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蔡小雀
「傻瓜,什麼時候了,還提這個做什麼?」他又慌又亂地嚷道,急著想要抱她就醫。
他是個誠實的人,不會對謊言做保證,所以他的迴避就像是一顆最尖銳的子彈,狠狠地擊碎了她的心。
沒有了他的保證,沒有了他的愛,她還有什麼值得活下去的理由?
同生共死相知一場,竟然只是她的自作多情癡心妄想,始終……沒有結局。
芳雲心碎了,緩緩閉上了眼睛,拒絕再和致命駭人的暈眩感抗爭——選擇沉淪入那個幽冥的黑暗中。
傑斯狂吼一聲,痛徹心肺地緊緊抱住她,「不要!」
蘿絲率眾衝入,見到的就是這幕震撼的景象——
第十章
華盛頓的陽光,明亮地穿透病房的落地窗,暖暖地灑落在芳雲的病床前。
傑斯衣不解帶地守候在她床前已經整整一天一夜了,他俊臉憔悴、眼神哀傷,不吃不喝也不睡,也不讓人勸。
芳雲肋下中彈,又流血過多,因此經過一連串緊急的搶救之後,總算把她從死亡邊緣再度拉了回來。
只是手術過後的她一直昏迷不醒,連醫生也束手無策。
傑斯緊緊地盯著她毫無知覺的臉蛋,懊悔自責和心疼幾乎摧毀了他。
如果他早知道,早知道的話……就不會讓芳雲跟著到華盛頓來了。
什麼見鬼的「凡事精準百分之百的準備,就不會有絲毫的失誤」?
他就是太過有自信,對自己的能力太有信心,才把芳雲害到這步田地的。
如果芳雲有個什麼不好,他死都不會原諒自己!
傑斯緊緊地揪著滿頭的黑髮,椎心刺骨尚且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芳雲未醒,他的心痛怎麼都無法稍稍止息。
「求求你,趕緊睜開眼看看我。」他抓著她蒼白冰冷的小手,沉痛的低喊著,「我是這麼樣的愛你,你怎麼捨得看見我痛苦?又怎麼捨得離開我呢?」
芳雲慘白的粉嫩臉蛋依舊毫無半點血色,緊閉的眼眸依然動也不動。
「我說過,以後的日子要陪著你,要監督你的,你怎麼敢就這樣一直沉睡下去?」他的淚忍不住紛紛掉落,沾濕了她的手背,「你聽到了我的聲音沒有?聽到我的哀求沒有?」
芳雲眼睫眨了眨,一滴淚水悄悄滾落。
「我愛你,你聽到了嗎?」呼吸著她發上的幽香,看著她依舊蒼白無力的臉龐,他心神俱裂。
「我才擁有了你幾個鐘頭,還不夠……我要你;難道你就不希望讓我陪你一輩子嗎?」
芳雲手指輕顫了一下,嘴唇緩緩蠕動著,「傑,傑斯……」
他眼睛倏亮,精神猛地一震,整個人像是又活過來了,「芳雲,我在這裡,你聽得見我嗎?看得見我嗎?我要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在這裡呀!」
他霸道又深情的呼喊,聲聲敲擊著她的神智,芳雲努力和疲憊及沉重的眼皮抗爭著,努力地睜開了眼睛。
「嗨。」她喉音沙啞極了,還給了他一朵憔悴美麗的笑。
「芳雲!」他大大地震動著,驚喜欲狂地叫道:「你,你真的醒了?」
她喉頭乾澀不已,卻還是勉強地喃喃道:「我,我好像聽見你在叫我。」
「你真的醒了?」他高興地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真的醒了?」
他的拙樣讓芳雲又心疼又好笑,可是當她的腦子漸漸清楚,思緒也緩緩恢復之後,中彈前的種種便躍上了她的腦海。
椎心的刺痛感再度捲土重來,戳得芳雲心頭鮮血淋漓,她微笑的嘴唇倏然一僵,臉蛋也冷漠了。
「怎麼了?哪裡痛是不是?」他緊張地問,心臟又不爭氣地狂跳了起來。
「蘿絲呢?」她冷冷地道。
「你要找她?」他一怔。
芳雲別過頭去,已決心關閉上內心所有的感覺,「沒事。」
「你怎麼了?」他臉色益發蒼白起來,被她冷淡的模樣擾亂了心跳。
「我好累,想睡了。」她拚命忍著心痛,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她的異樣讓傑斯一顆心狂亂地跳著,就是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也同意讓她先好好睡一覺再說。
「好,你閉上眼睛睡一會兒,我會在這裡守著你的。」他柔柔地道:「你放心,我保證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保證……他的保證堅定如山,每一回都做得到,可是他卻不敢向她保證他愛她。
芳雲驀然睜開眼睛,杏眸酸楚地凝視著他的清瘦臉龐,心底再有多少的怨,卻也掩蓋不了愛他的事實。
因為愛他,所以她更不能拖累他。
蘿絲才是他的終身良伴,她早該知道他們倆才是適合的一對。
她輕輕地舉起手來,愛憐又不捨地撫摸著他蒼白緊張的臉頰,眼淚情不自禁地滑落。
他既受寵若驚又心疼不忍,被她的眼淚燙痛了心扉,「怎麼了?趕緊休息好嗎?這麼衰弱還不好好休息?」
「傑斯,可憐的傑斯,自從認識我以後受了多少的驚嚇,我又給你惹了多少的麻煩。」她憐惜地瞅著他,聲若蚊蚋,「不過我以後不會給你添麻煩了。」
「傻瓜,只要你沒事,我就感謝上帝了。」他深深地凝望著她,輕聲哄道:「睡一覺好嗎?你一定很累;想吃什麼?我待會兒去買,等你睡醒了再吃,好嗎?」
「傑斯。」她低喚。
「有什麼話等你休息夠了再說,我會一直在這裡守候著你的。」
「你守了我多久了?」她看著他的胡碴和眼眸底下的黑眼圈。
「一天一夜,」他深吸了一口氣,由衷地道:「你知道這一天一夜我是怎麼過的嗎?像生活在地獄裡一樣,分分秒秒就是在祈求上帝讓你醒來。」
芳雲又哭了,心底矛盾不已。
他就是這麼的好,雖然並非深愛著她,也許只是有些喜歡她,就已經對她這麼百般呵護了。
如此心意,教她怎麼還得起?
哀怨和感動交雜在心底,愛意和憂傷同時摻雜在血液中,芳雲不明白,人怎能同時擁有這麼多矛盾複雜的情緒呢?
只不過,她已經清楚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
美國不是她的家,面前的這個偉岸男子也不是她的歸屬,她該選擇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了。
「我真的想睡了,」她幽幽地歎了口氣,還是忍不住關懷道:「你回去洗個澡睡一覺好嗎?我總覺得你的氣色比我的還糟糕。」
他含著激動的淚笑了,緊緊地握著她的手道:「好,我聽你的,回去把自己弄清爽一點,然後立刻回來陪你。」
她噙著淚水點頭。
「別再流淚了,這樣我會心疼的。」他拭去她的淚水。
怕被他的柔情所絆,她急忙閉上眼睛,「睡了睡了,我真的要睡了。」
「好好睡,我已經吩咐了人守在你的門外,不怕有任何人打擾你。」
芳雲一愣,卻依舊閉緊眼睛,「知道了。」
他低下頭來柔柔地吻了她,「小姑娘,好好睡吧!」
芳雲心一酸,淚水幾乎再度奪眶而出,她拚命吞嚥著直湧上喉嚨的熱浪,靜靜地閉著眼。
她聽見傑斯依舊在她身畔停留了好一會兒,最後才輕輕地打開門扉,然後是幾不可聞的關門聲。
芳雲迅速張開了眼睛,邊哽咽邊掙扎著起身。
雖然肋下的傷口因移動又變得劇痛難忍,芳雲還是咬著牙,緩慢地下了床。
現在不走,恐怕她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她一下床,就差點兒軟癱倒地;失血過多導致她現在整個人虛弱的不得了,連可怕的暈眩感都狠狠地攻擊著她。
芳雲大口地喘息著,坐在床沿休息了好幾分鐘才止住頭昏眼花。
幸虧槍傷已經被止血繃帶緊緊纏繞住,她身上的病人服沒有沾染上絲毫血漬。
她得靠著超強的控制力才得以讓自己的身子維持正常的運作,不過整齊放在沙發桌上的行李袋卻替她注入了一劑強心針。
她有行李有衣服有護照,現在最頭痛的問題就是如何引開外頭那個守門的探員。
芳雲咬著牙,只好硬著頭皮往外頭走——現在就靠她這張可憐兮兮的娃娃臉了。
她艱難地來到門前,打開了房門,「可以麻煩你一下嗎?」
「于小姐,你怎麼起來了?」男人低呼。
這張年輕的男人面孔有點熟悉,芳雲愣了一下才想起她曾在火車上和他打過照面。
「你是高葛利先生?」她的記性突然變好了起來。
「是的,組長要我過來守著你的安全。」他看著她惹人憐惜的憔悴臉蛋,不禁深深關切著,「你怎麼不多休息呢?」
「有件事情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煩你一下?」想到要對這個善良的年輕人耍詐,她就忍不住湧起一陣罪惡感。
「別客氣,你儘管說。」他熱情爽朗地道。
「我好像昏睡很久了,所以肚子好餓……」她充滿歉意地道:「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叫一下食物?我不知道哪裡有東西可以吃。」
「我馬上叫護士送來。」他一拍胸膛。
她眼睛瞄著外頭,有些迷惑地道:「這裡是醫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