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韋伶
他眼色一調,房內的走狗立刻進入備戰狀態,擺開架式往他趨進一步,等著隨時動手捉人。「陸大爺,小女子初到貴寶地,到這富貴莊來混口飯吃,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他咧嘴一笑,從容自若地抱起雙手垂視他,手腕上的鈴鐺立刻叮叮響軋。
「此言差矣,我這是在幫你。你想想,你在這裡陪酒,一天能賺得幾個子兒?如果順我的意,做了我的人,別說白銀了,黃金我也欣然奉上。」
「不稀罕。」
「這麼說你是給臉不要臉,要我用強的?」
「如果你有這能耐和這種嗜好的話。」玉暘悠哉地掠掠袍服的衣袖,笑容冷峻,語音愈來愈犀冷,一瞬間竟覺得他陰陽怪氣。
這個領悟讓陸大海一票人非常不舒服。
「我就不相信你有鬼!抓住她!」
一聲令下,數名大漢立刻蜂擁而上進攻玉暘,招招凌厲陰狠,一看就知道是訓練有素的護院。
這傢伙有病,帶著護院到處耍淫威,玉暘心想,冷不防出拳朝欺身而來的漢子脖子臂去。快、準、狠,那人尖銳痛號一聲,當場倒地呻吟,若不堪言地扭動身軀。「怎麼會!」一介女子?!「兄弟們,給她點苦頭吃吃!」
依言,眾人迅即從背後抽出預備的鞭繩,砸地一響,發出亮碎的鞭笞聲。玉暘心頭一縮,倘若是平日的他,或許不把這些招數放在眼裡,但今非昔比,他背上的傷及腿上的斷傷根本不容他有過大的動作。
拳頭微微捏緊,他盡可能往後避退,不料腿邊一張雕花椅,被他撞了一下應聲翻倒,他的注意力在那一剎間移開。
「趁現在!」護陸軍們見機不可失,執起鞭繩猛地由四面八方抽向他。
糟了!玉暘暗忖,轉神間那些鞭繩已如增多龍攀雲,扶搖直上,有的束縛住他的腰身,有著則扼住他的手腕。
「嘿……」陸大海邪笑不已。「來人,把他架上桌,遊戲結束了。」
「是!」
「可惡!」他立刻被架成十字形壓制在桌上。
「我很久沒強迫人了,在這麼僵的氣氛下親熱能盡興是騙人的……」陸大海故作憐惜地笑說著,已然撐肘俯身撫摸他塗了一堆胭脂水粉的臉頰。「女人啊,哪個不是欲拒還迎,表面上裝出一副節婦烈女的崇高模樣,其實骨子裡騷得要命,一旦讓她嘗過肉體歡愉,就變得淫逸貪婪……」
玉暘哼聲一笑,笑容頗是詭譎。
陸大海一度遲疑,但很快便將那歸因於這潑蠻婆娘故意虛張聲勢,企圖左右他的判斷。「你現在當然能嘴硬,然而一個時辰之後,我包準你服服貼貼躺在我懷裡,求我再愛你一次!」猥瑣的話一衝出口,他兩隻祿山之爪立刻兇猛地套住那對預料中的玉乳,正恣意揉搓起來的那一刻,狂浪的慾望卻凍結成冰,整個人登時恍如被雷劈中似地尖叫出來——「破了?!」
「你太大力了,大爺……」玉暘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少來這套!女人的乳房又不是蛋做的!」
「那本來就不是蛋,是番石榴!」
「番石榴?!」他傻住了,反射性地抬眼,卻見玉暘森冷不懷好意的嘴臉。他渾身一愣,趕緊氣沖沖地撕開那一層層衣衫,一粒青綠色佈滿撞痕的小芭樂就這麼落地滾動。
「真的是番石榴?」他的氣焰全消,頹然敗陣下來。「你……是男人?!」
「如假包換的大男人!」玉暘說得正氣凜然,惡意的笑容淡淡漾起,當著他的面,動手扒開自身的上衣,讓他崩潰得更徹底。
陸大海臉色發青。「呸!呸!呸!昨天我竟然吻了你?」他拚命擦嘴,都快吐了!「討厭,你舌頭都伸進來了。」玉暘巧笑倩兮地眨了一下眼睛。
陸大海頭皮一麻,但他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已被他旋風似的抬膝架式猝地頂撞中鼠蹊部,眉頭驟擰當下吊高嗓子地粗哼出來。
「啊——」他像得癲狂病似,忽地全身發顫冒冷汗。
「老爺!」大夥兒紅著臉全呆了。不曉得是否……還完好如初?「老虎不發威,你當病貓,這下子有你受的了。」玉暘冷冷一笑,眉頭凜然露出肅殺的神態,緊接著再抬起一腿,直接往他心窩踹出去,陸大海止不住強大力道,整個人慘烈地倒飛出去摔撞到牆上。
「老爺!不要緊吧,老爺!」
「快去看看他,在這裡窮喳呼有個屁用?!」
玉暘幸災樂禍的輕快音調方揚起,猝不及防使勁縮手發狠掙彈起來,一時間只聽見驚呼聲響震整個房間,他再扭身一掃,俐落破解他們的鉗制,令人詫異的是他並非奪門而出,而是迅即直接飛身縱躍破窗而出。
「他逃了!」
「來吧,小東西,逃吧!」他一手拎起窗欞下的人。
「玉暘?」他知道她一直在那裡?!「抱緊我,別放手!」他笑得分外燦爛,看起來俊美極了,攔腰橫抱直接跳上屋簷,全然不顧腳上的傷,玩命似地奔跑起來。
「攔住他,快!」
護院們對著他大叫,一個接著一個爬出窗台追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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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追!」
「他的腿有傷,逃不了多遠的!」
「你們幾個往那邊,你們幾個跟著我,別讓他跑了!」
「是……」
當那些無頭蒼蠅般的護院,汗流浹背地到處亂竄找人時,樸實壯觀古剎前的一棵樺樹上,阿扎蘭正謹慎扶住枝幹,居高臨下,小心翼翼地俯瞰底下忙著東翻西找的人影。「他們氣壞了。」
古剎與富貴莊距離非常近,一眼望去僅隔一座小山丘的坡度,但由於它地勢較高,兩人又隱身在樹頭上的陰影間,要發現兩人蹤影的機會微呼其微。
「不氣壞才怪。」玉暘低語應道,一手攀握住枝椏穩立坐姿,一手指著踉蹌走出富豪莊門檻的陸大海。「你看他連腰都直不起來了,大概破了。」
他的玩笑話毫不預警地扎中她純真的心靈,令她連眨數次大眼,接著便不自禁地羞赧起來。「怎……怎麼可能!」
「不可能嗎?」他秀逸地對她淺笑,開心地搖晃傷腿,任它在樹梢上來來回回閒蕩。「憑我這條件『堅不可摧』的木棒腿,要踢斷他的命根子,難嗎?」
阿扎蘭又是一愣,瞠大燦亮的雙眼頓在那裡。
她一定得回答這荒誕不經、令人羞得無地自容的問題嗎?「杜大夫……是用了太多木板固定你的腿!」
「所以我說嘛!你看見沒?當他抓住那兩粒熟透了的番石榴時,臉都綠了!」他不顧阿扎蘭的訝異,將額頭靠在她額頭上格格發笑,就像調皮過頭的頑童。
阿扎蘭怔怔地感覺他濃郁的男性氣息佔據住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
不論玉暘喜不喜歡她,她是真的很喜歡他的親近,喜歡他不知不覺間流露出來的親密舉動,喜歡他真心無假的關懷,尤其喜歡他眼中只看著她一個人,四目相迎間,她能夠清楚地從他瞳孔中映看到自己的模樣……
阿扎蘭水靈靈的眼眸柔和了下來,緩緩漾出心中最綺麗的寄托。
「有,特別是他親眼目睹那芭樂從你身上滾下來時,腿都軟了!」
「沒錯!」
「你好壞。」
「好說!」看到她豁然間變得甜美的笑靨,他笑得愈是卑劣而惡質,但深深的酒窩看起來卻好舒服、好無邪。
阿扎蘭輕笑。他真的好亮眼,強烈的光華在那一剎那間震懾住她所有的注意力,讓她完全移不開視線。
玉暘注意到了。「笑得這麼媚,引誘我吻你嗎,嗯?」他微微收起笑,伸出指頭兜捲起她耳鬢的一綹髮絲,故意半邪氣半調侃地問。
「雖然……雖然……不記得何時確切發生,但彷彿在你突然闖進我的生命,冷不防掀我底牌時,我就被你吸引了……你是個從不按照規矩來的男人!」
她耳根子一片熱,心想這大概是她十八年來,說出口最大膽的話吧!一顆心七上八下跳個不停。
玉暘無聲地笑彎了唇。「而你是個動不動就噤若寒蟬的小女人。」
「完蛋了,兩人都不正常。」這是大問題。
「那才好,正好湊一對!」他繼續他的浪蕩笑語。「男人對心儀的女人,都會有這念頭,想正大光明地綁在一塊兒。」
「正大光明地綁在一塊兒?」
玉暘凝視呆若木雞的阿扎蘭,良久之後,才諷刺性仰頭哼笑,理出頭緒陳述這一切。「很荒唐,命令我去剿絕人命就好比動筷子吃飯一樣地稀鬆平常,但誰又料得到我會有這麼一天,為一個素昧平生的女人,穿起可笑的綵衣賣笑?」
「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不是一開始就平易近人的,這身魁梧壯碩的臂膀已經太習慣殘酷,長久以來已看不見別人痛苦的神情,一徑的唯我獨尊、一徑的目中無人,身上的血液老早以前就凍結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