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晨希
「我邀請過伯母好幾次,請她上來台北玩。」龔歆慈搶道,不讓他說出心中最介意的那個人。
他知道她在逃避什麼,也沒有硬說的打算。「歆慈,我媽的用意妳應該很清楚吧?不然就枉費妳採訪過許多政治內幕,洞析事實真相的記者身份了。」
「哦?」她只知道伯母請她勸他收心,就不知道伯母跟他說了什麼。
「我媽拿勸我收心作理由,請妳讓我住在這裡;另一方面要我趁借住的這段期間找機會勸妳回家,這是她老人家玩的兩手策略。」
「難得天氣這麼好,我們非得一大早談這話題嗎?」原本帶笑的嬌顏跟著聲音冷凝,拉開彼此的距離。
「我答應我媽跟妳說,我得說到做到。」上官謹慎重的比出童子軍手勢。「我發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對不起。」她不應該把脾氣發在他身上,龔歆慈自省。「只是每個人都有不想提及的私事,都有自己不願說出口的秘密,這件事情我不想多談,可以嗎?」
「我能瞭解妳的感受。」語氣中不乏「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歎。
龔歆慈當然聽得懂,直覺的衝口而出:「你也有?」
「當然。妳剛不是說了,每個人都有不想提及的私事,都有自己不願說出口的秘密——我當然有,我也是人好不好?」什麼話嘛!他抗議。
噗哧!「呵呵∼∼對、對不起。」
「就算我吃飯的樣子像……嗯……妳知道的某種動物,但基本上我還是屬於靈長目的人類好唄,龔小姐。」上官謹朗聲道,意圖打散因為方纔的話題,而橫亙在彼此之間的不愉快氛圍。
他的努力龔歆慈不是不知道,就當她是逃避吧,也配合著轉移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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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一定要這麼做嗎?」男人問道,哀聲歎氣的。
「我堅持。」女人維持十分鐘前的答案,手上的鎯頭蘊藏力道,定在某處的眼神因堅決而發亮。
「難道沒有任何轉園餘地?」他企圖勸她。
「沒有。」她高舉鎯頭,準備朝目標擊去。
「妳會後悔的。」
「我不會。這是屬於我的,我有權處置。」
「萬一……」
「沒有萬一。」
「可是……」
厚!女人執鎯頭的手倏收,叉在腰上,轉身瞪向站在後方的男人。
「小謹,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囉嗉?我只不過是要釘釘子,需要想那麼多嗎?」龔歆慈氣呼呼的鼓頰,杏眸透火又帶笑。「不釘釘子,我怎麼掛你送我的這幅畫?」她指著放在沙發的畫作。
「我是擔心妳鎯頭拿不穩,敲上自己的手;再不就是力道用得不對,釘子還沒釘上去,牆壁已經被妳敲下一塊,到時候妳後悔都來不及。」龔歆慈口中的「小謹」——上官謹,苦口婆心勸道,「我來吧,萬一妳受傷就不好了,全台灣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男人會傷心。」
三分之一?「你說得太誇張了。」
「妳不知道自己又是最佳女友票選活動的冠軍嗎?」她對自己的相貌究竟認知多少?「倘若妳生在古代,絕對會是兩國交戰的原因。」
「愈說愈誇張了。」秀眉攢得死緊。「想灌迷湯也不是這樣灌的,難怪你到現在都沒有女朋友,嘴太甜反而會嚇壞女孩子的。」
「我說的是真心話。」
他的真心話讓她接不下去。
「去吃你的海鮮粥,不要吵我。」龔歆慈幾乎是連哄帶騙,只差沒說出「寶寶乖,不要吵」這類的話。
同居到現在也快一個月,他的脾性龔歆慈自認已經摸得很清楚了,尤其是在吃這方面,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口味偏鹹偏淡,或者是一遇到吃就什麼事都不管的怪性格,她都知道。
「粥可以等一下再吃,妳先下來,我幫妳釘好不好?女孩子站這麼高危險哪。」
「不要小看女人,」嗯……往左一點好呢,還是往右,讓畫靠近書櫃比較好?「我甚至會換燈泡。」她一心二用道。
「換燈泡並不難好嗎?」上官謹歎氣,很擔心她突然一個重心不穩跌下來。
「你先去吃。」好吵,只不過是敲個釘子而已,有什麼好緊張的。
「但是……」
「再吵就沒有飯後甜點可以吃。」她轉身威脅,看見上官謹瞪大一雙眼看她,她想自己是下對藥了。「今天的甜點是你最愛吃的番瓜派,別說我沒提醒你哦。」
這招真的夠狠!夾在番瓜派與紳士風度之間,上官謹掙扎得很。
「怎麼樣?」
「我……去吃粥。」好孬,很孬,非常孬!他知道,但是……可惡!她做的菜該死的對胃,比老媽做的還好吃十幾倍,令人無法捨棄。
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這句話真是該死的對,雖然他的順序是顛倒的,結果卻相同——一樣臣服於她,無法自拔,被抓得死死的。
唯一遺憾的,是這個抓住他心和胃的女人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一派懵懂的拿他當鄰家小弟看待,還鼓吹他多多往外發展,去追其他女人。
他好怨哪……嗚拉悲死(日譯:怨恨)……
目送悲慘的背影往飯廳飄,龔歆慈好氣又好笑,轉回身面對牆,準備敲下第一根釘子,誰知意外來得突然,龔歆慈只覺腳底倏地一滑,下一瞬重心下穩,整個人往後倒去……
「啊——」完了!
才這麼想當頭,她耳邊響起一個短促的悶哼,往下墜的身勢乍時停頓,背後傳來突兀的暖意。
「看吧,果然有『萬一』,咳!咳咳咳∼∼」胸腔忽然遭到重擊,上官謹連連咳嗽。「意外就是這樣發生的。」
心神未定的龔歆慈瞪得他發呆,直到上官謹第二波咳嗽聲響起,才回過神來。「我、沒事?」
「數數看有沒有少根頭髮就知道了。」有事的人是他好唄,咳咳∼∼
「你救了我?」
「不然呢?」被嚇呆了嗎?竟然問這種好笑的笨問題。上官謹咳紅了臉,不忘苦中作樂,欣賞她此刻驚魂未定的憨傻表情。
「那……等等,我的鎯頭跑哪兒去了?」兩手空空,她憶起方才摔下來的時候好像鬆了手。
「在這裡。」上官謹晃晃左手,鎯頭穩噹噹的被他握著。
龔歆慈看著他手中的鎯頭,一邊回想事情發生的始末,心裡覺得有點怪。
剛才他明明已經走進飯廳,就快到飯桌了不是嗎?她移眸,目測這裡與飯廳的距離——少說也有四、五公尺。
而她摔下來所需的時間與他衝過來需要的時間……不行,她搞迷糊了。
還有,鎯頭什麼時候到他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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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
會議室內,令人厭煩的咳嗽聲不時響起,簡直就是莊嚴肅穆氣氛的最大死敵,不時打斷台上以投影片作匯整報告的人。
如果對方是同樣職等的人就罷,倘若是上司,那就很難看了。
這個「難看」,不光是上級的臉色,還有自己身為下屬的處境。
「會議中,禁止其他不必要的聲音。」台上,緝毒組組長冷聲警告。
「咳咳∼∼咳咳咳∼∼」
「我說,會議中禁止其他不必要的聲音!」冷聲轉成熊咆,怒吼出不滿。
「咳!咳咳∼∼」
「我說的就是你!」用來標示投影圖像的光筆射向台下,點上第三排正中央的男人。「豺狼,你什麼時候變成病狗了!」
「報告!咳咳∼∼組長你說的是不必要的聲音,而咳咳∼∼咳嗽,生而為人誰沒咳嗽過,咳咳∼∼所以屬下認為並非……咳咳,不必要。」
「你……」一口唾沫倏地卡在喉嚨,嗆得緝毒組組長突然一陣狂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豺狼很忠心的陪著長官咳嗽。
好不容易順氣止住咳,緝毒組組長一雙火眼死瞪這名手下,厚唇抿了又抿,最後咬牙切齒喊出「散會」,憤而拂袖離席。
同組的夥伴紛紛走近豺狼。
虎仔第一個開炮:「年輕人不要仗著氣盛跟組長過不去,當心轉調。」
「我不是……咳咳,故意的。」這一次他真的很無辜。
「你怎麼搞的?像得了肺癆一樣。」狐狸也跳出來。「該不會是肺結核吧?」
此話一出,一群人往後大退三步,以表現對豺狼的兄弟情誼。
嘖。「我是內傷,一口氣鬱在胸膛化不開,才……咳咳∼∼」
虎仔聞言,從褲袋摸出一個圓形的小鐵簡。「喏,鐵牛運功散,吃幾口再配點開水就沒事了。」
「隨身攜帶?」
一票老少同事看傻了眼。
在同事詫異的目光下,虎仔很難得的紅了臉。「不、不行嗎?我家那隻母老虎叫我帶的,不行嗎?」一群混蛋,他是好心耶!
豺狼又咳又笑的接受前輩的愛心,舀了幾口和水吞下。
「不過你是怎麼得內傷的?」狐狸疑惑地問道,「我們這組除虎老大之外就你身手最好,怎麼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