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笙晴
其他幾個男人也跟著笑了,一個個眸中都進出了貪婪的光芒。
「告訴我你家電話!」
「我……」他微微猶豫。
這樣的猶豫換來了大漢的憤怒,用力甩了他一耳光,「快給我說出來!小鬼,不要妄想你能逃走!除非你爸媽拿錢贖你,否則你會一輩子留在這裡。」他陰陰地笑,忽地抽出亮晃晃的刀子,在他面上輕輕撫劃,「你明白一輩子什麼意思吧?」
「我……我打。」他咬牙,只得接過電話,撥了家裡的號碼——
「然後呢?」聽到這兒,殷海薇再也抑制不住緊張的心情,「爸爸接了電話嗎?」
「他接了。」紀天皓簡潔一句,神情漠然。
「怎麼了?」
「那時候是半夜,他以為我是因為想家才忽然打電話回家,把我痛罵了一頓,差點要掛掉電話。」
「什麼?」她撫住胸口。
「我對著電話不停喊著爸爸媽媽,用中文喊,用日語喊,可他根本不肯聽我解釋——」
「怎麼會這樣?」她心一緊,淚水盈滿眼眸。
「最後還是那些歹徒不耐煩,搶過了電話,直接用日語威脅爸爸,要他付十億日圓的贖金贖我,他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哦,天皓……」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快擰碎了,「然後呢?」
「他們談判了很久,討價還價,最後以五億日幣成交。」他頓了頓,忽地嘴角一扯,「然後爸爸要我聽電話,又把我罵了一頓。」
「他為什麼罵你?」聽到這兒,殷海薇忍不住瞪大眸,揚高語調。
「他罵我不該三更半夜,還一個人到處亂跑——-」他澀澀解釋。
「天!」她喘著氣,簡直不敢相信。
什麼樣的父親會在兒子被綁架時,不但不安慰孩子,還冷酷地責怪他?他難道不曉得當時的天皓肯定嚇壞了嗎?那時的他只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啊!
「天皓。」淚水一落,她雙眸透過淚霧瞧著他。
「我在倉庫裡待了兩天,那些男人除了水,什麼也不肯給我。天氣很冷,我凍得快僵了,終於開口跟他們要求一張毛毯……」他淡淡描敘著當時的情況——
「給我毛毯好嗎?叔叔,我……真的很冷。」他顫著語音,憎恨自己必須對這些歹徒哀求。
「什麼毛毯?你當你現在是待在家裡,隨時有傭人伺候嗎?我沒把你丟到雪地裡就不錯了,不知好歹的大少爺!」
「可是我很餓,又冷……」
「你又冷又餓,難道你以為我們好過嗎?你那該死的老頭最好乖乖送錢來!要是他敢耍什麼花招,我就要了你的命!」
「那兩天,那些人高興時就罵我幾句,不高興就拳打腳蹋,我真的很想逃,可是他們盯得緊緊的,實在沒辦法。」
她聽得實在心疼,「你那麼小,他們人那麼多,怎麼可能逃得了?」
「可我知道,就算我不逃,也很可能遭到撕票……」
「為什麼?」
「傻海薇。」紀天皓低低歎息,忽地側身望她,右手輕輕撫上她沁涼的面頰,「你以為那些歹徒還有人性嗎?真的一拿到錢就會乖乖放我走嗎?為了不讓我有機會指證他們,殺人滅口才是最聰明的選擇。」
「說的也是。」殷海薇喃喃應道,卻不禁打了個冷顫。「你真的……逃了嗎?」
「嗯。為了取錢,他們幾個人都下山了,只留下一個人看著我,我趁他睡著時,偷偷掙脫繩索逃了。後來,也許老天可憐我吧,讓我在半路上遇到一個日本民警,他救了我。」
「是嗎?」她長長吐息,似乎隨著他的安全也鬆了一口氣,「那爸爸呢?他真的給那些人錢了嗎?」
「給了。」
「你回家時他沒再罵你吧?」
「沒有。」他輕輕一笑,「他甚至稱讚我,說我逃得好,不愧是他兒子。」
「天皓……」聽出紀天皓笑聲蘊著多少自嘲,多少諷怨,殷海薇的心再度緊緊絞扭。她眨眨眼,淚珠自眼睫墜落,「雖然過去了,可那件事一定在你心底留下了陰影……」
「也許吧。也許那次被綁架,真的在我心底留下了陰影,至少,我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不再反抗父親,他說什麼我做什麼,從不與他爭論。」
「也包括……娶我這件事嗎?」
「是。」
她呼吸一窒,「你——因此而恨我嗎?」
「我——」紀天皓凝視她,半晌,忽地別過頭,彷彿不敢看她,「我說不出對你是什麼感覺,我只知道,我很想要一個孩子,要一個孩子好好來疼,彌補我失去的童年……」
「可是我讓你失望了!」段海薇忽地伸手掩瞼,再也忍不住啜泣的衝動,「對不起,天皓,難怪你……會那麼生氣,會那麼恨我……我現在都明白了,都懂了——」
「不,你不懂的,海薇。」他低喊著,驀地層臂拉下她掩面哭泣的雙手,直視她心碎的容顏,「我承認我的確怨過你,但其實這不是你的錯!是我太自私,完全沒顧慮到你的感受,一味地把自己的失望憤恨發洩在你身上,錯的人是我、該道歉的人是我!」
「天皓!」她被他突如其來的激動驚怔了,愣愣地瞧著他。
他回凝她,深吸一口氣,嗓音瘖啞,「你一直很用心對我,可我卻因為你不孕而責備你,故意在外頭拈花惹草,其實都是為了發洩我的失望。我……真的不是一個好丈夫。」
「不是的,天皓,你別這樣說……」
「聽我說,海薇。」紀天皓止住她的話,握住她雙手,神情真誠,「我一直那麼不可理喻,一直找借口解釋自己的行為,可在天宇有了麻煩以後,我才發現,原來自己是一個那麼差勁的男人。」
他頓了頓,幽幽歎息,「我忽然覺得自己很軟弱,海薇,我根本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
「天皓——」她傷感地喚道,又是激動,又是震撼,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癡癡地望著他,聽著他說話。
他揚起手臂,拂去她垂落額前的發,「海薇,我一直想問你,你究竟是還愛著我,或者恨著我?為什麼你要跟百合提出那種交易?」
「我——」她一窒,好不容易稍稍抑制的淚水再度湧上眼眸,「我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那種事?我只是、只是——」
「只是很想跟我離婚?」他柔聲接口,語氣並無一絲責備。
「嗯。」
「既然如此,為什麼我前陣子要跟你離婚了,你反而不答應?」
「因為……」
「因為你還是放不下我吧?」他啞聲道:「你不想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捨棄我。」
她沒有回答,垂落眼睫,好半晌,才輕輕點了點頭。「那
你呢?為什麼從前無論如何都不肯跟我離婚,偏偏在最需要殷家幫忙的時候提出了?」
「我……」他為這突來的質問愕然。
「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殷家給天宇帶來的利益,所以不肯離婚,可那時候卻……」她輕顰秀眉,凝望他的星眸逐漸澄透,「你以前真的是因為這個理由,所以不答應離婚嗎?」
他嘴角扯開苦澀弧度,「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她深深睇他,「天皓,你會不會是因為——有一點捨不得我呢?」
「你的意思是——」
「你會不會因為捨不得我離開,所以才不肯答應離婚?你說,有沒有可能呢?」她輕聲問,嗓音掩不住濃濃希冀。殷海薇輕柔的問話,瞬間敲醒紀天皓迷濛的神志。
他怔怔地望著面前這張清秀容顏,心頭逐漸漫開無法理清的滋味。
第九章
「你捨不得她吧?」嬌細的女聲尖銳揚起。
紀天皓蹙起眉,望著面前花容氣得雪白、明眸燃著怒焰的女人,有些驚訝。
近來百合似乎變了,不再是他初識時那嬌柔羞怯的模樣,也不像她懷著揚揚時,那溫柔婉約的模樣。從前的她總是溫文淡雅,近來的她似乎愈來愈容易發怒,也學會了在言語中帶上譏嘲意味。
或者,她不是變了,而是這樣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一思及此,紀天皓一凜心神,跟著深吸一口氣。
如果他真的對百合評估錯誤,如果她真的是那種外表溫文、心機卻深沉的女人,那麼,要想說服她放棄揚揚的監護權,絕非易事。
「告訴我,你是不是捨不得她!」見他久久不語,百合嗓音拉得更高一字一句,冷厲的猶如利刃,「那天晚上,你明明氣得要跟她離婚的,怎麼才過了兩個禮拜,就轉了心意了?」
他下頜一凜,「我跟不跟海薇離婚不關你的事,百合。我再重申一次,就算我跟她離婚,也不會娶你。」
百合急步向前,扯住紀天皓手臂,「但是天皓,我愛你呀!我愛你不比任何人少……」
「不,你不愛我,百合。」他冷眼睥睨作戲的她,「你愛的,只是紀夫人的位子。」
「你怎麼能這麼說?」她嗓音一變,神情滿是受傷,「你現在想擺脫我了,是不是?所以就故意作踐我對你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