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連茹
她和中年婦人來到一座黃色的帳蓬前,立刻被門口的兩個守衛攔下了她們。其中有一名說:「站住,現在將軍正在開會,任何人都不准進去!」
「是是……」中年婦人迭聲地恭敬應道。
「怎麼回事?」這時有一名虎背熊腰,下巴蓄滿札髯鬍子的男人走過來。他武人的身形立刻罩上了映寒。
「庫爾克大人。」土兵見到他,恭敬地道。
「嗯。她們是在做什麼?這個女人是不是將軍帶回來的那個漢族女子!」貴於滿清第一勇土名銜的庫爾克以一種非常不屑的神態打量著映寒。
「是的,庫爾克大人。」
「那還不帶她去做記號呢?!」庫爾克憤怒地道。
「是,小的馬上就帶她去!」中年婦女一聽,急忙對他哈腰鞠躬,然後扯著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狀況的映寒離開。
「喂!你要帶我去哪裡?」映寒掙扎著。
「少囉唆!你去了就知道,你這個不守貞操的女人!」
「我——我哪裡不守貞操了!你說說看啊!」
中年婦人在一座帳蓬前停了下來。「不守貞操的女人才會被丈夫拋棄,才會被丈夫剪掉頭髮做為懲罰!」
映寒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齊肩的短髮。
「我……拜託!」她哀嚎一聲。
中年婦女也不等映寒辯白,逕自拉著映寒走進位於角落最偏僻的帳蓬內。一名裸著上半身的男人正打著鐵。
他看見中年婦女和映寒時,手中的工作停了下來。
「她交給你了。」中年婦女這樣對男人說。
男人瞟了眼映寒。
「喂,你們要做什麼?!」映寒突然感到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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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叫你是漢族女子呢。」中年婦女微歎了一口氣。
「喂!放開我—你放開我——」映寒大聲呼喚著要男人放開他的箝制。
男人似乎被她惱得也火了起來。他吼著要兩名土兵進來,然後把映寒兩手捆綁在屋柱上,並親手在她的面前升起熊熊的火焰。
「你、你要做什麼。」映寒見狀不自覺地抖著聲音問。
男人並沒有回答她,只是用他那一雙毫無感情的眼眸瞟向她姣好的面容。然後他拿起一枝顯然已經不知道被那爐上大火燒過幾次已成黑色的鐵夾,在映寒愕然地注視之下放人爐中,大火立刻地吞噬。
過了半晌,男人朝壓著映寒的兩名土兵使了個眼色。
「嘶!」的一聲,她的衣襟被扯開,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來。
這一幕直讓中年婦女和男人都看傻了眼。
「放開我!我告訴你們,如果你們敢動我一根汗毛的話,我前幾任男友是律師,我會告得你們後悔今日如此對待我!」映寒一番兀自地掙扎卻只引來他們猛然的回神與不屑地譏笑。
「很快就好了,像我那時不也閉一下眼就過了。哎,誰叫咱都是被抓來、被擄來的漢族女人。那手臂上總是要烙印那一塊記號啊。」中年婦女也不知道是礙於男人的面前假惺惺的對她好,還是站在同病相憐上地安慰著她道。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快點叫他們住手!」映寒聲嘶力竭。
這時男人終於拿起了火焰中的鐵夾,一步一步地往她走來;然而讓映寒看清楚那夾上所刻的字時,男人也毫不留情地將火夾烙上了她的肌膚了。
「啊——」
她為了那灼熱的痛仰天大叫。
她為了那焦黑的味道流下淚。
她為了那排山倒海而來的暈眩而昏了過去。
等她再度醒來後,已是在一輛顛簸的馬車上。而中年婦女正在她身旁,端著一碗顯然裝滿藥草的瓷碗。
她看見映寒醒來。「把這個草藥縛上去吧,這樣傷口比較不會痛。」
「痛?」聽到她所言,映寒本來還沒什麼感覺的,但一下子那錐心刺骨之灼熱感就倏然地湧上她的心頭,漾滿她蒼白的臉龐。
「快點吧!等我們到了盛京後,就沒什麼時間可以讓你這樣休息了!」中年婦女頗不耐煩地道。
映寒倒抽了一口氣。「盛京?」
在她那可憐、單薄得可以的歷史觀念中,她還記得滿清還未人關之前的首都就是在盛京。
「你真煩人啦!我叫你做什麼,你就照做行了,不用問那麼多!快點把藥拿去,還是你要我塗啊!」
映寒暗恨一聲。
她接過中年婦女手上的草藥碗,對於那股刺鼻的味道蹙了下眉頭。她緩緩地解開襟上的扣子,拉下長袖,如雪藕般無瑕的臂膀露了出來,接著她就看到了那個烙記,那個她一輩子也沒辦法消去的記憶!
而且——
她蹙著秀眉打量著烙印上的字「傑」。
這搞什麼鬼?
她只覺得自己快呼吸不過來,瘋狂地只想把那個罪魁禍首揪出來!
可是她氣歸氣但一點辦法也沒有,只有乖乖用手指從碗中挖出一大塊的青色粘稠物體,然後大力地塗到烙印上。
等著瞧吧,如果讓她知道是誰定這種酷刑的話,她不會讓他有好下場的!
一路搖搖晃晃地終於到達了盛京。
映寒忍著胃中的不適,勉強爬下馬車,然後臉色蒼白地看著面前的朱門宅院,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就是在指她吧!
而且,她環顧了下四周,發現其實盛京沒有她所想像的那樣落後,說不定甚至比這時明朝的首都還要繁華;街上行人絡繹不絕,屋宇商店櫛比鄰立,而那空氣中還飄送著一股柳絮的清香味,讓人有道不盡的舒暢。
然後,她把視線移回面前的大宅院,抬頭揚睫思量著那掛在屋脊上的黑色牌匾;龍飛鳳舞地寫著貝勒爺府,而上頭還綴著金色小寫的滿清蝌蚪文。
接著,她在還來不及打量門口前的守衛和兩頭威風凜凜的石獅子時,就已經被中年婦女強拉進後門,拖往位於深院裡某處角落的小屋去了。
她下意識地知道自己的苦難就要開始……
好了,她承認吧!
她實在不是個煮飯掃地,當黃臉婆的料!因為她舉起雙手,看著自己的十指柔荑,之前是雪白如霜均稱似蔥,可是現在卻展現出傷痕纍纍,粗糙不堪的窘樣,誰叫她每次一拿菜刀就會切到手,而且連燒個水也會很離譜地燒到干。
最後,她只好被派到主屋去服侍那個從未見過面的將軍了!
她想這樣也好,起碼她可以遠離那些把她視為眼中釘的女人,末了,她卻又開始在想白己到底在什麼地方得罪她們了?她可以瞭解中年婦女對她的厭惡,因為在中年婦女的眼中,她是個不貞所以被剪髮的女人,可是現在她的發如自己所料的已經留長了,所以那些女人討厭她的原因應該不是頭髮這麼簡單的問題!
事實上,她壓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那張花容月貌,沒有注意到那些女人在看見她時,眼裡所激射出來的嫉妒,甚至在男僕中所流傳的艷色。
她一如習慣性遇上不解的事情就撅兩瓣朱唇,托著一碗冰糖燕窩往主屋走去,踏進玄關,放眼所及皆是清秀的假山流水,還有那佔地廣闊的宅子;裡面住著貝勒府的主子,威猛僥戰的鎮國大將軍!
她對已經看了好幾次的華麗屋宇不為所動;其實第一次見到時,不能否認地她為了那雕刻精美的藝術著實人迷,第二次還有點興趣東摸西碰的,第三次就已經開始覺得無聊,第四次已意興闌珊……而這次是視而不見了。
其實這也不能怪她,光看男人三次以上就會開始覺得膩的她,對這幢房子至少有點出乎意料之外的耐心了。
如老馬識途般,她熟練地走進主屋,然後推開一扇沉重的桃花心大門,並且把盤上的瓷碗放在花廳中央的紅檜木實心圓桌上。
然後就在她欲意轉身離開時,她突然聽到內房裡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響。她狐疑地朝聲音地來處走了過去,並且在撩開內房與花廳中的帳簾時,她看見一名赤裸的男人。
靜謐了半晌,男人終於注意到她的視線,緩緩地轉過頭來了。
映寒不自覺地嚥了一大口口水。
哇塞,一點也沒錯!
映寒蹙著兩道秀眉打量著面前的男人;雖然他的外形不錯,稱得上頎長且魁武,但是兩道濃黑的劍眉卻嵌在一對深邃到只給人冷血感覺的眼瞳上,而且還不用提他直挺鼻樑下那笑起可能是性感但緊抿時卻是道不盡無情殘酷的薄唇,與蓄滿下巴的濃密短髭。
完全與她的想像一模一樣,映寒忍俊不住就要笑起。
「你是誰?!」男人開口說話了。
「我才要問你是誰呢?!」映寒忍著笑說:「真好玩,完全和我在書上看到的一樣,醜得要死,哈哈!」
「我?!醜得要死?!」男人似乎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女人。她知不知道他是誰啊!他愛新覺羅傑書仍是一介堂堂男子漢,滿清朝裡位高尊貴的貝勒爺,竟然被一名下人說醜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