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單飛上下打量他:「你就是人稱『玉笛公子』的西門雲?」他往他右手望去,果不其然見到一支白玉打造的笛子。江湖中傳聞他向來笛不離身。
江湖中人人都說西門雲為人正派,處事光明磊落,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只是他就是看他不順眼,一個長得像女人的男人有什麼好誇獎的?瞧他那張臉,俊俏得不像話,連他都替他感到羞恥。
西門雲微微一哂:「正是在下,『玉笛公子』不過是江湖上的朋友給我的封號罷了,不值得一提。」
單飛用鼻孔嗤笑。給他三分顏色,他就開起染房來了。
最開心的該是百合。一聽這西門雲在江湖上很有名,再加上又是好人,那如果能夠結伴同行不是更好嗎?
「大飛,咱們可以跟西門公子交個朋友,闖江湖多個伴也不錯呀!」她天真地建議道。
單飛一雙怒騰騰的火眼殺向她:「你說什麼?!再給我說一遍!」
啥?她愕愣住,呆呆地看著他。
「女人就是這麼不可靠,有了新的獵物,舊的就可以踹到一邊涼快去,我早知道會變成這樣!笨丫頭,你儘管去跟著他,不要再來煩我了,哼!」
他全身燃著足以燒光一座鎮的火氣,每一個腳印都深陷在泥中,在其他人的目送下離開。
百合總算回復神智,轉身向西門雲彎身道個歉,忙不迭地追上去。
「大飛,等等我,大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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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飛,你不要生氣嘛!如果我惹你生氣,我向你道歉就是了,好不好?還在氣嗎?會氣很久嗎?你要我怎樣道歉才肯原諒我?不然你打我好了,出了氣就原諒我好不好?」
百合弄不懂又是什麼地方犯了他的忌諱,求他求了一個時辰,他的氣還沒消。
單飛下定決心,這次絕對不能心軟,非趕她走不可。
他絕對要擺脫掉她的糾纏,重新過從前那種單身快樂的日子。
「小二,給我一間房間。」他一進客棧就喊。
「是,嗯,那這位姑娘呢?」這個小二又用上次那小二相同的眼神看他。兩人站在一起實在太相配了,莫怪乎會讓人誤解。
「我不認識她。」他硬聲道,真的打算不管她的死活了。
「大飛,你真的不要我了嗎?」百合淚眼汪汪地嗚咽道。
單飛拚命告訴自己,絕不能回頭,不能被她的眼淚打動。
「不錯,你回去找那個姓西門的好了,我沒他厲害,也沒他有名,你乾脆叫他陪你闖蕩江湖算了。」從他的語氣中竟嗅出一絲醋意,但當事人根本沒去深思它代表的含意。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了……」她揉著眼睛,想看清楚他的動作。
「我耳朵好得很,會聽不出你的意思?女人最會見異思遷,我認清你了,咱們就此一刀兩斷,再見!」他灑脫地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二看情形認為小兩口八成是吵嘴,做丈夫的要休了小妻子。看那小姑娘哭得眼睛比核桃還大,委實令人憐惜。
「客官,我看這樣不好吧!」小二妄想當和事佬。
單飛用一雙大眼死瞪他:「干你什麼事?你未免管太多了吧!到底帶不帶路?還做不做生意?」
「唉,請跟小的來。」看來,清官難斷家務事。
「大飛……」百合仍做最後努力。
沒反應。
「大飛……」她再給他一次機會。
一樣沒反應。
好,很好,她受夠了。
「哇——」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嚎啕痛哭,立即使在場的人一個個自椅子上跌下來,碗盤碎滿地。
不哭則矣,一哭驚人的百合就這樣蹲在地上,不顧顏面地任由涕淚縱橫。
「哇——嗚——」
單飛被跌倒的人絆了一跤,險些沒站穩。
「你哭什麼鬼?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他堅決不肯低頭。那多沒面子啊!
百合昂起下巴,扁著小嘴,哭得臉都漲紅了。
「嗚——大——飛——」她哀哀切切地呼喚他的名字。
他真的是遇到天下第一煞星,肚子裡水太多了呀!哭個沒完!
「你知道錯了嗎?下次還會不會再犯?」就算要原諒她,起碼自尊也要維護。
「嗯……我知道了,嗚……」她非常用力地點頭。
「知道錯就好,下次再犯,我就一腳把你踢出去,懂不懂?」他鄭重地警告加恫嚇。
「嗯。」她還是點頭,淚水已明顯在收勢了。
「既然你已經反省了,起來吧!小二,再給咱們一間房。」他儼然是贏家的得意神情。
小二呆了兩秒:「客官,你幹嗎分房睡?小娘子跟你睡一間就好了。」
單飛和百合兩人的臉同時一紅,互相瞟對方一眼。
「小二,我有說跟她是夫妻嗎?我怎麼可能娶這笨丫頭,你腦袋有問題啊!」他一顆心跳得好快,口頭上卻抵死不承認。
百合烏眸一黯,垂下兩扇羽睫。
為什麼娶她的人腦袋就有問題?她有那麼糟嗎?一顆芳心被他譏刺的言語戳傷了。
「原來你們不是夫妻。」小二頓悟地道。那幹什麼對人家那麼凶,人家又不是你的娘子,他心中嘀咕著,「小的帶你們上樓,請跟我來。」
一場好戲就這樣宣告結束,角落的座位上,卻有人看得意猶未盡,也就是這場戲的罪魁禍首。
西門雲不知何時進客棧,剛好瞧見方纔那對歡喜小冤家的鬧劇。
他品嚐著上好的茶,嘴唇上掛著淺笑,興起想結識那少年的衝動。
只是理由呢?為什麼忽然覺得那少年跟自己很投緣?
他也說不上來。或許是他好強倔傲、直爽不造作的個性,讓他覺得很熟悉吧!
「緣」字當真很難解釋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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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籟俱靜的夜裡,笛聲更顯得清脆悠揚。
小小的院落裡,西門雲手持玉笛,正沉醉在自譜的樂曲中。
一曲方歇,便隨口吟道:「獨坐幽篁裡,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他靈活地將玉笛在指間轉動,神情閒適而優雅,極為享受這靜謐的時光。
「我還在想是哪個無聊的人三更半夜不睡覺,吵人安寧,原來是你呀!」出聲的人正是單飛。他在房裡忍了很久,聽他吹完那段鴨子聽雷的音樂後,再也憋不住地出來探個究竟。
真是冤家路窄,這娘娘腔的男人也住在這間客棧,有夠倒霉。
「很對不住,吵到小兄弟了。」西門雲氣定神閒地拱手。
「少來跟我稱兄道弟的!我只是個小人物,高攀不上閣下。」單飛自知沒讀過多少書,也不屑跟人家攀親帶戚的。
西門雲不以為忤,他欣賞的就是他的直率。
「能否知小兄弟的尊姓大名?」他正好趁這機會瞭解他。
「無名小卒,不足掛齒。」他問那麼多想幹嗎?
「若是在下想與小兄弟結交呢?不知可否給在下一個機會?」他不慍不火地問道,帶著一些縱容。
單飛頗為訝異地掃他一眼。這娘娘腔的幹嗎想和他做朋友?憑他西門雲四個字,江湖上有多少人想和他結交,為什麼選上他?
他再仔細瞧他,除了他的長相太女人外,其實也沒多大缺點,但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提防點好。
「不行。」單飛腦子想著,嘴巴也順口說出來。
「為什麼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因為我們是不同道上的,你沒聽過『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句話嗎?」西門雲是白道,而他卻是黑道。師父生前就不喜歡江湖上那些名門正派,說他們太死板無趣,又虛偽至極,表面上稱讚他神技驚人,背底裡又罵他是盜竊之輩,一氣之下,就自命為黑道,不再與白道中人往來。
西門雲朗眉一揚,呵笑幾聲:「江湖上哪來的白道、黑道之分?難道白道裡的人就全是好人,黑道裡又全是壞人,那麼好與壞的界線又在何處?小兄弟,你不過是被別人設定的觀念限制住,如果跳脫出來,就能明白這個道理。」
單飛知道辯不過他,也懶得跟他爭:「反正我說不過你,總而言之一句話,我喜歡怎樣就怎樣,任何人也強迫不了我,我不想跟你交朋友,勉強我也沒用。」
「你真的很固執。」西門雲無奈地苦笑。
「沒辦法,我這脾氣像我娘,改不了。」他向來不愛跟人閒扯,今晚卻和他聊那麼多。
「既然朋友做不成,總可以把姓名告訴在下吧!至少讓在下知道如何稱呼你。」西門雲也沒放棄他想要的答案。
「你也很固執。」他不甘願地道。
「好說。」西門雲大笑。
「算了,說就說,省得聽你囉嗦,我叫——」
說時遲,那時快,屋簷上跳下幾名黑衣人,牽動週遭的空氣。
「西門雲,納命來!」連著幾聲斥喝聲從黑衣人口中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