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紀萱
青蕪努力撐起酸疼的身子,只是,剛剛下床就覺得頭暈目眩,幾乎跌下床去。
大概是他臨走前吩咐的,有人端了水進來,服侍她用飯。
她看著那碗冒著熱氣的粥,卻「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腹中早已空空,根本一點東西也吐不出來。
僕人嚇壞了,趕緊跑出去向博格報告。
博格趕來,看在完顏祁已事先吩咐的份上,讓她躺在床上休養。
青蕪無力地道了聲謝,知道博格大概覺得她在完顏祁面前受寵了吧?她不想做任何辯解,只想好好地靜一靜。
晌午,完顏祁回來了,她躺在床上就聽到前院的動靜,心裡想起那個男人,又是一陣頭暈。
她暗暗祈求完顏祁不要踏進這間屋子。她不知道自己見了他還能不能笑得出來,至少等她恢復平靜後,他再回來吧!
她不想讓他看見她這副沒用的模樣。
完顏祁終究還是沒來,博格大概覺得自己高估了她在完顏祁心裡的地位,有些老羞成怒,跑到屋前吆喝著要她起床。
她試了,卻仍舊是渾身無力。
僕婦進來,低聲說:「姑娘,你就忍著點,起來吧!我們這樣的命,哪裡都能睡的。」
青蕪撐起身子,虛軟地說道:「大娘,勞煩您扶我起來吧!」
僕婦從未聽見有人如此客氣地跟她說話,一時竟愣在那裡。
青蕪又喚了一聲,她才反應過來,急忙扶著青蕪起來。
青蕪理了理頭髮,踏著虛浮的步子,走出房門。
她看了眼不懷好意的博格,平靜地開口:「博管家,柴房在哪裡?」
她的臉色在陽光下更顯蒼白,但她平緩無力的聲音,卻讓博格得意的臉上多了絲詫異。
面對這樣平靜的問話,博格幾乎以為站在他面前的是這屋子的女主人了。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指著仗義執言的女孩子,「西蘭,你帶她去。今天晚上,你就陪她住在那裡吧!」
他走到青蕪面前,用鞭子頂起她的臉,輕蔑地說道:「無法獲得主人寵愛的奴隸,就只有這個下場!」
青蕪靜靜地站著,垂下眼瞼,溫順地說道:「謝謝。」
這般的逆來順受,讓博格感到非常滿足。他大笑著離開,臨走前下忘丟給她一記嘲笑的眼神。
青蕪的身子晃了晃,西蘭見狀趕緊上前扶住她。
「姑娘,你沒事吧?」
青蕪對她很是過意不去,「對不起,連累你了。」
西蘭搖搖頭,「是他太過分了!」
「別說了。」青蕪握住她的手,「我們趕緊去吧!省得讓他找麻煩。」
「姑娘,你都不生氣嗎?」西蘭詫異地問道。
青蕪的眼裡閃過一絲茫然,苦笑了下,「我只知道我沒有生氣的資格。」她想活下來,想找到失散的父親。她不能讓自己死在這裡,因為,她已經走這麼遠了。
西蘭沉默了下,勉強笑著道:「我叫西蘭,姑娘叫什麼名字?」
「我叫青蕪。」青蕪感受到她的關懷,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姑娘是漢人嗎?」西蘭眨眨眼睛,「我是契丹人。」
青蕪的聲音忽然顫抖起來,「你是契丹人?」她抓緊了西蘭的手,幾乎抓疼了她。
「是啊!」西蘭被她嚇了一跳,試探著問道:「難道你也是?」
青蕪緩緩點頭,一滴淚滾落。
西蘭開心地一把抱住她,「我終於找到契丹人了!」這話是用契丹語說的。
青蕪連忙摀住她的嘴,慌張地看看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之後,她還是不敢鬆開,「西蘭,答應我,不和任何人說起這件事。」
西蘭瞪大了眼睛,點點頭之後,才獲得說話的自由。她冷冷地看著青蕪,態度丕變,「你以此為恥嗎?」
青蕪急急搖頭,眉頭深鎖。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歎息一聲,「我以後會告訴你的。」
西蘭仔細打量她,而後說了聲:「好吧!我答應你,不告訴任何人。」
青蕪笑了,「謝謝。謝謝你,西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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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祁深夜回來後,照例在書房裡獨自沉思。
他在腦海裡把自己的計畫細細溫習一遍,確定沒有錯誤之後,才放心地站起來,回到自己的主屋。
他剛踏進屋子,立刻察覺這屋子不大一樣了。
把燭台放在桌子上,他打量起這個自己住了一段日子的屋子。這裡本是遼國官員的宅子,裝飾算得上華麗。他從沒有在意過這裡的裝飾,可此時仔細看來,竟覺得不習慣。
他從未住過這樣奢侈的房子,雕樑畫棟,亭台樓閣,在他看來,都是不必要的東西。
這屋子裡究竟少了什麼呢?
他的目光落在床上。
這才想起昨夜這裡多了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想哭想恨卻苦苦壓抑的女人。
完顏祁撩起袖子,在胳膊上看到一排牙印,唇邊不覺露出笑容。
這個女人真的很勇敢,有種戰士的氣概。
此時,他終於知道屋子裡缺少什麼了--少了那個女人。
他隨即想起中午發生的那件插曲,想來她是被博格帶走了。
拿定主意後,他旋身出門,折進博格的屋子。
「誰啊?深更半夜的!」博格不耐煩地嚷道,拉開門一看,竟是面無表情的完顏祁。他嚇出一身冷汗,結結巴巴地說著:「大哥,我不是有意冒犯--」
完顏祁打斷他的話,問道:「那個女人呢?」
「哪個女人?」博格一時反應不過來,呆呆地重複了一遍。
完顏祁冷眉一挑,吐出幾個冷冷的字來,「博格,你該站出來吹吹風了。」
博格老老實實地往外面一站,呼呼的冷風立刻讓他清醒了。
完顏祁再問:「你想起來了嗎?」
博格這次沒有讓完顏祁失望,他回道:「她在柴房。我沒有關她,只是讓她在那裡休息。」
完顏祁微微點頭,丟下一句話就走了,「博格,如果現在在打仗,你會是死得最快的。」
博格站在冷風中,反省自己怎會喪失了警覺性?
完顏祁走到柴房,推開簡陋的門,看到兩個女子蜷縮在稻草堆上。
西蘭在他推門時就醒過來了,一見是他,幾乎驚叫出聲。
完顏祁打了個噤聲的手勢,西蘭立刻摀住嘴,沒讓自己叫出聲來。
他走向西蘭身邊的青蕪,月色照在她的臉上,臉龐瑩自如玉。他的目光輕輕掠過她的身體,低聲對一旁的西蘭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西蘭。」
他點頭,「你以後就專門伺候我。」
西蘭連忙答應,而後遲疑地看了看睡夢中的青蕪,小心問道:「青蕪呢?」
完顏祁停了一會才說道:「她叫青蕪?」
西蘭應著,心裡為青蕪感到悲哀。被這男人佔了身子,卻連名字都沒被記住。
完顏祁忽然俯下身,輕輕將青蕪抱在懷裡。
確定她沒有醒來之後,冷眉又是一挑,抱著她大踏步離開了。
西蘭驚訝地看著完顏祁,愣了一下又跑上前去,大著膽子攔在完顏祁面前。
「你想做什麼?」完顏祁神色不變地看著西蘭,淡淡地問道。
西蘭張口,幾乎咬到舌頭。她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不可以讓她做粗活,她病了。」
完顏祁低頭看了看懷中安靜睡著的人兒,發覺她眼睫毛微微掀動了下。他眉頭一緩,竟帶了絲笑意。
他重新看向西蘭,深邃的眸子裡有說不出的威嚴,「你現在是以下犯上,博格若知道了可是會賞你一頓鞭子。」
西蘭嚇白了瞼。
完顏祁站在那裡,直到懷裡的人兒微微動了,一隻小手輕輕地扯動他的衣服。
他只當沒發現,繼續說著:「若依軍法,你早就被拖出去砍了。」
西蘭嚇得尖叫一聲。
「不--不要--」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完顏祁胸前響起。
「你醒了?」完顏祁低頭問,聲音裡沒有一絲溫度。
青蕪蒼白著一張臉,張開黑白分明的眸子,正看向完顏祁沒什麼表情的臉。
「醒了,如你所願。」
完顏祁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你的骨子裡總有這麼點桀騖不馴。你下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兒。」
懷裡的人輕顫了下,吐出幾個清脆的字:「對不起。」
完顏祁還是冷著臉,「很動聽的聲音。」
他感到懷裡的小手抓緊了他的衣服,卻又鬆開。他知道自己折殺了她僅有的銳氣,滿意地挑眉,對呆愣住的西蘭說道:「沒你的事了,你走吧!」再也不看多餘的人,抱著懷中輕盈的人兒走出柴房。
第三章
月色如水寒,映在地上,彷彿泛起點點漣漪。
踏上去,猶如踏著水波而行。
漸漸地,走過園子,經過長長的迴廊,一扇半掩的門靜靜地出現。
「到了。」
完顏祁聽著懷中人輕微的聲音,跨過門檻。
他將青蕪放在床上,自己去倒了杯茶水,一口飲盡。
青蕪坐起來,看了他半晌,忍不住開口,「我不明白。」
「什麼?」完顏祁反問。他看起來沒有要和她一起坐在床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