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蔡小雀
「是的。」
「怎麼沒有看到很多人來來去去呢?」
「因為這裡是醫院頂層的高級病房區,」他咧嘴微笑,「局長堅持安排的,在聽取了報告之後,他十分感謝你對於本次任務的幫助,所以……」
「真是太客氣了,這怎麼好意思呢?」她受寵若驚。
「就算局長不安排,組長也會安排的,」他偷偷地道:「告訴你一個秘密,組長出身富豪之家,他的父親就是華府的參議員,所以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你安頓得好好的。」
「富豪之家?參議員?」她瞠目結舌。
葛利笑得好三八,「別被嚇到了,其實組長一點兒也沒有架子,而且這個爆破組組長也是憑他自己的實力爬升上來的……唉呀,我幹嘛這麼多嘴,以後組長自然會慢慢告訴你的。」
「謝謝你。」她勉強一笑。
原來他的家世如此顯赫,那她更不敢高攀了;芳雲益發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唉呀,我差點忘了你肚子餓著呢!」他慌忙地道,「你快點回去躺好,我去叫護士準備食物,你想吃什麼?」
葛利急於幫忙她,竟也忘了病房裡都備有叫人鈴,不過等到他想起時,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
芳雲微笑著看他熱心地奔離,臉上的笑容迅速一斂,急急地回房拿了行李,試圖不理會抽痛的傷口,腳步微亂卻快速地步出了房間。
她慌忙地衝入電梯,光是這麼一折騰就惹得她俏臉泛白了。
電梯緩緩往下,她趁著這空檔替自己罩上了一件外套,好遮掩住病人身份。
不過她臉色的蒼白還是掩飾不掉的,以致於當她搭上計程車來到華盛頓國際機場後,那名年老的黑人司機還頻頻詢問她,是否要去看個醫生?
由於怕傑斯追上她,因此她馬不停蹄連休息幾分鐘都不敢,直到上了飛機,她才敢鬆了一口氣。
窗外雲朵層層疊疊砌滿了天空,她的心也如濃密的雲層一般,厚厚重重難以清明。
真的就這麼離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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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一周後
芳雲坐在公寓前的公園樹蔭下,怔怔地發著呆。
回來一個星期了,她原以為在回到這個熟悉的家鄉後,就可以將美國發生的一切給遺忘掉,但是那一切的記憶卻像影子般緊緊地跟隨著她。
誰想得到幾個小時的邂逅,卻成為她一生心頭的烙印?
五月的台北是酷熱的,就連吹來的風都是那般的炎熱,教人喘不過氣來。
不知此刻的紐約會是怎麼樣的天氣?華盛頓呢?而那個她心頭深深牽掛的人兒,現在還好嗎?
也許他已經和蘿絲雙宿雙飛,快快樂樂地夫唱婦隨,四處去拆炸彈了吧?
熱風吹得她一陣頭暈,肋下尚未痊癒的槍傷隱隱作痛。
其實她應該躺在家裡靜養的,可是她又不希望讓老爸老媽擔心,就佯裝自己臉色的蒼白只是貧血,行動困難是拉肚子,還騙他們說她已經在美國看過名醫拿過藥了。
她死也不能讓他們知道她是中了槍,要不然以老爸老媽天生遲頓又容易緊張的性格,一定立刻把她押到三軍總醫院,要不然就是帶一打雞蛋到美國在台協會抗議的。
看來,她這脫線又爆笑的個性還真是遺傳爸媽多多,只是……她最近變得越來越容易傷春悲秋了,只要電視上播放關於美國的風景或影集,她的眼淚就瘋狂往下淌。
爸媽怎麼都不明白,為什麼她會盯著「X檔案」,眼淚就滴滴答答地活像水籠頭關不緊一樣。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了。
其實她心底深處也曾期望過傑斯會來台追她的,每一回行動電話響起,她就眼睛發亮心臟狂跳,以為是他打來的。
可是擁抱希望好簡單,體會失望卻好困難……
一日復一日,傑斯連一點消息都沒有,她開始覺得他倆之間的一切,的確就像作了一場夢一樣,醒了就沒了,連個影子都不留。
「唉。」她仰望著天空,看著高空一道小小的影子緩緩地劃過天際,心頭滋味難辨。
那是飛國際線的飛機呀!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當初她急急要飛離美國,現在則是看到飛機就想到美國……何時她才能盡掃這矛盾傷感的情緒呢?
太陽越來越大了,她再待下去只怕會被曬得出現幻覺的。
芳雲稍嫌困難地站了起來,捂著肋下的繃帶,步履蹣跚地踏出第一步。
太陽好大,照得她眼花。
芳雲伸手遮擋著陽光,腦袋不由得一暈,腳步一個踉蹌——
一雙健臂及時扶住了她,隨即緊緊地將她攬入懷中。
她驚呼一聲倏然抬頭,卻被來人嚇呆了,「你?!」
「我的心臟不好。」傑斯臉龐寫滿疲憊緊張和興奮的線條,黑眸之中澎湃著一片深情,「我說過了,我的心臟不太好,經不起你這樣三番四次的驚嚇。」
她呆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難道太陽真的太大,真的照得她眼花了?
這,這這這……這怎麼可能呢?他怎麼可能會來呢?真的是他嗎?
「小傻瓜,你讓我找得好苦。」他喉頭哽咽,手臂怎麼都不願放開她,唯恐一不小心又讓她逃掉了。
「你怎麼找到我的?」她盯著他。
「費了好大一番工夫,不過我總算找到你了。」他也緊緊瞅著她。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你怎麼找到我的?」
「你說過,我是個神通廣大的FBI呀!」他淺笑,眼底卻感動地凝聚著淚霧,「我這個FBI很蹩腳,很笨,失去了你只會發瘋發狂,若不是蘿絲查到了你的地址交給我,恐怕我到現在還在那裡痛苦地發酒瘋呢!」
他以前曾說過,看著她躺在病床上,心底像淪入了地獄,可是在知道她不告而別地消失了之後,他才知道什麼叫做心碎成千千萬萬片,怎麼撿都撿不全。
失去她的痛,是他這一輩子絕不想再經歷一次的夢魘。
「蘿絲?」她哪會那般好心,還幫忙他查地址?
芳雲身子一僵,就想要掙扎開,可是傑斯的懷抱卻如此之緊,害得她一動,傷口就被扯疼了。
「唉喲!好痛!」她哀叫了一聲,忍不住縮了縮。
傑斯臉色瞬間刷白,他急急地檢視著她的傷,忿忿地低咒著自己,「該死,我真是豬頭,又把你弄痛了。」
芳雲見著他這般心痛憐惜,又溫柔又深情的舉止,早就忍不住了……
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害得傑斯當下手足無措起來。
「別哭別哭,都是我的錯!」他迭聲的道歉,被她的眼淚擾得心陣陣劇痛,臉色也變了,「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害的。」
「你,你對我真好,」她邊哭邊抽噎,淚珠像不要錢似地氾濫,「可是,可是你愛的不是我,你又何必來追我?」
難道又是為了那個該死的「保證」嗎?
她不要保證,她只要他的愛!
「我不愛你?!」他驚愕,嚇得忘了替她擦眼淚,「我怎麼不愛你?」
「你愛的是蘿絲,那個無論是勇氣或外貌都和你相配的『玫瑰』。」她指控道。
「冤枉呀,我和蘿絲只是同事,」他凝視著她,瞬間知道了她為何不告而別了,「老天,你以為我和她是情侶?」
「你們比較適合,而且我什麼都不會,只會給你惹麻煩而已。」
「我愛的是你,喜歡的就是你的『麻煩』和小迷糊,」他真摯地道,「我不是說過了嗎?你很優秀很勇敢,我深深為你著迷……再說,倘若我要的是蘿絲,早在以前就追求她了,不會等到現在才行動,我愛的是你,小傻瓜!」
「啊?」她一怔,還是淚汪汪。
傑斯啼笑皆非,又好笑又不捨地替她拭去淚,心底漾滿了柔軟的愛意。
「難為你了,可是你為何沒有直接問我,而要自己妄自猜測,搞得傷心難過呢?」
「我問啦!」她理直氣壯,語氣卻幽幽怨怨的。
「什麼時候?」他張大眼睛。
「我中槍的時候,」想到他那時的「絕情」,她忍不住動手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怎麼問你都不回答我,只會跟我顧左右而言他,想想看那時候我都快要死掉了,你居然還死鴨子嘴硬的不肯說,你要我怎麼想?」
「就因為那時候你情況危急,我整個人都亂了,滿腦子只想著絕對不能讓你死,一定要趕緊送你到醫院去,」他又好氣又好笑,「那時怎麼還顧得了你究竟在問什麼呢?」
「呀?」她愣住。
「你這個小傻瓜,居然就因為這樣而失蹤,你這樣懲罰我真是令我太心痛了。」他想起那種心臟被撕裂的感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道。
她怯怯地看著他,搔搔頭道:「對不起。」
他搖搖頭,溫柔地道:「不過這一切都過去了,以後我絕對不會再做這種讓你誤解的事了,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