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韋伶
「什麼?」
「能不能請你下次講話時,別這麼靠近……我不習慣……」
她繼續瞪他,停頓片刻,才倏然轉回身吃東西。
書烈鬆了一口氣。
車伕見狀,揚起眉毛,調侃地道:「少爺,你們夫妻感情不錯嘛!」
「胡說八道!」書烈反駁,作了個生氣的表情。「吃飽了就去把寢具卸下來,今晚咱們還是得打地鋪。」
「你還是不跟少夫人一起睡馬車裡?老夫人不是特別交代你們要勤快些嗎?少爺,你們這樣玩,何年何月才玩得出績效啊?」
書烈滿臉通紅。「做事!」
「是。」
車伕適可而止地退下,沿著馬車身繞到車廂後去搬東西,高地上的牧草在風中沙沙作響,星星在黑暗中圍繞他,四週一片漆黑,突然間,他注意到某處傳來一陣詭譎的響聲。
他順著廣闊的高地望去,不看還好,一看之下,馬上教他驚慌失措地衝回主子身邊。「少、少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大事不好?出了什麼事嗎?你怎麼忽然慌慌張張的?」
書烈追問,還沒意識到情況正逐漸在失控,反倒是錦晴已快速地站起來,抽刀準備應戰。
車伕不斷指著高地的那一邊,結結巴巴地說:「馬、馬、馬——賊!」
同一時間,山頭的另一邊赫然暴出雷霆萬鈞的吼叫聲——
「肥羊在那裡,兄弟們上!」
像只驚覺危險的雪兔,書烈猛然抬頭,顫悸地瞥向聲音來源。
「天啊!」
他失聲驚叫,看見了東邊的山崗上佇立著一大片黑鴉鴉的人影,剛才一聲令下,馬兒揚蹄嘶鳴,他們立刻像疾風奔下斜坡,手中不斷揮舞兵器,朝他們的方向馳騁而來。
這時,車伕的叫聲使書烈驀地轉頭,原來是錦晴冷不防抓住車伕的腰帶,一把將他甩上馬背,長劍一揮,倏然卸下車廂,緊接著用力甩了馬臀一掌,馬匹立刻載著車伕瘋了似的朝另一方向馳去。
「逃!」她朝車伕大喊。
不旋踵,手持武器的馬賊已經迎了上來。
書烈大驚失色,只見錦晴舉起長劍,毫無懼色,立即衝上前去應付來自四面八方的威脅,而她的武藝果真精湛了得、收放自如,搶著衝在前頭的嘍囉們,在她卓越的戰技下紛紛掛綵倒地。
這時,一名攻擊者的大刀摔不及防向書烈劈來,將他由發呆狀態喚醒。
「救命呀!」他沒命的求救,拉開步伐,東竄西躲死命跑給他追。
那名嘍囉顯然殺不到他誓不罷休,舉起寬刀,左一刀右一刀地砍他砍個不停。
書烈乘機往後一瞥,心臟當下涼了一截,頭暈氣虛,這群馬賊果然不是什麼英雄好漢,見他不懂武功,竟然一窩蜂的追殺他,錦晴那邊反而只剩小貓兩三隻與她纏鬥不休。
這絕對是出人意料的驚人變化!書烈想,被逼得跑向錦晴。
身材高壯、以黑巾蒙面的黑賊頭子,漾起一抹鄙視的神色,高坐在馬背上,不搖不動,瞇起一隻眼睛,緩緩朝這個白癡書生拉開了弓箭。
指間一放!
咻地——
書烈心弦一震,慢慢俯首凝視自己的袖口,一枝箭弩平空貫穿過去,留下一個小洞。他深吸了一口氣,當機立斷,一手扣緊自己的瓜皮帽,一把抓住錦晴的手,一溜煙的就往山林間逃命。
「快跑!留在那裡,必死無疑!」
錦晴震驚的黑瞳連眨了好幾下,沒有想到他竟帶著她夾著尾巴逃走。
「逃哪去?」
「哪都好,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不能死得如此不孝。打不過人家,我當然只有逃!」
「我不走。」
「不走?」
「不走!」
錦晴抽回手,停下腳步,她的神色冷酷好戰。
書烈當她純粹是在逞英雄,拉住她的手心,啥也不管的繼續就往前跑,一路上叫嚷地道:「我知道你的自尊心不容你棄械潛逃,但是你要知道,他們當然不會殺你,他們只會把你五花大綁的架回山寨,然後對你為所欲為以逞獸慾……喔!天啊!」
他們在一處斷崖前停了下來,腳下踢落了幾顆石子,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深不見底的黑淵之中。
「你不是要逃嗎?現在怎麼不逃了?」錦晴冷眼看著書烈。
書烈回頭看向她冰黑色的眼眸,不懂為何她總是話中帶刺,儼如一隻被激怒的豹,拚命以兇惡的眼神瞪視他。
「你究竟對我有什麼不滿………」
他的聲音倏地消失,因為一枝箭赫然從他的耳際擦過,令他轂觸的打了一個哆嗦。他知道那一大票馬賊就在他們身後,或許早已經將他們團團包圍。
他道:「跳。」
「這麼高?我不跳!」
「現在不是你使性子的時候,跳——」
他毫不猶豫,雙腳一蹬,拖著她躍下了斷崖。
「啊——」
錦晴大驚失色,她不知道自己失速往下掉了多久,惟一清楚的是,當她掉入暗潮洶湧的河水之際,反彈力大到她彷彿一頭撞進地面,教她痛心疾首、意識渙散。
河水很冷,冷徹心肺,一瞬間便吞噬她的身軀,浸濕她的全身。
洶湧的水勢就這樣推著她的身體,令她在急流中載浮載沉,任憑銳利的石巖一道一道劃過她的身軀,突然間,她哀嚎一聲,胸腔一剎那飛速撞上一顆大石,幾乎搾空她的呼吸。
頓時一陣劇痛襲來,幾乎使她快暈了過去!
所幸,流過了這段河床,水流變慢了。
她努力撐著最後一絲意識破出水面,她只看了一眼,便急於找尋書烈的下落,最後在不遠處發現了他的蹤影,人已失去意識。
於是她靠過去拖住他的手臂,將他拉上岸。
但此時她自己身上那些在河床中被石塊撕毀的傷口,也使她終於體力不支地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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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月色從天然形成的巖壁天井中斜射進來,這是一處天然石窟,錦晴緩緩撐開眼皮,在朦朧視線中看到了一絲曙光。
她的嘴唇泛白,模模糊糊感到身上輕柔的碰觸,她尚未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也暫時想不起來發生了啥事,一度以為自己仍躺在府裡豪華舒適的臥榻上,此刻的清醒只是迎接另一個早晨。
「沒事了,我們已經擺脫那幫馬賊……」書烈默默放下布塊,伸手去解她底衫的衣扣,口裡唸唸有詞。「這裡是一處山洞,地勢十分隱密,在這裡過夜可以避免野獸的攻擊……」
那已經是最後一件衣物了,衣物一推開,便是她僅著白色肚兜、冰清玉潔的雪胴。
他忘情的注視她,但那些仁義道德突然鑽進腦海,他匆匆撇開視線,喊道:「對、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惟有杜康。青青子矜,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嗷喲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他突然大聲的背誦起曹操的短歌行,目的就是為了讓自己恢復冷靜,專心檢查她肌膚上深嵌的傷口。
除了先前從外觀就可判斷左手臂上長達六尺的撕裂傷外,他在她左胸上方找到了一條挫傷及其他部位無數的擦傷,背部恐怕一樣難以倖免。
他馬上扭干布塊,擦拭掉沙子和泥土。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繼絕。越……越……越……」
但一觸及她堅挺的乳房,他的脈搏又開始不穩定,由她挑起的慾火,直要燒進他的四肢百骸裡去。
「越……越……越……」
糟!注意力開始心猿意馬!
「越……越……」他結巴得無法接續。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突然有人替他接了下去。
「錦晴!」
他驚異地望向她的臉,屆時只看見她眉頭扭曲變形,眼神尖銳,變得比平常更深沉、更嚴酷。
「不要臉!」錦晴怒瞪著他,大喝一聲。
書烈雙眼一瞠,慘叫一聲,下一秒一股肅殺的力道捲向他的腹部,幾乎要將他攔腰折斷,而踹中他肚子的那一拳,早已一氣呵成將他揍拋出去,使他霍然落地,頭暈目眩地疼痛不堪。
「虧你還是個讀書人,竟然乘人之危!」
錦晴以為他要玷污她。
「我沒有……」他赫然抬頭看見她撿起地上鋒銳長劍衝向他,揚劍的同時陰狠地砍向他的脖子。「我在替你療傷!」
他在刀光劍影之下閉眼驚叫。
千鈞一髮,劍煞住,他耳後的髮絲飄落。
「真的?」錦晴盯著他問。
「不信你自己看地上搗碎的草藥!」
他生氣地揮開她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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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會澄清,冤枉挨打的書烈不久後重新回到她身邊,兩人面對面地跪坐在岩石上,身後是滴滴答答的山水聲。
錦晴身上的薄衫順著她癱放在身側的雙手,垂掛在手腕處於地上積成一片衣浪,纖細優美的身軀曲線一覽無遺暴露在月光中,亦暴露在他眼中。
書烈心神不寧的張著口,盯著她鎖骨上的細帶子,沉默了良久,才硬邦邦地擠出一句話來。「我要脫你的肚兜,別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