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紀珞
情愛的全貌,別說癡兒了,就算是聰明人也未必能窺清,不過至少她懂了其中之一……情愛,任誰也無法強求。
自燕燕口中得知秦從恩替他納妾的本意,穆鷹胸口驀地一熱——傻瓜。
然而她的傻,卻是恁地令他動容……
「穆鷹大可恢復從恩的真實身份,什麼無聊的代嫁,虧你想得出來!我夫婿有那麼見不得人嗎!」房內,一名綺年玉貌的纖靈少婦,指著一個容貌與她相似的俊美男子鼻尖,劈哩啪啦瞠罵。
「人言道:「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果然是至理名言。」俊美男子摺扇一開,閒適的語氣聽不出是埋怨還是惋惜。
「我在跟你說東,你跟我扯西?秦嘯日,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少婦一惱,正要破口大罵,忽爾一個攔腰,被拉入一副寬闊胸膛。「雷朔,你不要攔我!」
「你有孕在身,別忘了。」雷朔無奈輕歎,怕她動到胎氣,又怕肚裡的孩兒被她教壞,對妻子急躁莽撞的性子似乎全然沒轍。
「怎麼?你這個爹爹只擔心傷到胎兒,而不顧我的感受,是吧?要不是我抵死堅決,你還不肯帶我來漠鷹堡看從恩,說什麼舟車勞頓對胎兒不好,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總之,你、不、關、心、我!」纖纖五指戳著丈夫胸膛。
秦喜韻,正牌秦家小姐,纖細窈窕的身段仍看不太出來已懷有四個月的身孕,縱使這會兒正火冒三丈地撇嘴,仍是嬌靈得可愛。
「如果你有什麼萬一,你以為我會好過嗎?」雷朔皺眉。在丈夫那對暗赤色瞳眸的凝視下,就見秦喜韻扁扁小嘴,收起騰騰氣焰乖乖窩回丈夫身畔。
「我贊同你大哥的做法。」雷朔續道,立刻引來兩方的注目,一是大舅子的讚賞,二是妻子的反彈。
「他分明看不起你、看不起乾坤寨,你還站在他那邊?」秦喜韻不滿地嚷道。
「乾坤寨在世人心中已是名副其實的山賊窩,這麼做,對大家都好。」
「但寨民早就不幹搶劫擄掠的勾當了呀!」現在的乾坤寨是個自給自足的山寨,還正正當當透過秦家商肆轉營起藥材、獸皮、木頭等買賣,這有什麼好羞於啟齒的?
「所以,確實必須保護他們不受外界侵擾。」雷朔看了眼正在享受品茗樂趣的秦嘯日,再次懾服於他爾雅外貌下的深沉與精睿。
雷朔說的沒錯。
的確,要是世人得知乾坤寨的無害,覬覦乾坤山這座靈山的人,難保不會有所侵犯。再者,乾坤山地勢險要,冒險上山之人多半會因不熟地勢而遇險喪命,維持原狀至少能保有現有的平和。
秦喜韻被打動了,不過仍是很不給面子地嘲諷了秦嘯日一下。
「你不瞭解我大哥,他真正的念頭其實只是想「霸佔」乾坤山和漠鷹堡,有你這個乾坤寨寨主應允的藥材供給、和穆鷹那個「妹婿」作為商品運輸的後盾,才是他所圖的,其他人的死活與尊嚴根本與他無關。」
「不愧是我的親親妹子,分析得夠透徹!原來哥哥我在你眼中是這種自私自利的人呀!」秦嘯日嘴角始終噙著傭懶愜意的微笑,笑容裡有幾分真偽,總教人分不清。
「你們太吵了。」
坐在床沿的穆鷹開口低斥,因為身後那幾個人打擾到妻子的睡眠,令她在昏迷中也蹙起眉頭,所以才叫他們統統閉嘴。
秦喜韻走到床畔,對神形憔悴的男人柔聲道:「從恩一定會醒來的,我從乾坤山帶了最好的藥材來,對從恩會有幫助。」她輕輕握住秦從恩因昏迷近一個月而明顯消瘦的手。
「謝謝。」穆鷹嘴上道謝,目光仍不離妻子。
秦喜韻欣慰地感慨。
太好了,從恩,你的身邊也有了一個深愛你的男人,你一定得醒來看看他。
忽爾,秦喜韻手心傳來微微騷動的感覺,她不確定地輕喚:「從恩?」
榻上的人兒似乎聽見秦喜韻心底的聲音,再度蹙了蹙眉心,略顯蒼白的唇辦滾出虛弱的低喁。「小……姐……」
「從恩!是我沒錯,你醒醒啊,嘯日大哥也來看你了!」秦喜韻喜出望外,一旁的穆鷹心臟更是狂跳不止,在死沉之後尋回重生的契機。
「少主……」秦從恩緩緩睜開彷彿被重壓許久的眼皮,映入她眼簾的,剛好就是她口裡喚的人。
「從恩,別來無恙?」呃……太深奧,換個說法。「從恩想念少主嗎?」
來到床畔的秦嘯日,朝甦醒的人兒揚起俊美無儔的微笑。
「想……」秦從恩跟著咧嘴而笑。「從恩睡了……很久?」睡得好累喔……
「是呀,再睡就有人要瘋嘍!」秦喜韻看了眼日夜守在楊邊、不修邊幅的男人。
「小姐,紅眼壞蛋……有沒有、欺負你?」秦從恩掙扎著起身,有人從她身後小心扶起了她,讓她得以和日思夜想的小姐擁抱在一起。
紅眼壞蛋?哦……
「沒有,他沒有欺負我,是我欺負他比較多。從恩,你一定很為我心急吧?我過得很好,別擔心。」秦喜韻安撫地拍拍從恩的背脊,與她低聲咬起耳朵來。「記得嗎?我同你說過,我把心給了一個男人。」
「記得……」秦從恩稍嫌吃力地點點頭。
「那個男人就是紅眼壞蛋,也是我的夫婿。」秦喜韻嫣然一笑。
「夫婿……」某道身影在秦從恩腦海漸趨清晰,尚未成形前,她便遭人打斷思緒。
「從恩,傷勢沒有大礙後,想不想跟少主回秦府住?」
秦嘯日的發言惹來除了秦從恩以外,所有人唾棄的目光。
「大哥你?!」唾棄者尤以秦喜韻為最。大哥不是對穆鷹「勢在必得」嗎,怎會提出這個意見?
「若是保護不了心愛的人,早點讓她脫離險境不是比較妤嗎?」秦嘯日不答反問,意有所指。
穆鷹黯然退離床榻,秦家人團聚之時,無須他這個外人作陪。他不否認他在逃避,因為他不想聽見秦從恩心中早已昭然若揭的答案。
秦嘯日說的對,就讓她回去吧,免得從恩哪天又被他的仇家所害,天知道自己樹立了多少敵人!
當穆鷹正要踏出房門時,雷朔按住了他的肩膀,簡言道:「她搖頭。」
他心頭一緊,立刻回頭,聽清那道仍顯細弱卻堅定的嗓音——
「從恩想跟穆鷹在一起,從恩還沒跟穆鷹道歉……燕炤雲拿劍……從恩好……痛……」昏迷前的情景一一在秦從恩腦海浮現,困惑又驚恐的她頓時被攬入一雙堅實的臂膀。
「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絕不會了。」穆鷹恍然頓悟,低啞道。
他允諾過的,允諾過的——他怎麼能忘記!他心愛的人,他要自己保護呀!他不會興起放手的念頭,再也不會了。
「穆鷹?」她認得這副胸膛,溫暖而令她安心。
「對,是我。」他拉開些微距離,讓彼此得以看見對方。
「穆鷹瘦了,這裡……好髒。」她抬手撫上他被鬍渣侵佔的剛毅下顎。「會刺人……」
他握住被刮出淺淺紅痕的小手。等會一定要把弄痛她的鬍髭全剃乾淨!
「呀,從恩要道歉。」小腦袋還掛記著。
「你沒有錯,用不著道歉,我並沒有不要我們的孩子,我當然要。」他怎麼可能不要她孕育的孩子。
「真的?」她一聽,小臉卻又黯淡下來。「可是,從恩圓房沒有脫衣,不能生小娃娃了……」
穆鷹一楞。
敢情,她洞房夜的「堅持」,就是為了避免妊娠?
「還是可以。」他微微一歎,薄唇湊在她耳邊「再教育」。
聽完,秦從恩的嘴兒立刻圈成「恍然大悟」的唇型,小手不敢置信地摸摸衾被下平坦的肚皮。「這樣,就會有好多個小娃娃……」
「其實也不一定會有。」呃……
「跟穆鷹剛剛說的不一樣……不然怎樣才有?」她好奇問。
穆鷹苦笑,大男人被一個小女子難倒了。他索性吻住教他相思成疾的人兒,秦喜韻等人不知在何時退出房間,留一下恍如隔世的甜蜜空間給他們。
輕吻過後,穆鷹發覺懷中的人兒似乎又疲倦得想入眠了。
「你累了?」他讓她躺回枕上。
「嗯,累了。」她拍拍身旁的位置,像個小孩無聲請求。
他了然微笑,和衣上床,躡手躡腳將她摟入懷中。
「睡吧,但答應我,要記得醒來。」
嗯,好懷念這個溫暖安心的感覺喔……「好,從恩答應穆鷹……穆鷹也原諒燕炤雲,好不好?」
「你不怨他讓你受了苦?」
秦從恩輕搖螓首,想起燕炤雲當時的眼神。「燕炤雲好像很難過……」
穆鷹愛憐地輕撫她有些消瘦的小臉。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尺,她的尺,單純善良得教人疼惜。
「就依你,我不怨他。」
即將入眠的她輕輕笑了,似乎很滿意他的回答。
「穆鷹,從恩要把心給你……」
「為什麼把心給我?」有什麼特別之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