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鄧芸
『書槐,她會傷人,你小心點。』周氏不放心的叮嚀。
『我會注意。』葛書槐轉身對婢女小藍道:『小藍,你扶我娘先回房去,我自己會小心。』情兒一定是毒性發作才會這樣。噢!他可憐的情兒。
『你們大伙全下去,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進來。』他交代其他奴僕。為了保護情兒,顧全她的面子,他絕不讓人看笑話。葛書槐看僕人全退下後,才輕輕推開門走進去。
真情因服了安神藥,正熟睡著。
『情兒,我回來太遲,讓你受苦了。』葛書槐執起她的手腕把脈,神情悲傷不已。他該怎麼治療情兒呢?有十幾種藥材在他腦海中迅速的閃過,但他不確定哪種才是有效的。
『情兒,讓我們一樣一樣試,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病。』
一連十餘日,葛書槐試遍他所有能運用的藥方,真情的病卻絲毫未見起色。為了怕安神藥服用太多,會讓真情神志不清,葛書槐不准家裡的人再為她灌食安神湯藥。因此真情醒來的時間,多半由葛書槐陪伴,而葛書槐都會抱住她,然後在其耳邊低語——『我愛你,情兒,我愛你。我回來了,不要怕,有我陪你。』葛書槐不斷的喃喃訴說自己的情意。而真情則會在葛書槐溫柔的懷抱裡、充滿愛戀的聲息中,漸漸睡著。
這天,賀天揚得知真情生病,特地趕來慰問葛書槐。
『書槐,弟妹好些了嗎?』葛書槐搖搖頭,臉上滿是哀傷。他將妻子抱起放上床榻,替她蓋好被。
『我們出去談。』葛書槐告知賀天揚,真情是中了魔堡的毒,而且此毒只有魔堡的人能解。
『魔堡已經沒有人了,而且尚依依又身繫囹圄,那該怎麼辦?』賀天揚替葛書槐著急。
『魔堡還有個人在,我會去找他。』葛書槐說。
『誰?那天不是都讓官府的人帶走了嗎?』
『蔡鴻還在,那天官差將所有魔堡的人帶定時,蔡鴻並不在裡面。我想,可能他當天回到魔堡時,剛好看到大批官兵前來,而躲了起來。』
『但你現在又不知蔡鴻會躲到哪裡去,怎麼找?』賀天揚憂心的說。
『放心,我一定會找到他的。』
隔天,葛書槐依直覺判斷,上魔堡找蔡鴻,因為只有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十章
葛書槐走進魔堡,到處尋找蔡鴻的蹤跡,正當他屏住氣息,仔細聆聽四周的動靜時,一個中氣十足的男聲,突然迴盪在空氣中。
『閣下這麼晚,闖進魔堡,不是在找解藥吧?』那個男人道。
『是蔡堡主嗎?可否現身一見?』葛書槐朝空氣喊著。
突然,一陣風襲來,蔡鴻緊接著現身。他的神情憔悴許多,臉上佈滿鬍渣。
『人稱神醫的葛大夫,竟然也有束手無策的時候。』蔡鴻冷冷的笑了一聲。
『沒錯,內人身中魔堡之毒,在下請求堡主慷慨賜予解藥。』
『哼!天下沒有如此便宜的事,拿你的神醫藥典來換。』他恨葛書槐將尚依依送入官府,雖然他和葛書槐並無過節,但尚依依是他的最愛,害了她就等於和他作對。他要報復,但不會殺他。他要用比殺掉他還令他痛苦的方式報仇。他要葛書槐的神醫藥典,將他的畢生心血拱手送人,這比傷害他更甚。
『好,只要我的妻子能康復,拿什麼換我都願意。』之前,蔡鴻曾向他要藥典,今天他已有所準備,也將藥典隨身帶來。他將藥典取出,換回蔡鴻的解藥,就馬上趕回家救人。
回到家,欲給真情服下解藥,他才發現瓶子裡競空無一物。
『可惡!這瓶子是空的!』葛書槐把瓷瓶摔在地上咆哮著。沒想到他竟上當了!
自那日起,葛書槐便不眠不休的試遍各種藥材,又跑了雲峰頂一趟,採了幾朵千年牛樟靈芝做藥引,期望能有奇跡出現。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真情在服下靈芝後的第三天,醒來時不再瘋癲。
『書槐……』躺在床上的真情叫著他的名,想坐起身,但身子卻虛軟的無法撐起。葛書槐忙扶住她。
『你躺著,別起來。』
『我怎麼了?怎會這樣?』她又躺了回去。
『你喝多了安神湯,又沒好好的吃下幾頓飯,所以身子有些虛弱。』葛書槐滿含溫柔的說。
『我生病了嗎?』真情眨著大眼努力的回想。
『你中了魔堡的毒,好幾天不省人事。』他不便說她瘋了好幾天。
魔堡?她匆地想起來了,尚依依不是告訴她,要與書槐共度春宵,換回自己的自由嗎?真情只知道賀天揚拿到鑰匙救出了她,卻不知道真正的過程。此時,她心裡湧上了一股醋意。書槐一定和尚依依親熱過了,否則她如何能離開那密室、離開魔堡。
看真情半天不說話,彷彿有心事般,葛書槐端起事先準備好的補品說:『情兒,先喝些粥吧,補補元氣。』補元氣?不必了,她現在倒有一肚子怨氣。真情瞧了一眼書槐手中的粥品,隨即側過身不看他。
『我不想吃東西,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好,我待會兒再叫人煮新的,這粥要熱才好暍。』葛書槐寵溺的順從她的意思。放下碗後,葛書槐坐回床沿,靜靜的守著真情。
片刻之後,真情轉身朝他說:『我說要一個人靜靜,一、個、人!』
真情的冷淡語氣,讓書槐心口掹地一揪。她怎麼了?為什麼對他如此冷漠?這段日子,他朝盼夜望妻子能夠快點清醒,但她醒來之後,不僅沒有和他相擁相偎,反而一臉冷漠。或許是她病太久了吧!他該體諒她的。
『好,我走。』葛書槐黯然的說。
『有什麼事讓小藍來喊我,我就在書齋。』真情只是木然的望著他的背影,沒有說話。
書齋裡,葛書槐梢梢沉澱了心緒,便拿起紙筆,憑印象把神醫藥典重新記錄一次。
時間悄悄流逝,葛書槐關在書齋已經一整天了,直到夜深才想到該回房休息。真情一整天都沒讓人來找他,不知道她吃下補品沒有?對她,他總忍不住有滿滿的掛念。走回屬於他倆的寢居,幸福的情愫爬上心頭。
今後,他不會再離家了,更不會拋下她獨守空閨了,真情可以夜夜膩在他的懷裡,他們可以永遠甜蜜的生活在一塊。房裡燭火全熄了,真情早已睡下了吧!葛書槐心想。他得輕手輕腳些,免得驚擾了她。但當他想推開門時,卻發現房門似乎被從裡頭拴住了,計算他用力也推不開,遑論輕手輕腳了。
『情兒,你睡下了嗎?』推不開門,葛書槐只好叫她。叫了兩聲沒人應答,他又朝門板上拍了拍。葛書槐原想放棄,心想,若是再喊下去,恐怕全府的人都醒了。誰知道在他欲轉身走向書齋時,門開了——『書槐。』真情跨出門檻,出聲叫他。葛書槐欣然旋身與妻子相對。
『吵醒你了。』真情不語,只是搖搖頭。
『我們進房裡吧,更深露重的容易著涼。』葛書槐執起她的手,體貼的說。兩個人進了房裡,葛書槐便著手除去外衣準備就寢。
『書槐。』隨著聲音落下,真情出手制止他扯開衣帶的動作。
『恩?』葛書槐不解的看她。
『我們……我們分房睡吧。』她困難的說出來。
『為什麼?』葛書槐驚訝的問。
『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是愛。』真情撇過頭不想看他。
『你還在執著那句「我愛你」嗎?』葛書槐在暗室中擁住她嬌小的身軀。
『我現在可以說給你聽啊。』那些尋遍藥方救她的日子,這句話早讓他不知在心裡說過幾萬遍了。
『不要碰我。』真情扭動身子,掙脫了葛書槐的懷抱。
『為什麼不能碰你?我們是夫妻呀!』葛書槐頹喪的垂下手。
『記得離家以前,你一直纏著我呀。』
為什麼他的妻子在清醒之後,卻和他劃清了界線?他為她做的,難道她全無感覺?『現在不一樣了。』
真情在黑暗中仍能感覺葛書槐灼熱的目光。
『我不要再當那個傻氣的蕭真情了。』
『告訴我原因,我就不會再勉強你。』一顆熾熱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因為我覺得你髒,我不要你用碰過尚依依的手又來碰我的。』她知道他看不見她浮上眼眶的淚水。
葛書槐沒有答腔,只是搖頭苦笑,心中頓時百感交集。原來她對他的信任是這麼薄弱!他該告訴她,他沒有碰過尚依依嗎?唉!不必了吧,既然如此不信任他,說了她也不會信的。他會讓她知道,愛不是掛在嘴上就成的,他要她看到,真正的愛是包容她的一切。他會等她親口要他回來同床共眠。
『好,我去書齋睡。』葛書槐將衣帶全繫好,大步離開。
看著葛書毫不多言的離開,真情伏在桌上淒切地哭了起來。他……真的碰了尚依依,為什麼、為什麼……就算她會死,也不要讓他和別的女人親熱呀。真情就這樣伏在桌上哭著,直到累了,才疲憊的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