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紀萱
她疑惑地看著他,「這是什麼?」
「老人家說,煩惱生白髮。拔了它就沒有煩惱了。」他平淡地說著。
青蕪忽然笑了起來,手指戳戳他的胸口,「這種話你也信?真是笨呢!」
他也微微笑了,「為何不信?」
她看著他,眼中有一絲茫然。
是啊!為何不信呢?
那就信了吧!白髮被他拔盡,她就再沒有任何煩惱了。
「青蕪。」耳邊那人輕聲喚她。
淚水在剎那間狂湧而出,她緊緊地抱住他,深怕兩人之間有一絲縫隙。
他亦抱緊了她,給她一個最溫暖最安全的懷抱。
第九章
天會三年,耶律延禧在應州東被金人擄獲,降金,封為海濱王。
至此,大金國只剩下一個心腹大患--漢人的大宋王朝。
應州府一役,完顏祁戰功赫赫,班師回上京時,好不風光。
他還是和往常一樣,一張冷硬的臉沒有多餘的表情,威嚴的氣勢絲毫不減。
他早早派博吉送青蕪先回上京。
收編應州兵馬的時候,青蕪也在應州養病,直到大夫說她沒有大礙了,完顏祁才稍稍安心。
但是,青蕪變得沉默了,總是無力地倚在窗邊,不言語,也不知在看些什麼。
他雖然放心不下,但將她留在身邊更危險,還是送回上京安頓好,請完顏寧來陪她更為妥當。
臨走時,他仔細叮囑她,「好好照顧自己。」
她朝他笑笑,溫柔低語:「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他本該安心的,但她的笑容裡似乎總有一分不真實,於是他特地吩咐博吉,務必親自將人交給完顏寧,並讓府裡的人看好了,再不許她亂走了。
博吉雖百般不願意,但還是勉強上路了。
他們輕車上路,比大批軍隊快了許多。
博吉不敢走得太急,只因完顏祁吩咐過,不可讓青蕪太過疲累。
而她整日就坐在車裡,若不是跟她說話時,她還會應一聲,她就真的像個活死人了。
但平心而論,博吉還是佩服青蕪的,就憑她敢混在軍中多日,這份膽量就夠讓他折服的了。
中午時,博吉在車外喊道:「姑娘,我們要是歇一下,就明天到上京;要是不歇息,大約能在關城門之前進城。你覺得如何?」
青蕪輕輕掀開簾子,往外看看。時序已近夏末,上京在北方,天氣已經轉涼了。多日來,她一直隔著車簾看外面的風景,竟到此時才感覺到時序的變化。
她忽然問興致一來,想下車看看。
博吉嚇了一跳,連忙到車邊扶她下車。
她羞澀地笑了,暗歎自己近日身體不佳,連下馬車都要別人幫忙。
「看姑娘的興致,我們還是多歇一會兒吧!」博吉自以為善解人意地說道。
青蕪左右看看,碧空如洗,清風朗朗,北方開闊的視野讓人想登高望遠。
她聽了博吉的話,輕輕笑道:「我坐車坐累了,下車走走而已。我們還是起程吧!早些回城,大伙可以早些休息。」
博吉愣在那裡,沒料到這個柔弱的姑娘如此地體貼,更沒想到她一口流利的女真語,彷彿生來便是女真人。可笑的反而是他,一路上都用極為難聽的漢語在跟她說話。
他暗暗歎了一聲,若這姑娘真的是女真人就好了,可她偏偏是個契丹人,就算再好,最多也只能是大哥的妾室了。
只是,連他這個粗人看著都覺得委屈了她。
「你叫博吉吧?一路上承你照顧,多謝了。」青蕪見那個大個子還愣在那裡,軟言提醒他該上路了。
博吉回過神來,扶她上了馬車,吆喝著車伕趕緊上路。
青蕪重新坐進車裡,思緒漸漸飄到完顏祁身上。
他一直陪著她,不是那種寸步不離的陪伴,而是在她心靈最脆弱的時候給予她溫暖的擁抱,讓她不至於感到孤單。
數一數,她離開他將近半個月了。十幾天來,她一直無法安眠,總是在夢裡醒來,又在夢裡睡去。反反覆覆,顛來倒去。
她思念那可以讓她安睡的胸膛,思念他身上沉穩的氣息。
還記得臨走前一天,他問她身子好了沒?她知道他是擔心她的身體太弱,承受不住長途跋涉。
可是數月來他們相擁而眠,他對她從未有更多的索求。
這一次,眼見又是數月不得相見,她尚未離開,心裡的依戀已經氾濫成災。於是,她摀住他詢問的唇,以吻封緘。
她第一次去吻一個男人的唇,羞羞怯怯的,只敢將自己的唇貼在他的唇上。她只是想告訴他,她好捨不得他。
柔軟的觸感,卻蘊含著熱烈的情慾。
他不等她從羞怯中緩過神來,狠狠地吻住她的唇瓣。
熱力蔓延全身,她躺在床上,柔軟的黑髮散著,猶如綢緞般泛著迷人的光澤,更襯得肌膚瑩白如玉。
她身子漸漸染紅,卻只敢勾住他的胳膊。
「我記得你以前很膽大的。」他不禁戲譫地說道。
她微微噘嘴,「那是從前嘛!」都不夠真心。一旦真心要做一件事,她便變得膽小了,不敢輕易去做。
「哦∼∼那你繼續吧!」他撐著上身,笑著看她會有什麼舉動。
她緊緊抱著他的胳膊,小手點點他的胸膛,有些許不滿,「你來嘛!」
他搖頭,執意要欺負她到底。
她小臉愈來愈紅,索性放開他的胳膊,背過身去不理他。等了一會兒,還是毫無動靜,一翻身,正好翻進他的懷裡,眼睛卻是緊閉著的。
好巧不巧,她的唇正好貼在他的胸口上。
他不再笑了,低頭索取她的溫柔。
她半睜著眼,手臂自然地環住他的頸項。
「真的可以嗎?」他眉頭又打了個結,硬生生煞住,實在是不放心她的身體狀況。
「嗯。」她點頭,小手頑皮地來回摸著他冒著青髭的下巴。
他怕她逞強,竟想找來大夫親口問問。
她羞紅了臉,「這種事怎麼去問大夫!」
他卻不以為意,這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他原本就不是一個懂得避諱的人。
說起來,他就像化外之民一般,卻也活得自在,哪來那麼多顧忌?
她垂下眼,無奈地說:「你要我如何證明我沒事了呢?」說著,自顧自地在他身上探索著。
他擁著她的肩,笑道:「不需要了。」禁慾太久對身體也不好,既然她都說可以了,那就順她的意吧!
沒有軟紅羅帳,沒有甜言蜜語。他給予她的是一種原始的生命力,讓她沉寂以久的心俏俏甦醒,投入這一場愛與欲的交融裡。
激情稍稍退去,他攬她入懷,火熱的肌膚緊緊相貼。
她的小手勾勒著他剛毅的輪廓,從額頭到眉尖,從鼻樑到唇角,一點一點。
他的眉很濃,他的鼻樑很挺,他的唇如石刻般地冷硬。
嚴格說來,他算不上英俊,卻是那麼地具有男子氣概,剛毅果敢的本質展露無遺。
父皇被帶走後,她在這世上再沒有可以牽掛的人了,只除了他,完顏祁。
但是,他們真的可以在一起嗎?若是兩國尚未交兵,他們勉強可以稱得上是門當戶對,但如今,她不再是公主,只是比階下囚稍好一些。她不想奢求什麼,也無意去苛求他什麼。
他能夠對她這麼好,能夠如此地照顧她,就夠了。
真的足夠了。
所謂名分、所謂地位,人一旦死了,還留下些什麼呢?
這些心思,她放在心上想了又想,最終私心地希望完顏祁能夠娶了完顏寧。至少,阿寧喜歡祁,她也可以安心地退到一邊過自己的日子。
也許,她的日子不長久了呢!
車子一顫,她頓時覺得胃裡翻湧起來,一陣難受。
馬車停了下來,博吉急急掀開車簾,關切地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青蕪好不容易緩了口氣,強壓下嘔吐的慾望,虛軟地點點頭。
博吉大概看出她的不對勁,於是吩咐車伕小心駕車,早些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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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
青蕪一走,走得太久了,眼看就要瞞不住,完顏寧無奈之餘只得硬著頭皮回府,告訴父親,青蕪不見了。
完顏兆勃然大怒,「胡鬧!」
完顏寧從小被溺愛到大,幾時受過這般委屈?她一氣之下想騎馬去追完顏祁的軍隊,卻被父親攔了下來,還將她關在家裡,哪裡都不准她去。
完顏兆那日去見青蕪,覺得她有些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回去苦思了幾天,看到家中一把孩童玩的小刀,睹物恩人,這才想起他那遠嫁遼國的妹妹,完顏晴。
當時,父親完顏阿骨打的實力還不夠強大,為了緩和兩國緊張的局勢,爭取時間壯大實力,於是忍痛將能歌善舞的幼女嫁給耶律延禧。
據說,耶律延禧頗為寵愛妹妹,妹妹還為他生了一個女兒,封為清筠公主。
而青蕪眉目間的神態,和完顏晴如出一轍,莫非她就是完顏晴的女兒?
左思右想之下,卻也沒有再上門求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