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搞怪奴婢

第4頁 文 / 紀珞

    「你不認得我?」他突然發問,期待似地望入她清湛無邪的眼瞳。

    她應該認得他嗎?秦從恩偏著頭,很認真地思索半刻之後,搖搖頭。

    很好,她全忘了!

    「你生氣?」她還是問,因為他臉色一點緩和的跡象也沒有。

    「傷口痛。」穆鷹撇臉輕啐道。

    他就算費神解釋救她脫離魔掌的人其實是他,想必也比不上她這七年來受秦家人的照顧之恩。

    該死,當初把她丟給秦嘯日的是他,他幹嘛心理不平衡!

    一陣輕暖的氣息襲上手臂,將穆鷹幾乎遺忘的疼痛全給抹去,他微微一楞,看見她正湊在傷口前嘟起小嘴輕輕吹氣,記憶中不曾忘懷的那一幕隨之湧上心頭,盯著她頭顱的冷厲黑眸也逐漸平和下來。

    「不痛了吧?」秦從恩抬起紅潤潤的圓臉,得意地笑問。

    他盯住那雙不沾染塵埃的清眸,然後搖頭。

    「誰教你的?」

    「誰教的……」她又歪頭思索,腦海中模模糊糊的,找不到答案。「從恩不知道。」她老實道。

    「無妨,幫我包紮吧。」他不再深究,將乾淨的白布遞給她。

    「好。」她開始埋頭替他處理傷口。

    不久,穆鷹便發現她不斷投來的遲疑目光。「有話就說。」

    「那個……從恩想問姑爺一個問題。」有疑問悶在心裡,實在很不好受。

    「穆鷹。」他糾正。

    「穆鷹,從恩可以問嗎?」她依言改口。

    他頷首。

    「不生氣?」她小心翼翼問。

    「只是問問題,為何要生氣?」墨眉輕佻。

    「少主也是這樣同從恩說唷,他說有問題就應當找答案;可是,從恩問太多問題,還是有很多人會生氣。」

    又是少主!穆鷹壓抑心中的不快,不想嚇到她。

    「我不會,你想問就問吧。」

    她一臉欣喜外加「那我問羅」的神情。

    「『代嫁』是什麼意思?」她記得剛才那個說話像打雷的男人提到「小白癡代嫁」這五個字,她聽多了,自然明瞭小白癡指的就是她,但代嫁指的又是什麼呢?

    「意思就是要你代替秦喜韻嫁給我。」他刻意放慢速度,清楚說道,原本穩如靜湖的墨瞳,激起淺淺波紋。

    一提到秦喜韻,秦從恩的反應像是腦中之前斷了的線又接上,清澈如水的大眼裡蓄起濕意,起身在樹下咬起手指頭,焦急地繞來轉去。

    「小姐……怎麼辦,小姐被壞人抓走了……」

    「放心,帶走她的人不會讓她受委屈。」

    「你怎麼知道?」她垂著淚眼,回頭問。

    「因為他們彼此戀慕。」從那個山寨主雷朔充滿佔有慾的眼神就能得知一二,不然也不必大老遠跑來搶人。

    「彼此……戀慕?」

    這用詞顯然又造成她解讀的困擾,他進一步解釋:「秦喜韻想與他一起生活,但對方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山賊,若被外人知道她和山賊在一起,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豬只……是小豬的意思?」

    「不是。」

    「那麼,是,大豬?」

    「不是。」穆鷹總算瞭解別人回答她的問題時,為何會發怒了。

    他耐著性子再道:「你只需要知道,唯有你代嫁,才能保全秦喜韻和秦家的名聲。你不希望秦家有難,陷入不安之中吧?」

    秦從恩猛搖頭,無論聽懂沒有,滿心只把重點放在不希望秦家有難上頭。

    「那好,不希望秦家有所變故就嫁給我。」

    「從恩嫁給姑爺,那少主、小姐、平總管、帳房大叔、廚房大娘、長工爺爺、安兒、小蘭、翠綠、阿仁、還有很多很多人,就會平平安安?」她一慌,又咬起手指來。

    「叫我穆鷹。」懶得理會那一長串肉粽似的人名,他重申。「還有,別咬你的手指。」

    「穆……鷹。」在他沉沉眸光下,她迅速乖乖放下小手貼在裙側。

    「你嫁是不嫁?」恐嚇她,雖然有點小人……不過情況特殊,也罷。

    秦從恩猛點頭,她把自己的未來交到他手中。

    體認到她對秦家堅貞不移的愚忠,穆鷹莫名覺得不悅。揮去突如其來的煩躁,他放下衣袖,起身步向馬隊。「走了,別耽擱行程。」

    秦從恩見狀,匆匆跟了上去。

    讓秦從恩坐入馬車後,穆鷹一聲令下,漠鷹堡一行人繼續朝北前進。

    馬背上的燕炤雲,烏雲罩頂地騎在主子身側後方,突然發現主子衣袖上被劃開的破口,露出一小截隨風飄蕩的布條,他瞠眼一楞,方臉佈滿黑線。

    天啊,哪有人包紮個傷口,會包出一截鬆垮垮的東西呀?

    不及格,真的不及格……

    寅夜,倦意襲人。

    熒熒星子傭懶地眨眨眼,酣睡的月兒以纖雲當衾,掩住昏黃的光華。

    鄰近邊關的城鎮,此時亦籠罩在沉沉酣眠中。

    穆鷹一行人歇腳的客棧內,卻有兩抹鬼鬼祟祟的身影,活躍在無垠夜色裡。

    你確定打聽穩當了?

    穩當穩當,這間房裡睡的就是今晚投宿的旅人之中的那個女人。

    好,行動!

    那兩抹鬼祟身影潛伏在黑暗的廊道上,以手筆劃著暗號。

    於是、其中一人以指尖沾取口中的唾沫,將薄薄的窗紙戳穿一個小洞,再從懷裡掏出一個形似管狀的草卷,另一人點燃草卷前端,紅亮星火在黑暗中一閃而滅。

    正當兩人將冒出裊裊細煙的草卷塞入窗紙的破洞時,一道刻意壓低的嬌嫩嗓音在他們背後輕輕響起。

    「你們在做什麼呀?」

    「噓,沒看到我們兄弟倆在幹大事嗎,別吵!」

    「喔。」來人聽話地閉上嘴,從垂掛在腰間的小錦囊裡摸出一顆糖放入口中,然後跟著蹲在窗下,好奇蒙面人幹的是何等大事。

    良久,等得有點累了,秦從恩揉了揉困頓的雙眼。

    「還沒好嗎?」好久喔,嘴裡的糖都快吃完了。

    「還沒,得等煙薰滿整個房間才——」話聲戛然而止,做虧心事的兩人面面相覷,一同轉頭往後看,赫然發現蹲在他們身後的「第三者」,兩人頓時倒抽了一口氣。

    這不是他們準備搜括的「財物」嗎?

    顧不得「佈陣」尚未妥當,兩人一人一手,把她拖入房間,不忘掩上門。

    「你怎麼沒在房裡!」鬼祟二人組的弟弟祟羅,壓著厚嗓質問,彷彿她人不在房裡還讓他們辛辛苦苦佈陣是個罪過。

    「從恩睡不著,去解手。」

    「別跟她囉唆。」鬼祟二人組的哥哥鬼剎,朝她露出別有用心的笑,展露一口黃板牙,思及此刻的自己正蒙面,便悻悻然收起兇惡的笑容。

    「姑娘,麻煩你跟咱兄弟倆走一趟。」

    「走,去哪?」

    「去了就知道。」嘿然笑聲自黃牙細縫發出。

    「外頭很黑,路不好走,要不要等天亮?」她認真提出建議。

    「哼,想藉機拖延我們的時間,門都沒有!」祟羅解下背上的繩索和麻套,準備縛綁「獵物」。

    「門在那兒,你沒看到嗎?還有,你們為什麼蒙臉?」就著桌面上已成殘燭的微弱燭火,她把兩人瞧了個仔細。他們連眼前都覆著黑紗,難怪視線不良了。「拿下來,看得比較清楚喔!」

    兄弟倆戒慎地對望一眼。這娘兒們不簡單,竟敢從旁刺探他們「鬼祟羅剎」的底!

    鬼剎凝聲道:「你最好安分點跟我們走,我們只不過想跟你們的人『借』點銀子來花花,要想耍花招的話,休怪我們用強。」

    他們鬼祟羅剎專幹的,就是埋伏在各客棧觀察投宿的商旅,然後再趁月黑風高的深夜擄人勒索;而他們今晚的獵物,便是這名搭乘豪華馬車的女子。

    「借銀子……」秦從恩偏頭思索了下,於是解下腰間的紅色小錦囊,把裡頭的東西一股腦兒倒在桌上,共有五個銅板二二錠碎銀及三十四顆大小各異的糖飴。

    「從恩可以借你們,全部。」她身上沒錢沒關係,因為一路上有穆鷹在,吃飯住宿都沒讓她花到錢,可是這兩人連在夜裡都沒錢點燈,好可憐。

    「你……」鬼祟羅剎兄弟聞言,在那張宛如觀世音菩薩的溫潤笑臉前,他們頓覺自慚形穢,冷硬兇惡的心腸也隨她臉上善意的光芒,崩塌了一角。

    他們兄弟曾有過三餐不濟的困厄少年時,當時人們看見他們,不露出鄙夷的臉色閃得遠遠的就算萬幸了,遑論願意借錢給他們,這個小姑娘卻肯……嗚,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跟你們走的話,從恩最好先問一下姑爺……,不對,問穆鷹才對。」好讓穆鷹等她回來。

    「穆鷹?」祟羅悄悄擦去眼角的男兒淚。「大哥,這名字有點耳熟。」

    「沒錯,好像在哪聽過……」

    此時,原本緊閉著的門扉突然大敞,由外竄入陣陣冷風,桌上的燭芒一晃,立即遭黑夜吞噬,一股沉洌的氣息隨風而入,教陷入沉思的鬼祟羅剎頓起寒意。說時遲,那時快,一道融在夜色裡的頎長身影將她扯離了兩人。

    鬼祟羅剎出於反射性地,也出手拉回她,一拉一扯之中,兩股勁道互敵,秦從恩脆弱的肩骨傳來「喀啦」一聲,她也發出吃痛的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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