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韋伶
兩人這才恍然大悟。「這倒是,不過這姑娘若是一直拒絕合作,脅迫她似乎也不是辦法。」
「吵鬧一陣子,她就認命了。」他輕描淡寫地帶過。
「唉,罷了!反正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多說也只是庸人自擾而已,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呼特實在沒辦法。
「說得我好像犯下十惡不赦的滔天大罪,有這麼嚴重嗎?」
東英這會兒倒笑了,神情顯得輕鬆自在。
「暫時撇開這件事不講,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想過這姑娘究竟擁有什麼能力,能助你逢凶化吉?」丁牧問道。
對於丁牧的問題,東英並不搭腔,反而面色轉冷、轉沈地合上眼簾。
丁牧繼續道:「趕路的這幾天,我暗自觀察她,她似乎除了冥頑不靈外,與一般的女孩子並無太大的差別。」
瘦瘦弱弱的、手無縛雞之力,他甚至沒忘記她剃羊毛時,把場面搞得何其驚天動地?!這種花瓶是將軍的吉神?
不解……
經他一說,呼特跟著抱臂深思。「莫非你在暗示我們找錯人了,吉神另有其人?」
丁牧否認。「不!依照玉靈格格的指示,由東方進入疏勒城後,朝南方直奔二十里,在那裡,我們勢必遇見一位女子,將她帶回來便錯不了!」
他們是由東方進入疏勒城、朝南方直奔二十里、也確實遇見了年約二十貌美如花的姑娘!
呼特歪頭蹙眉。「人是找到了,不過就是少了一點點信心,畢竟這攸關將軍一條英魂,大意不得。我看不如這樣吧,咱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起個保險辦法。」
「什麼保險辦法?」
「將那方圓一里之內,年約二十歲的姑娘全捉來!」
「藏在哪裡?」東英低沉的呢喃,恰似他隱隱抽動的鬢角青筋,含蘊了漸趨浮躁,但知道不宜在不相干的人前表現、所以硬是被他壓抑下來的脾氣。
「將軍府啊!」
「然後讓她們把屋頂掀了,是不?」他臉色更難看了。
「呃?」
「現在光一個『松羽』就已經快毀了大夥兒的耳根子,要再多來幾個,你以為我們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只怕吉神變災神!
丁牧兩人訝異地彼此對望。「將軍知道那姑娘的名字?」
東英倏地睜眼。「你們沒聽見那群孩子是怎麼喊她的嗎?」
「松羽?」經他一提,還真有這印象。
「放我出去──」一道倏然揚起的尖叫聲令眾人一呆。
「正是她!」
眉峰肅殺地擰住,東英赫然起身往外疾行而去。
※※※
「開門,拜託你們開門!」
「開門!快開門……」
東英冷著雙眸,掐緊雙拳,來勢洶洶地穿過長廊,筆直朝那從未間歇過的高分貝吵嚷聲走去。
「開……」
砰──
松羽突然傻眼,沒想到房門會霍地被人一腳踹開。
東英擺著一張不悅的臭臉直朝著她衝去,松羽瞪著他懾人的壓迫感,不由得噤聲退後一步,縮回了房中央。
但東英可不打算就這樣了事,一臉隱隱不悅的神情,循著松羽重複落下的步伐,身子魁梧危險地趨近她,屋內的氣氛此時因他巨大的身影瞬間變得窒悶,充滿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看到東英這滿懷怒意的神情,松羽懷疑自己將他逼瘋了。
只見他瞇起無情的雙眼,嚴厲地警告:「你知不知道你的吵鬧令我暴躁易怒?」
單單後退一步,看來已不夠……
當他令人畏怯的身軀一寸寸挪近她時,松羽只能順著他的步調,驚愕無聲地連連敗退。
直到她退到無路可退,整個人快靠貼到花梨木衣櫃時,她試圖擠出聲音。「別以為你……你裝得凶神惡煞,我……我就怕你!」
東英幽幽掃視她,發現她不僅除了嗓音抖個不停,就連一雙纖細的肩膀亦然;除此之外……他的眼神掠過她的全身,她的身段算是相當誘人,濕漉漉的衣衫成功地描繪出她玲瓏均勻的身段。
「說不害怕卻抖成這樣,嗯?」
「誰害怕了?我是冷……」她也知道自己抖得不是普通的厲害。「你……你……叫我洗澡,卻不給我衣服,我快冷死了……」
冷水洗澡,咬一下牙忍耐一會兒就過去了,畢竟只須擦乾身上的水分、套上乾淨的衣物,身子就能暖和了。但是像現在這樣,將她連人帶衣的扔進水中,又不給她衣服換,即使她爬出澡盆,全身也是濕答答的,他想弄死她嗎?
東英突然白她一眼,松羽被瞪得一頭霧水,瞠大了兩隻眼睛眨個不停。
「衣櫃裡都是衣物,我沒拿給你,你不會自己翻嗎?」
他伸手去開衣櫃,隨手抓了幾件衣褲塞進她懷裡。
回過神的松羽,把衣褲攤開,卻馬上發現不對勁。「為什麼這些衣服全是男人的?」
她可是未出嫁的女孩子,若穿起男人的衣服走出去,豈不是不倫不類?
東英一派不以為然,挑眉道:「這裡是駐軍地,櫃子裡不放男人的臭汗衫,難不成放你們女人的小肚兜?」
她以為他是娘子軍的總教頭嗎?
「就算……就算是軍隊的駐守地,總有一、兩位老孀處理伙食問題吧!我才不相信你們這些目中無人、專門踐踏別人尊嚴的『混蛋』,忍受得了油煙的折騰!」
「混蛋」兩個字,她還故意咬字咬得特別用力,氣死了!
更何況,女人的衣物他可說繡花袍、繡花鞋,能舉例的東西一大堆,講什麼小肚兜?下流!
罵人了?東英瞇了瞇眼。「所以,你是不穿嘍?」
松羽怔住,她看得出來他的火氣似乎又開始活動了。
她……是不是太不識好歹了?
生性體貼的松羽不禁開始反省自己,但回頭一想──等等,這是不對的。她怎麼可以這麼軟弱?她的自由已遭剝奪,若是連這一點權益都無法極力爭取,她何以和他周旋到底?
不行,她不能讓自己委曲求全。
「不穿!」
她索性揚高下巴,挺直背,眼對眼與他互瞪個痛快。
東英的容顏可不友善,他第一次看到這麼不知死活的女人,難道她不知道女人在男人面前應該表現出唯唯諾諾、楚楚可憐的模樣嗎?明明冷得連嘴角都泛紫,還站在他面前討價還價?!好,他倒要看看她能逞強鬥狠到幾時!
東英笑吟吟地,眼神卻很狠。「有骨氣是好事,但如果用錯地方,恐怕是自討苦吃!」
「你講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不穿拉倒。」
廢話少說,他抱起櫃內所有衣物,一股腦的全往外丟。
松羽難以置信的看著那些散落在地的衣物,錯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可以意識到東英的行為是針對她,刻意要讓她為惹毛他而付出代價。
是的,東英也的確打著這主意。
當他丟完櫃裡的衣物,索性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凝視著她好心提醒。「日夜溫差大,你保重。」
他瞪著她,已緩緩出手欲拿她手中僅存的衣袍。
松羽面色刷白,倏然搶先一步將它們藏至身後。「我穿──」
※※※
松羽拿著那些及時保住的衣物,乖乖回到布簾後。
冰冷的關門聲在外頭響起,松羽的肩膀隨即垮下來。
老實說,她覺得自己很丟臉、很窩囊,前一刻還很有志氣站在他面前對他大呼小叫地,雄赳赳氣昂昂的氣勢,堅定的彷彿要向他宣戰一樣,沒想到下一刻竟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自尊丟開,在腦筋還沒意識到前,她的手跟嘴便已經下意識做出反應。
「蠢死了……」
無奈的感覺襲上心頭,松羽沮喪的動手寬衣,還把脫下來的外袍湊到鼻前嗅了一下。
「果然難聞……」
咕噥一句,她把衣服丟開。
看來,得好好洗滌一般的,不只是你這骯髒不堪的身子,更包括你這顆愚昧不明的腦袋瓜。
東英挑釁的話語在她腦中迴盪起來,她就這樣在澡盆邊緣呆坐許久,才將其他衣物褪光,讓長髮垂落,跨過澡盆邊緣縮進水裡。
寒意令她起了一陣輕顫,她開始清洗烏黑亮麗的秀髮,可是她眼前卻浮現了東英說那句話時的可惡神情……不想不氣,越想越氣──
「太過分了,只會取笑人,也不檢討一下究竟是誰讓我變得這麼狼狽的?」她賭氣地斥著。為了發洩情緒,她放下頭髮,改以巾帕擦洗自己手臂。
一遍又一遍,死命的用力擦。
「雖然我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兒女,但家世並不差,人也端莊含蓄,他突然出現不分青紅皂白的綁架我,難道他就不該以愧疚的心情彌補我嗎?」
她平時一雙柔和的燦眼,在氣憤之餘,變得格外閃爍生動,無論是埋怨、責備、惱怒,或是挫敗等等的情緒,一概反應在水汪汪的眼瞳中。
「什麼伊犁將軍?在我看來與街上的光棍惡少又有何差別?狂妄自大、惡劣卑鄙,專門欺負善良老百姓,而且也不憐香惜玉!」
她搓洗的動作越來越用力,巾帕一沒注意滑出了掌心沉落在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