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韋伶
「原來如此。」將軍說得滿有道理的。「稟報將軍,小民並非松羽的丈夫,我們只是有婚約在身,已談及嫁娶。」
阿卓是一等一的好國民,馬上竭誠配合。
「你們是兩情相悅?」
話一出,東英又後悔了。他本來是要假意問:「幾天前的事?」怎地一開口就成了「你們是兩情相悅?」哎呀……
「啊?!」阿卓傻眼。這麼細的細節都要問?「呃……算是。」
他忿然拍桌站起。「大膽!」
阿卓的毛髮直豎。「我?!」
丁牧及呼特的下巴,則在同一時間,像脫了腮幫子地猛地垮下。
東英驚覺失態,尷尬的停在那裡,找不到台階下。
別無他法,乾咳幾聲,他只好自己散佈沒事樣的坐下。「真對不住,我的精神有點不集中,我的意思是說你配不上她。」咦?
東英兩眼駭地瞠大,臉色灰敗。
丁牧及呼特的下巴已驚駭得垮至地面。
阿卓忍不住了,赫然出聲抗議。「將軍,小民究竟犯了什麼錯,令將軍這麼看不順眼?」
東英頭痛的猛按太陽穴。「不,不是你的錯……」
是他真成了傻瓜,只因一個擁抱、一抹春光外洩,就令他腦筋變得不清不楚。
天啊,兩件事就令他變得神智混亂,若有朝一日接觸到她的身軀,他豈不成了她的俘虜?!
是他禁慾太久了嗎?兩件小事居然就輕易使他產生佔有慾,促使他一聽到阿卓是松羽的未婚夫,立即擺開對立的姿態。
東英試著再開口問話。「她現在是我的人!啊──可惡!丁牧,你來替我說!」
他憤然拍桌。
「是。」丁牧道。「兩位勿見怪,我們將軍正在牙牙學語,說起話來難免顛三倒四。」
「牙牙學語?!」
兩人一頭霧水。
丁牧瞥見東英在瞪他。「咳、咳!總之將軍的意思是,松羽姑娘是受他保護的子民,他自當有義務維護她的安全。目前大帳一帶的哈薩克人有進犯天山一帶的情況,或許……令千金便是遭他們擄走。」
「大帳?哈薩克人?那……那我的女兒豈不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了嗎?」老父心都涼了。
東英出聲。「岳父大人……」
「岳父大人?!」阿卓及老父驚呼。
他還沒玩夠呀?丁牧想。「咳、咳!將軍的意思是,老丈人,你別傷心,他向你擔保一定會找到令千金,並將她安然無恙送回你身邊。」
東英閉眼把臉孔埋進掌心,懊惱的點頭表示,那正是他要說的話。
「媽啊,你怎麼會在這裡?」一直守在最角落的呼特駭然抽息。乍然見到從內院走來、只差一步就要從拱門進到正廳的松羽,差點沒嚇掉了下巴。
「爹?」松羽怔住,有一刻她以為自己看錯了。「爹!爹……」
所幸呼特的動作夠快,在松羽衝口大叫而出前,及時摀住她的嘴。
「嗚……嗚……」
松羽被困在呼特的臂彎中,情緒變得激動不已,喊出的聲音傳不到至親的耳中,她陡地掙扎,不斷發出模糊不明的悶喊。
松羽?瞥見她的身影,東英錯愕地丟下整個場面,倏然起身轉回內院阻止她。
丁牧不動聲色地睞他一眼,客氣地說:「老丈人,你的請求將軍聽見了,他一定會替你找回令千金的。時候不早,請回吧!」
信口開河,速速打發。
當然啦,既然是信口開河,短時間之內便不可能履行,畢竟作賊的是自己,他們可不想節外生枝。
要回音,等事情結束的那一天吧!
「煩勞將軍、煩勞大人費心了。」
「請。」
前頭的人一派從容自若,後邊的人卻已天下大亂。
「將軍,快點,我快捉不住她了!」呼特急得滿頭汗。
「松羽,別這樣!」
她纖瘦的身子冷不防被東英猛力一個動作,由呼特手中推靠至牆邊,並搶在她喊出聲音前,霍然又摀住了她的嘴。
爹……爹……
松羽心急如焚,反射性的動作就是扳他的手,扳不動,她就胡亂的打,打不疼,她就捶。
東英被逼急了,左臂一攬,就將她一雙張牙舞爪的手牢密地扼住。
松羽氣壞了,嗚嗚咽咽的不曉得在說什麼。
東英雙眉緊鎖,嚴酷地道:「我不能讓你出去跟你爹見面,他們已經走遠了,你冷靜點。」
「嗚……嗚……」
松羽的話全被蒙在他的掌心中,含含混混什麼都聽不懂,只讓人清楚的瞧見了她眼裡蓄滿的哀傷。
「好,我放開你,但你得答應我不許叫。」
說罷,他試著鬆開她的唇,將手緩緩地由她唇邊移開。
松羽才管不了那麼多,他一放手她就放聲大叫──
「爹!我在……」
她的嘴驀地又被東英摀住。接下來的情形又是如出一轍,她又打又捶,強硬掙扎。
她越掙扎,東英臉色就越難看。
松羽眼看硬的不行,她就來軟的。轉而以楚楚可憐的眼神哀求他,故技重施,頻頻對他搖頭,彷彿在說:她絕對不會再吵鬧了,讓她說話好嗎?
表情儼然不悅的東英,再一次選擇相信她,於是將手嘗試著移開。
松羽先是瞪著那只漸漸遠離的手,然後再瞪著他,用力一吸氣,便又大喊──「爹!我在這裡!我在將軍府!爹!」
東英頓時一咬牙,悍然攬住她的腰,摀住她的嘴,不由分說的將她夾抱在臂中拖回房間。
爹……爹……
松羽無助的與大廳漸行漸遠。為什麼要阻止她?為什麼?
※※※
松羽被拖進了房間。
「讓我去,我要見我爹!」
東英一放開她,她就回頭往外跑。
「別再鬧了,你知道我不會讓你去的。」東英冷冷出聲,襲出的大手倏然一扣,抓住了她的手腕,就將她硬生生拖回面前。
松羽不甘示弱。「你憑什麼阻止我?我們根本非親非故!」
「冷靜點,松羽。」
松羽忿而甩開他的手,怒聲狂喝。「你沒看見我爹在掉淚嗎?你沒看見他變得有多憔悴嗎?他年紀已經那麼大了,我不能就這樣放著他不管!」
「我已經試著安慰他了。」他的語調冷硬,目光深沉。
「你那算是哪門子的安慰?『你的請求將軍聽見了,他一定替你找回令千金』?你確實聽見了我爹的請求,只是你依舊無動於衷!」
東英無所回應,默然深瞅她。
「你別攔我,我現在就要去找我爹!」
她旋身便去開門,但怪異的是無論她怎麼拉就是拉不開。
門沒上鎖,為什麼打不開?她慌亂的抬頭查看,才赫然看清原來東英的手就壓在門扉上。
「把你的手拿開!」她氣得大吼。
然而東英非但沒有把手拿開,反而把整條臂肘靠上去,不偏不倚壓住門扉與門框間的縫隙。他臉上的表情已經將他的動機寫得相當清楚,冷酷的眸色、冷酷的神情、冷酷的動作,他是鐵了心了。
松羽一看心都涼了,臉色一片慘淡。「讓我去見我爹,我答應你,就見他這一面,屆時我一定回將軍府幫你,我不會逃的。」
「不准。」
斷然的一句回絕,震出了松羽的濕淚。
終於,她哭了。她就站在門前抿著紅唇,楚楚可憐地放任淚珠滑下臉龐,淌濕了粉嫩的雙頰。
東英冷然凝睇她的淚顏,伸手抹了一指淚。「你是不需要逃,就算你逃,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認命的待在這裡,總有一天事情會落幕,而你亦將回到屬於你的地方。」
他的心中其實有股衝動想將她擁進懷裡,但他什麼也沒做,門外驀地傳來十萬火急的稟報──
「啟稟將軍,探子回報哈薩克人有動靜了!」
東英霍然開門,面色凝重地問:「在哪裡發現他們的行蹤?」
「伊犁東去四十里。」
「走!」東英下令的同時,敏銳的視線不經意攀上松羽的臉龐,睨視她瞳仁中所輝映著的佼月。
剎那間,松羽明白了他的意思。
今晚正好是月圓之夜。她完了!
她的面色發青。
※※※
他們的人馬爬上一座陡斜的沙丘,突然,一聲淒厲的慘叫聲穿透孤寒的夜,天地風雲變色,整片綠洲陷入絕境,近百名的哈薩克人在純樸的田園間瘋狂屠殺搶劫。
居民紛紛奔離家園,或四處躲藏、或奔向乾渴多沙的荒漠,只為爭取最後的逃命機會。
東英注視著綠洲上的變化道:「他們現在專注在屠殺的快感裡,我們攻其不備,一定能殺他個措手不及!」
他的話將松羽怔傻了。她回頭看了看自己坐騎後的一隊人馬,前前後後加起來不過五十多人,如何能以寡擊眾呢?
「他們人這麼多,我們辦得到嗎?」她不安地問。
東英看著她漫應道:「當然,因為我們有你。」
一句話頓時令她整顆心跌到谷底,她忸怩不安地說:「你們指望我幫得了你們,恐怕需要……」
「奇跡」二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天外登時飛來一把劍,丟進她手中。
松羽一看,心都涼了。「不……不是劍,是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