家了?」她很意外。
「對,有事嗎?」
「沒……有。」她習慣性地回答。
「是沒有還是有?」
還是很緊張,不過今天她既然已經有勇氣主動來找他,就要有勇氣把心裡想說的話說出來。於是她改口:「呃……有!」
「有就說啊。」
「嗯,你可以帶我去一個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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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什麼地方?原來這裡就是十幾年前,他強拉著她坐了很久的火車,害她被大雨淋成落湯雞又丟了一副眼鏡的海邊。
雖然嚴千書不知道魯冰玉為什麼要他重遊舊地,不過他前一刻還因為熬夜而睜不開的眼睛,這個時候卻再也合不上了。
「喂!七小姐,下來!」
下了車就往海灘奔去的嚴千書,一碰到海水就轉過身看著站在防波堤上的魯冰玉,大喊著她以前的綽號。
海邊的風吹散了他的聲音,不過遠處的她,卻能知道他正在對自己喊叫。
呵,幸好今天她聰明地穿了長裙,要不然像以前那樣「風吹裙飛見竹竿」就好笑了!
魯冰玉走下防波堤,來到嚴千書身邊。
「為什麼今天要我到這裡來?」正在彎腰脫鞋的他問。
「我沒有暴牙了。」魯冰玉朝他露齒一笑。
「嗯!上次吻你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
提起那個吻,魯冰玉的心猛地一跳。
「不過你沒事為什麼要去矯正牙齒?」他很好奇。
「因為你。」其實要不是為了他,她根本沒想過要去矯正暴牙。
「因為我笑你?哈!那我也太了不起了。」
聞言,魯冰玉溫柔一笑,並將視線調向海的另一端;遠處,好像又跟那一年的那一天一樣,雲層極厚。
「喂,我剛剛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找我到這裡來?」捲好褲管站直身子,嚴千書又問。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再回答你的問題;那一年那一天,你真的只是因為我看見你哭,所以才拉我到這裡來的嗎?」
「哈!這麼久以前的事了,你還提它做什麼?不過也沒什麼不好意思說的,那次我會哭是因為我家老頭子要把我發配邊疆。」
「邊疆?」
「國外!」說完,他席地而坐,「老頭子認為我在台灣不會有什麼出息,可是很好笑,在國外待了十幾年,現在我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出息,這些依舊不是我想要走的路、做的事。」
「但是我覺得你現在很好,也許……要是能找到一個人和你一起努力、一起分享,說不定你就不會這樣覺得了。」
她也坐了下來,並習慣性地讓下巴抵著膝蓋。
「想法會因為身邊多了一個人而不一樣?哈!你實在太天真了。」
「是嗎?」她笑,「但是你不是說過想要去流浪,最起碼你做到了。」
歐洲,那個羅曼蒂克的地方!
「你以為到外國唸書就是去流浪?別傻了!即使我真的走過幾個地方,但那跟我想要的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不知不覺地,剛剛讓他精神為之一振的海風,竟在此時讓他眼睛酸澀。
唉!如果她知道,這幾年在國外他仍得受老頭子的控制,她就不會這麼認為了!
「喂,日行一善好嗎?」忽地,他說。
「嗯?」
「把你的腿伸直,讓我睡一下。」見魯冰玉有些猶豫,他忍不住虧她:「只是借你的腿躺一下,又不會懷孕。」
「不是啦,我……」支支吾吾大半天,最後她還是將腿伸直了。
感覺一股重量壓到自己的腿上,慢慢地他的體溫逐漸溫暖了她,那種感覺她實在難以形容。
唯一曉得的是,她希望以後能常常有這樣的機會,他和她能如此自然地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