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紀萱
「回去吧!」他從不強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對女人也不例外。沒這個必要啊!難道他還要特意去留一個女人嗎?
但是,今夜他卻是如此地不放心,竟跟在她身後走了那麼久,聽她低低歎息,看她獨自惆悵,直到再也看不下去,出言打斷她的凝思。
「把你吵醒了。」她避開他的眼神。
他微微皺起眉頭,將她扣在懷裡,「你為什麼總有這麼多心思?這樣很傻。」
她睜大眼睛,忍不住輕笑,「這樣傻嗎?」
「自尋煩惱。」他點點她的鼻頭,語氣裡不自覺地帶了一絲寵溺。
她皺皺鼻子,目光漸漸明朗起來,「說的對呀!真的很傻呢!」將自己置身於他的臂彎裡,彷彿不曾離開過他,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沒有,時間就在這一刻停止。
她感覺很安全、很溫暖,甚至帶了一絲幸福。
她何必去想那些不確定的事情呢?
「謝謝你。」她向他道謝,倒讓男人有些驚訝。
「哦?」完顏祁輕佻眉,「你想怎麼謝我?」
青蕪有些臉紅,將頭埋在他的胸前。
頭頂上的男人歎息,「我想要的可不只是這樣。」
她卻將頭埋得更深,悄悄吐著舌頭。
忽然,他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進營帳。
「這麼幾步路,居然跟著你磨蹭了這麼久。」他低聲抱怨,那始終不敢抬頭的人兒忍不住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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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州戰事漸起,軍中再帶著女眷已是大大的不便。
完顏祁派人送青蕪和西蘭回上京,安置在他的府裡。
臨上馬車時,完顏祁沒有來,青蕪安靜地坐在車裡,一句話也不說。她心裡竟是有些害怕去上京,怕在那裡遇見一些人,碰到一些事。而她心裡那點脆弱的平靜和渺小的快樂,實在不堪打擊。
若是可以,她寧願待在完顏祁的身邊,而不是獨自回上京。
可是,那男人永遠是征戰第一,她的存在與否對他來說不是一件重要的事。
西蘭耐不住寂寞,時常找些話聊。
「青蕪,你怎麼會來西京呢?」十句有九句青蕪是不應的,西蘭也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青蕪卻回答了。
「找人。」青蕪表情柔和了些,似乎想起了什麼。
「找誰呀?」西蘭好奇地依過來。
「我爹爹。」
「如果你告訴大人,他一定會幫你找的。」西蘭將他們兩人的關係看在眼裡,心裡著實為青蕪感到高興。
青蕪身子一顫,扯出一抹虛軟的笑,「我也這麼打算呢!」
她為西蘭攏攏被風吹散的頭髮,心疼這孩子的天真單純。
她心裡記著完顏祁待她的好,只盼望日後不會讓他為難。
馬車疾行,而到達平州的兵馬,也許正在戰火的煙硝裡廝殺。
她不敢去想更多,只希望亂世早日結束,無論是誰統一河山,她只想侍奉爹爹安度晚年。可是,爹爹如今身在何方呢?
風吹起車簾,偶爾望過去,車外的天空裡,雲不知道要飄向哪裡。
她的未來和那不知方向的雲一般,渺茫。
手觸到腰側一個硬硬的東西,摸出來一看,是完顏祁為她削的一把小木刀。他拿給她的時候這麼說:「幾時想跟我學刀法了,就告訴我。」
她沒應,只是把玩著小木刀,當作珍奇的禮物般。
此時,她拿出小木刀,當成護身符一樣的放在心口,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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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回到上京了,博格將青蕪和西蘭送進府裡,吩咐管事不可過分使喚她們,但該做的還是要做,畢竟青蕪只是完顏祁比較寵愛的女奴罷了。
不是女主人,也不可能成為女主人。
博格的話裡透著這個意味,西蘭私下替青蕪抱不平,青蕪卻只是雲淡風輕地笑笑,「我從來沒想過這些。」
西蘭沉默了一下,語調歡快地問道:「青蕪啊!如果給你一個機會,你想不想做都統夫人呢?很風光的呀!」
青蕪不置可否地搖頭,「都統夫人就風光了嗎?再者,風光這種事,中看不中用。誰知道此時風光,日後是不是還能風光?」
西蘭不好意思地看她一眼,吐吐舌頭,「我不懂的啦!」
「永遠不懂才好。」青蕪笑笑,繼續做著手中的活。
西蘭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青蕪不懂得做粗活,連疊個衣服都不會,卻有一手這麼精細的繡工?
此時,青蕪便是在為完顏祁做一件外衣,她細心地收好每一個針尾,不禁在想,是不是要學著唐朝的宮女,在衣服的內襟繡上一些字?
暗自搖頭,終究還是什麼都沒繡上。
青蕪收好尚未完成的衣服,站起來去汲水洗洗手腳。
水井在後院,她探探水溫,冰涼刺骨。她一咬牙,還是將髮辮解開,將頭髮浸在水裡。
好不容易忍著寒冷,將頭髮略微清洗乾淨,她用布擦著頭髮,不經意發現黑亮的髮絲中竟夾雜著一兩根白髮。
腰間還別著那把小木刀,青蕪卻希望那是一把真的刀,那麼她就可以將頭髮割斷,落了個輕鬆自在。
「你是新來的?」一個清脆的女孩聲音響起,只是,那漢語說得有些生硬。
青蕪抬頭一看,是個衣著華貴的女孩坐在迴廊的欄杆上,她穿著水綠色的衣服,一雙大眼睛眨呀眨的,帶著好奇看她。
青蕪應了一聲,將盆裡的水潑掉,端著乾淨的盆就要離開。
「等等啊!」那女孩跳下欄杆,擋住她的去路。
「小姐有什麼吩咐?」
「我很無聊,你陪我玩玩,好不好?」女孩嬌俏可愛地說著。
青蕪有些為難,「小姐,奴婢還要幹活。」
「我不管,我就要你陪我。我很久沒看過像你這麼漂亮又讓人舒服的小姊姊了。」女孩一努嘴,說什麼都不肯放青蕪離開。
青蕪只得放下水盆,被小姑娘拉著跑到後院的門口。
「小姐,門上有鎖啊!」
「別喊我小姐了,叫我阿寧好了。」阿寧快活一笑,挽起袖子,「看我的!」說著,她拿起一塊大石頭,使勁砸著那個鎖。
她砸累了,還讓青蕪接手。青蕪的力氣比她還小,不一會兒兩人就氣喘吁吁的,而那把鎖還安然無恙。
她們互相看看對方散亂的頭髮,不禁笑了起來。
「小姊姊,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青蕪。我叫青蕪。」青蕪拿出帕子,替阿寧拭去額上的汗。
「呀!我從沒見過像青蕪姊姊這麼溫柔的人呢!」阿寧開心地握住她的手,「我決定了,以後你就一直在祁哥哥的府裡陪我!」
青蕪心裡一愣,祁哥哥?
「阿寧,你姓完顏吧?」她含笑問著。
「嗯!姊姊,你真聰明。」阿寧搖著她的手,「我爹爹已經把我許給祁哥哥了,他老人家很賞識祁哥哥呢!」
青蕪心裡重重一震。
完顏祁從來沒說過他有這麼一個可愛的未婚妻啊!
輕扯出一抹笑。她又有什麼資格責備遠在平州的完顏祁呢?她不是也沒坦誠過自己的身世嗎?
他們兩個人,從來都沒有想過將來。
「阿寧,你喜歡你的祁哥哥嗎?」握住阿寧的手,青蕪像姊姊一般,親切地問著。
「嗯!很喜歡很喜歡。雖然祁哥哥不懂得討女孩子歡心,但是這樣的男人很專一呢!我就喜歡他這樣。」阿寧一說到完顏祁,整個人就興奮起來。
青蕪帶著一絲寵溺看著她,「我想,你會是一個好妻子的。」
阿寧更開心了,卻忽然想到什麼似的,不禁有些垂頭喪氣。
「怎麼了?」青蕪關切地問著。她喜歡這個女孩子,彷彿來自一種天性上的親近,而阿寧不高興了,她也跟著心情低落了。
她忽然意識到,也許阿寧真的是她的表妹呢!她看著阿寧的眼神裡又多了一分親切。
「祁哥哥出征前,我問他幾時娶我。」阿寧不開心地說著,「他卻很冷淡地看了我一眼,說他從來沒有允過我什麼。」
青蕪又是一怔。
這個完顏祁啊!竟這樣回答一個女孩子。
她的心上有一絲苦,有一絲甜,纏繞著,漸漸地密起來,化不開了。
「青蕪姊姊,你從平州來,那你見過祁哥哥了嗎?」阿寧搖著她的手問道,「你在想什麼呢?我問了你好幾次了,到底想誰想這麼出神呀?」兩片紅暈襲上青蕪白皙的臉頰。
她的笑裡帶著羞澀,「沒有,我只是覺得,我更加瞭解一個人了。」
「那個人是誰啊?青蕪姊姊。」阿寧好奇地追問。
「那個人你也認識的。」青蕪含笑看她。
「是誰呢?」阿寧托著腮左想右想,一連說了好幾個名字,卻馬上又搖頭否定了,覺得那些人還不配讓青蕪姊姊這樣想著。
「我知道了!是祁哥哥對不對?」阿寧忽然大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