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韋伶
「是……」丁牧支支吾吾地應道,心裡卻在嘶喊:哪有人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玉靈於是繼續對東英說道:「我來這裡除了知會你死定了之外,你額娘還命我帶來了破解之術。」
「有破解之術?!」
眾人喜出望外,這種事應該早點說嘛,害他們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東英卻沒空去評定她的驕縱作風,他瞭解他額娘的個性,此事若不是非同小可,她不會派玉靈來此撒野,可想而知,事態嚴重。
他真的注定客死他鄉,在劫難逃嗎?
忽然得知自己死期將近,東英實在說不出一剎間猛然湧入心頭的複雜感,但誰都想活命不是嗎?
事已至此,他只好板著臉問:「什麼破解之術?」
玉靈啟開細膩花唇品茗。「有什麼難的?不就是找吉神嗎?」
她幽魅地笑著。
※※※
疏勒城
「我們不是什麼富裕人家,但阿卓是好青年,不僅靠自己的力量栽培出一大片的葡萄園,還在湖區養了兩百多隻鴨子、五百多隻綿羊,松羽嫁到我家雖不至於大富大貴,但肯定苦不了。」
一位母親、一位兒子,外加帶上兩份薄禮──一看就知是在提親。
「阿卓的成就,大家有目共睹。」擁有一半維吾爾血統、一半滿人血統的華發老父,溫和地道。
眸光與女兒短短一觸,顯得格外的溫柔。
落落大方的女兒,唇角始終鑲著淡淡的微笑,柔順地正跪在矮桌前,聽著大家一來一往的談話。
婦人的笑意加深了。「松羽和阿卓從小就是鄰居,成了婚之後,感情一定非常融洽。」
「這我明白。」老父微微點頭。
「老爹,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辜負松羽的。她對我而言,就好比疏勒城中的一顆明珠,我一定會珍惜她,不會讓她吃苦的。」阿卓使勁揚起聲音,努力展現自己誠懇的態度。
老父被他純憨的表情逗得笑不攏嘴。
「你這些話已經講了六遍了,你對松羽的用心我看得出來。不過,松羽不僅是你的明珠,她也是我的明珠,我一向疼愛她,這件事……我得尊重她的意思。」
婦人在一旁等不及的問松羽:「既然如此,松羽,你覺得如何?」
「是啊,松羽,我是否有幸能娶你為妻?」
母親、兒子,全一個樣。
「他們這麼急,松羽,你就給他們個答覆吧!」
松羽緩緩抬起晶瑩柔美的臉蛋,將視線移至婦人身上。
「我不討厭阿卓,而且對他刻苦耐勞的人生態度由衷敬佩,我想……這樁婚事,我同意。況且,我們兩家住的這麼近,只距離兩條街,我若想探望我阿爹,也隨時都能回來,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聽到松羽的回答,阿卓嘴角的笑意掩飾不住他眼神裡的狂喜。
她繼續文雅地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相信自己能成為合格的妻子與母親,唯一令我放心不下的,是爹。現在事情既然能兩全其美,我又有什麼理由反對呢?」
「太好了,松羽!」阿卓樂到眼都笑歪了。「只要你肯嫁給我,就算把你爹接來和我們一起住,我也不反對!」
「阿卓,注意一下自己的樣子,瞧你樂成那樣,小心剛贏得松羽的芳心,馬上又把人家嚇跑了!」
「啊,對哦,失禮了。」他立即靦腆的猛搔頭。
松羽柔柔地笑彎了眼。
她那燦爛迷人的模樣足以令全天下的男人為之神魂顛倒,阿卓真是越看越傾心。
就在全場沉浸在和樂融融的婚喜氣氛中時,一名四歲男童跑進來屋裡,一股腦就衝進松羽懷裡。
「姊姊,剪羊毛!」男童指著外頭說。
老爹解釋道:「那是隔壁家的小孩,這裡附近的幾個男孩子都喜歡纏著松羽。阿卓,若他們早出生十年,你勢必得和他們來場殊死戰。」
阿卓頓時面紅耳赤。「我真是太幸運了。」
松羽笑著說:「阿爹,那我出去了,你們慢慢聊。」
「我也去!」阿卓正想跟上。
「坐下。」婦人揪住兒子的衣角,避免他像個呆子似的跟在女人屁股後面跑。難看啊!「你猴急個什麼勁兒?喝茶吧!」
「是、是。」阿卓馬上驚覺自己的失態。
老父莞爾地道:「年輕人嘛!」
「我……又失禮了。」
阿卓臉紅如霞,侷促不安地跪坐在位置上反省。
※※※
屋外的北面是一片迷人、旖旎的遼闊天地,林木蔥綠、芳草如茵,碧玉般的湖面上,棲息著各種水鳥、沙鷗。
披著白黃色毛皮的肥羊,像極了天空中一團團流動的凝雲。
「松羽,在這裡!我們在這裡!」
三個十來歲的小少年驀地從羊群中央冒出頭來,朝她活蹦亂跳地揮手叫個不停。
松羽展顏而笑。
「哥哥──」
娃兒此時掙出松羽的懷抱,一溜煙地跑向自己的哥哥。
「你們把羊趕進柵欄,是準備替它們剃毛嗎?」松羽問。
鼻樑上佈了不少雀斑的大哥點頭。「又到了商賈購買羊毛的季節,早點替它們把毛剃掉,可以賣到好價錢。你也來幫忙吧!」
一把剃刀遞到她面前。
松羽接過刀子。「可是我剃得不好。」
「沒關係,只要你別把我家的羊弄死就可以了。」
少年才開朗的說道,瞬間一個豪邁的動作,霍地逮住一隻羊兒,他以自己右半身的力量猛然將它壓制在地,刀子凌空飛轉,俐落剃起一球又一球的羊毛團。
另外兩個弟弟見大哥開始工作,跟著依樣畫葫蘆。
「松羽,我來牧場的途中,看見那個種葡萄的阿卓和他娘兜進你家,他們去幹麼?找你談親事嗎?」
「小心!把羊腳壓好,別讓它亂踢!」松羽捏了一把冷汗,剛剛沒注意差點捅了羊腿一刀。「你怎麼會曉得?」
「全疏勒城的人都曉得,因為你是老姑娘了。」
大男孩說完話,便哈哈大笑。
「別開大人的玩笑。」松羽假意生氣地說。
「大哥剛剛講得更過分,他說你除了吃得多、睡得飽外,再也找不出任何其他的優點,誰娶了你誰倒楣!」一旁較小的男孩接口道。
松羽氣鼓了腮幫子,雙手插腰斥道:「好呀,你居然在我背後說我壞話?」
「本來就是嘛,你幾乎是我看大的……」
「喂!我可比你大!」她提醒。
「你的習性,我還不熟悉嗎?」大男孩胸有成竹地說。
「我不是動物,哪來什麼習性!」
「差不多啦!」大家都很清楚嘛!
「什麼話嘛!」松羽不服氣地發嗔。「那你倒是說說看,我到底什麼事情做不好了?」
「可多的咧!比如上次我娘請你幫她縫衣服,結果你竟然把袖子整條縫在襟口上,手根本伸不進去。」
何必要他把話講得這麼白呢?
松羽頓時羞紅兩頰,支支吾吾的,企圖扳回局勢。「那、那是不小心的,我後來就縫得很好啊!吶,你現在臀部上穿的那條褲子,可是出自我這雙巧手。」
男孩不禁搖頭,沒辦法的攤手歎息,弟弟們聞言則突然放聲笑成了一團。
「你……你們笑什麼嘛!」松羽感到奇怪。
「哥哥的褲子第一天穿就變成開襠褲,小雞雞都跑出來吹風了!」
「啊?!」她怎麼不知道有這件事?松羽臉蛋燙得都快冒煙起火。「可是那……那不一定就是我的錯,說不定是你太野了,才把褲子穿破。」
「唉,死鴨子嘴硬。」真是不服輸的女人!大哥的頭搖得更誇張了。
「誰死鴨子嘴硬?」她瞪眼。
這不就嘴硬了嗎?
事實勝於雄辯。「不然咱們來試試好了。」
「什麼?」松羽沒反應過來。
「嘿嘿……」
哥哥賊兮兮的咧嘴奸笑,冷不防地突然從羊腹上跳開,松羽根本來不及阻止,用力倒抽一口氣,眼睜睜看著公羊矯健翻起,並罔顧她存在似的,垂頭就朝她迎面衝來──
「不要!」
她尖叫出聲,極度驚恐之餘,反射性地護住頭部,在地上蜷成一團,管不得是否會被羊腿踢死,直接消極地讓大肥羊從她身上蹬過去。
盯著她窩囊相的大哥,站在一邊涼涼地道:「唉,就說嘛!」
士可殺不可辱!
松羽賭氣的扁平雙唇,狼狽地從地上掙起,剃刀火大的往地上一扔,拔腳就奔往那只不合作的蠢羊。
蠢羊警覺的移動了,而其他的羊兒也開始不安起來,激動的擠成一團並盲目地四處逃竄。
四個孩子好整以暇站在一旁看她表演特技。
松羽抱著勢在必得的決心,她四肢並用,一下子真教她逮住了那只蠢羊。她伸腿跨到羊兒的肚子上,把它的脖子壓偏在地上,可是羊一用力掙扎,她便倒向另一邊,跌了個狗吃屎。但她毫不服輸,立刻追上前去,馬上又與那隻羊兒纏成一團。
「哈、哈……」
孩子們看得過癮極了。
這會兒,她整個人完全按靠在羊身上,雖然模樣滿落魄的,頭上有草、臉上有毛屑,但她確實成功利用自己的重量,制住了公羊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