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鐵勒(綠痕)
聽懂他話意的尹汗青,也只好不情不願地吐出。
「王爺治理河南府多年,無論是河南府內與洛陽皆聽令於王爺,相信王妃抵達洛陽之後,不會遭到王爺當年的待遇,相反的,洛陽城內之人應是會對王妃敬愛有加。」
「倘若我要治理洛陽呢?」那些理所當然的官話不是她想聽的。
要求愈來愈離譜,也不想想她是什麼身份……
冬卿在他噤聲不語之時,輕聲道出她會有此念頭的主因。
「如今王爺封地在九江,洛陽也仍屬王爺代聖上總管之地,這兩地之距,說遠不遠,但就近也非近,更何況王爺無法身處二處,為王爺代勞,自是當然。」
「只怕……」不想太傷人的尹汗青說得很含蓄,「王妃得下點工夫。」官場之上哪有女人?就算有著康定宴的支持,只怕她將這話對洛陽那些官僚與異姓王說出口,不過是在日後給人說笑話罷了。
大抵也知道他藏著不說的是什麼的冬卿,拐了個彎再問。
「若由寶親王代理呢?」
尹汗青立即頷首,「有康大人穩勢,相信寶親王可將洛陽操持得安穩妥當。」一來冉西亭是個男人,又是親王,二來冉西亭隨玄玉居住在洛陽也有一段時日,若由他代治,洛陽中人應當不會有人說話。
冬卿隨之推翻他的話,「但王爺所需要的可不是什麼安穩妥當。」在歷經滅南之戰以及分封領地之後,洛陽這塊地,對玄玉的作用再也不只於安身立命。
一旁的袁天印聽了她的話後,深感興趣地挑高了眉。
「王爺所需何物?」也感到有些意外的尹汗青,問得很刻意。
冬卿微微一笑,「尹大人可知,日後洛陽與太原、揚州,終將收回朝廷?」
「此三地原屬於太子,收回乃天經地義。」若不是如此,余丹波又何需拉下臉面來找他?
她相當懂得什麼是未雨綢繆,「九江不若洛陽繁盛,且九江於戰後百廢待舉,王爺要想讓九江與洛陽平起平坐,恐也要個三年五載,因此王爺絕不可失去洛陽。」
尹汗青猶疑地拖長了音調,「這話……是袁師傅告訴王妃的?」眼前的這個女人,不就只是個婦道人家罷了,怎麼連她也會知道這等見解?
袁天印笑揮著手,「袁某可從未在她面前提起過這事。」
冬卿淡淡地解釋,「好歹我也是王爺的妻子,在王爺仕途方面,我也總有些自己的想法。」怎麼這些個男人和其他男人一般,都認為女人除了操持家務、當個高高在上的當家主母之外,就都沒半點腦袋了?
不想讓她太難堪的尹汗青,敷衍性地隨口應著。
「王妃若想替王爺捉緊洛陽,就必須在太子收回洛陽之前替王爺做點事。」
「何事?」
「這就看王妃怎麼想了。」他也不給答案,反倒是想看看她有沒有能耐找出來。
「好。」收下戰帖的冬卿睞他一眼,「你等著對我刮目相看。」
「下官拭目以待。」尹汗青拱手朝她彎身一揖。
「袁師傅,我去命人準備在天明時出發。」走向門邊的冬卿,一手按上門板向袁天印點頭致意。
在她走後,袁天印深感慶幸地拍了拍他的肩。
「幸好方纔你沒同她下賭注。」
尹汗青揚高一眉,「袁師傅這麼看好王妃?」他可是靠謀略賺進錢財的,在這方面,他會輸給一個女人?
「當然。」袁天印只留給了他一個高深莫測的答案,「她可不是一般人。」
即將出發前往巴陵前,據文翰林派在宮中之人來報,近來皇后正與太子妃鬧得不愉快,把握機會的鳳翔,趕在出發之前特意進宮晉見皇后。而在同一時刻,與鳳翔同時採取行動的賀玄武,則是攜著文翰林來到國舅府,好讓文翰林攀藉著關係進入府內一見皇后之兄——國舅顧史丘。
因有他客在府中,被安排稍後才見國舅的他倆,在被府中管家請至客室前時,文翰林再次開口要求陪同他來的賀玄武,最好是先行離開。
「你真要獨自見他?」賀玄武不放心地看了看甚有信心的他,「不需由我做陪?」若是顧史丘不願見他,或是話不投機想趕他出府,有個陪客留在這,好歹顧史丘也會賣個面子。
文翰林再次婉拒,「希望賀大人相信下官,下官一人就綽綽有餘了。」
「機會就只這麼一回,可千萬別弄砸了。」忐忑不安的賀玄武,臨行前再三地向他交代。
「是。」知情的文翰林面上仍是全無緊張的模樣,依舊對他笑笑。
絲毫不知他是哪來的自信及把握,但又幫不上忙也不知該如何說服國舅的賀玄武,一手輕撫著緊鎖的眉心,揚手示意下人帶他出府。
賀玄武前腳剛走,文翰林隨即收走了笑掛下了臉,由府中管家的帶領下來到客室等候,方步入客室,文翰林的兩目隨即遭一旁的棋桌所吸引。
他走上前,低首看著桌上所留之殘局。
「敢問管家,這句棋,何人所下?」趕在管家離開之前他出聲留步。
「國舅與眾來客。」因他派頭不大、在朝中官位也不顯眼,更在入府後沒懂得疏通這道理,管家懶懶停下了腳步,回答得有些不情願。
「何以留有殘局?」
他愛理不理,「因無客可解。」
「國舅所執之子是黑是白?」端詳了盤中局勢一會後,文翰林登時露出了有把握的笑。
這回管家連開口都不願了。
久候不到下文,文翰林回首瞧了瞧愛理不理的管家,會意過來的他僅是一笑,走至管家的身旁,自袖中取出一張銀票塞至他的掌心裡。
「黑子。」他要的答案立即自管家口中吐出。
「多謝。」
「國舅就到了。」收了好處的管家,在步出客室前不忘提醒。
兩目定在棋局內的文翰林頷首致謝,思索了一番後,在廊上腳步聲響起之時,把握時機地執起一白子在局中走了一步。
「你動了那句棋?」剛入客室即見文翰林的手仍在盤中,顧史丘微瞇著兩眼,雙目不善地看著來客。
「國舅見諒,都怪下官不知規矩自做主張……」忙表現出失態模樣的文翰林,急急退離棋桌邊,拱手朝顧史丘深深作揖。
來到棋桌邊的顧史丘抬起一手,制止他漫天的歉言,低首朝棋盤一看,赫見這盤自三年前陷入僵局,即無人可動的棋局,已遭他一枚白子所破。
「你是何人?」在棋桌旁坐下的顧史丘,再次抬首看向文翰林時,眼中多了分存疑。
「下官文翰林。」
顧史丘一手撫著下頷,「聽聞清流之首提及,你是近來朝中後起之秀。」原來這個突然在朝中急速竄升之人,不但拉攏了清流一派,這回還找上他來了。
「國舅過獎。」文翰林謙虛地再頷首。
在盤中僵局已破之後,等了三年終於等到下一步路的顧史丘,慎重地執起一枚黑子下了一步路之後,朝他攤手。
「坐,繼續。」
「謝國舅。」獲坐的文翰林,思路敏捷得幾乎像是沒有思考,轉眼間又在盤中下了一子。
「老夫還聽說,你近來與鳳翔走得很近。」不若他落子那般快速的顧史丘,拈著長鬚思考下一步該如何走時,狀似不經心地說著。
文翰林抬眼看向他,「宣王在日後亦會與皇后走得近。」
顧史丘在嘴邊哼了哼,刻意說得話中有話,「老夫若沒記錯,鳳翔的領地分封在巴陵那塊遠地。」
「只要有心,縱使領地再遠,亦可幹出一番大業利。」在見他終於布開子之後,文翰林隨即再下一子。
眼看每下一子,黑子的情勢就變得更加險惡,顧史丘面色不禁變得嚴峻了起來。
「太子再無志,也總是太子。」除開身份不看,就憑宣王也想拉下太子?皇后與那些人是否也太看得起宣王了?
相較於他,文翰林的神色就顯得很輕鬆,「有能者勝出,自古以來即是不變的道理。」
顧史丘將一子重重下在險處,「老夫有何好處?」
文翰林隨即再斷他盤中生路,「最起碼,在太子登基後、國舅爺換人做之時,國舅不會遭貶,而皇后外戚這一勢,亦不會隨即遭太子妃之流所取代。」
寂然間,棋盤之中不再有動靜,對弈的二者亦封口不語,過了許久,下心亦下棋的顧史丘一反前勢,再次動起手來時,既準且快。
他邊提去白子邊道:「太子未必會趕盡殺絕。」
「國舅可有把握?」不遑多讓的文翰林,亦將圍地內的黑子吞噬殆盡。
「太子乃皇后所生,皇后日後終會是太后。」始終低首沒正眼看過他一眼的顧史丘,總算是將兩眼對上他的,「只要皇后之勢不墜,老夫必然無虞。」太子總也是皇后親血脈,太子若動了皇后,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天子不孝這大罪?
文翰林偏首笑問:「日後皇后遭太子逐出長安奉養呢?」要貶一族,法子多的是,同理,要讓一個太后失權失勢,借口同樣也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