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紀珞
「我們……」不能有小娃娃了,因為洞房花燭夜她沒有脫衣裳圓房。
秦從恩心虛垂首,有些發慌地顧左右而言他,亂瞟的眸光攫住桌案上的某物。
「穆鷹在讀書嗎?」讀得這麼晚,比秦府長工爺爺要考秋試的孫子還用功。
穆鷹的表情彷彿看見天下紅雨。「誰告訴你,我在讀書?」
「燕燕呀。」埋在他懷裡的人兒發出微悶的語句。「燕燕知道好多好多穆鷹的事,從恩好羨慕……」
哦?劍眉半挑,顯然對她語氣裡的遲滯深感興味。「她說了什麼?」
「燕燕說穆鷹,不喜歡粉紅色……」秦從恩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粉嫩衣裙。「從恩不穿粉紅色的衣衫了,穿黑色好不好?」
「我從未說過不喜歡這顏色。」厚掌一寸寸滑過她雪臂、嫩腰以及玉腿上的粉色綢緞,順便揩點豆腐吃。
「你穿起來很好看。」千萬別換成一身黑衣,又不是寡婦!而他慣穿深色衣物實乃平常之事,總不能叫他一個人高馬大的大男人穿上渾身粉嫩嫩的紅吧?
「好看嗎?那從恩不換黑色了。」她仰起笑臉承接讚美。
穆鷹說好看耶!嘻嘻。
「關於我……你羨慕燕燕知道的比你多?」沉醇嗓音多了因悸動而牽起的漣漪。「燕燕知道的並不一定是真實的我,但你可以。」
嗯?她聽得有些懵懂,大眼輕眨,等待他的下文。
「我從不讀書,因為我不識字。」穆鷹坦然的語氣不帶絲毫自卑。
自有記憶以來,他就被一名江湖劍客收養,拜那人為師,學武、學劍、學講義氣,就是沒學讀書識字。師父過世後,他便以一身武藝養活自己,闖出了點名堂,身邊便需要一個像雍偃這樣學識過人的心腹,替他打理一切與文書有關的事,包括生意上的合同及帳簿。其實,他也不是一個大字都不識,要他以拿刀劍的手握筆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拿來當暗器還比較順手。
「不識字,那,穆鷹在看什麼?」她困惑地瞥向桌案上的羊皮冊。明明是攤開的呀……
「地圖,馬隊出隊路線的依憑。」只不過雍偃已將羊皮地圖上的文字,改以圖形來標示註明,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吃力。
「喔。」她這種似懂非懂的應答次數多到見怪不怪,穆鷹也很習慣了。
「你會把這個秘密告訴燕燕嗎?」
「不要。」她摀住小嘴,斬釘截鐵地拒絕。「從恩不說,這是從恩知道的!」
「可燕燕把她知道的都告訴了你,不是嗎?」
「……」是呀,燕燕告訴她,她卻不告訴燕燕,這樣好像不對……可是,她也想知道穆鷹的事、知道「就只有她」知道的事……該怎麼辦呢?
見她猶疑不定,穆鷹瞭然地輕喟。
這小女人未免善良過了頭,他三言兩語的撩撥,就令她陷入良心譴責的掙扎,她難道不想獨佔他的一切?就如同他想獨佔她所有心思、不容其他男人進駐她的心一樣——
穆鷹思緒一頓,心中被突如其來的佔有慾徹底侵佔。
究竟,自何時起,一個心繫多載的承諾,悄悄變質為一種無法割捨的……什麼?而這個「什麼」,竟開始左右起他的喜怒哀樂,開始令他貪婪地想要她更多更多,但是她,能懂嗎?
思及她不同於常人的單純心性,穆鷹不禁感到莫名恐慌,極欲想要她將他的秘密永遠藏在她心中,把他放在她心中永遠。
「這是我們的秘密,你當然不能說出去。」他霸道地指點一盞明燈給她。
呵!秘密耶!她和穆鷹有秘密耶!
「好,不說,打勾勾!」秦從恩笑著伸出小指頭,祭出童言童語中那招防君子不防小人的約定儀式。
大手勾住了小手,緊緊交纏。
兩指相印,他也將她攬得更緊了,緊得兩人之間不留一絲空隙,彷彿想將她揉進體內……
「從恩,你羨慕燕燕知道得比你多,是否包含了嫉妒?」黯啞嗓音,多了分壓抑的澀味。這張憨憨傻傻的笑顏底下,到底是填滿了難能可貴的真誠,抑或是什麼都沒有的……空白?
「嫉妒?」
秦從恩尚未弄明白這個陌生的詞彙,就被穆鷹騰空抱起,走向書房最裡側的軟榻,讓她躺入床後,高大健碩的身軀隨即覆上來,煽情的俯吻隨之點燃屬於男女間最私密的熱情。
已然不陌生的狂焰由他指尖灑下,在她身上奔流竄燒。
「穆鷹……不回房裡?」她被吻得臉紅心跳、渾身發燙,紅唇溢出輕喘語句。
「今夜就在這裡睡,你不喜歡?」他的氣息同樣不穩,在她頸畔低語,大手忙祿地拆卸她胸前包裹渾圓的屏障,灼熱的掌心平貼在她心窩口,實實在在感受這股為他火熱加速的跳動。
「喜歡。」只要有穆鷹在的地方,她都喜歡!
他每吮吻一處馨香嬌軟,就褪去一處多餘的衣衫,直至雙雙裸裎。
除了新婚之夜,之後每回的交歡,她倒是沒有再堅持不能脫去衣裳,現下也只專心感受那雙粗厚的大手,滑過她細緻肌膚所帶來的異樣刺激。
她輕吟著,手臂像是自有意識地攀上他的頸項,俏臉也因情慾而漾起一層誘人瑰紅,香柔的胴體款款訴說對他的全副信任,在在都令穆鷹心蕩神馳。
炯熠黑眸徹底燒起焚熱的光芒,比夜空的星子還要燦爛、還要奪目,緊繃的慾望一觸即發——
原本靜謐的書房傳出陣陣粗喘與嬌吟,為月夜染上一方閨艷色彩。
第八章
廊亭外,石道邊。
暗處,一對用「唇槍舌劍」打得火熱的儷影,在某道嚴重遲緩、頻頻頓足的足音靠近時驟然分開,女方還因這不識相的打擾,發出氣息不穩的低呼,連忙扯回半敞的衣襟。
「雍偃、阿清,這麼晚還在這裡,做什麼?」跟她一樣想找地方躲起來嗎?
一聽這憨傻的語氣,便知那個不識相的人是誰。
「呃……我們沒、沒做什麼啦……」月黑燭遠,看不出阿清雙頰格外艷紅,殘存情慾的氤氳美眸狠狠瞪了老神在在的丈夫一眼。
討厭!就說不要在屋外嘛,你看,被從恩逮到,羞死人了啦!
雍偃歉然陪笑,不疾不徐撿回方才被妻子扒下來、目前正躺在草地上納涼的儒衫穿妥,轉而朝一臉莫名的打擾者親切笑道:「堡主早巳回房多時,夫人怎麼反倒獨處屋外,散步嗎?」而且還是到這人煙稀少、隱僻幽暗的地方來。
近來夜裡,穆鷹只要到了秦從恩該就寢的時間,就會結束任何商談或議事回到寢房,想當然爾,他這個日夜操勞幾乎等同於漠鷹堡總管的右使,也得以提早回到娘子的懷抱。而他娘子在問出穆鷹「按時回房」的緣故來自於妻子後,就順便在他耳邊叨念,「你看人家穆鷹對老婆有多好」之類云云……
「是、是呀……穆鷹回房了。」但她不是出來散步。
秦從恩吞吞吐吐,又回首望了眼寢房的方向,一抹落寞也躍上眉眼。
她原以為這樣的安排對穆鷹最好,但在聽見燕燕對她說「喜歡穆鷹」,所以願意這麼做之後,她的胸口就一直悶悶的,好難受,突然不想留在房裡——
不對,正確來說,是她不該留在那裡,因為……會妨礙到他們「圓房」。
「從恩,你的臉色怪怪的,小錦囊裡的糖吃完了?」女人的心思終究比較細膩,阿清很快便發覺她的異狀。
秦從恩摸摸腰間的紅色錦囊,搖搖頭。
「糖,還有。」可是,她覺得好難過,連糖都吃不下,只想躲得遠遠的。
阿清再度揣測——難道從恩和堡主吵架了?呃,這不太可能,因為這兩人一個不會吵,一個懶得吵,根本吵不起來。這番揣測,排除。
「還是你身子不舒服,正要去找我?」
秦從恩仍是搖頭,隨即又點了點頭。「有一點……」話甫落,她的手腕就被阿清抓起,仔細診脈。
「好好的呀,很健康。」阿清診不出有什麼不對勁之處。
雍偃審視秦從恩,瞧見她臉上呈現不同於平日開懷的鬱悶模樣,豁然察覺不對勁的地方應該是在她「心裡」。倘若她身子不舒服,來找阿清的,應該是某個疼老婆疼到人盡皆知的男人。
「你怎麼夜裡一個人逗留屋外?」堡主卻沒追出來?
「從恩想,躲起來。」她照實答。
嗯,她果然不懂如何說謊,很好問話。
「與堡主玩躲貓貓?」穆氏夫妻好個閒情逸致,不過以他與穆鷹多年的交情來看,殺敵比較拿手的穆鷹不像是會玩這種遊戲的人,要玩也應該玩老鷹抓小雞。
「不是……」
「不然是什麼原因?」
「從恩不想看到穆鷹抱著燕燕,不想看到穆鷹陪燕燕說話,不想看到穆鷹陪燕燕睡覺……」她咬咬唇瓣,愈說愈覺得淒涼,愈想愈覺得孤單。
「什麼!你看見什麼?堡主對燕燕上下其手?」阿清瞪眼驚呼,看著泫然欲泣的秦從恩一臉像是被拋棄的可憐貓兒,不禁火冒三丈,雙手插腰斥聲責難:「該死的臭男人!新婚不到三個月,就移情別戀、心懷不軌、居心叵測、色慾薰心、辣手摧花、厚顏無恥,外加喪、盡、天、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