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陶妍
怎麼現在才看到他的西裝外套上，別著同樣的名牌……籐原雅治。
這時，男人身後玻璃窗外的天空忽然風雲變色，一片烏雲遮住了太陽，室內的光線頓時暗了下來。
「你——就是新任總經理？」曉璐顫抖地問道。
他微笑地點頭。
這時，天空忽然劃過一道閃電，窗外原本風和日麗的天氣，一下子變得風雨交加——
很誇張嗎？不不不，這一點也不誇張，人生的際遇變化本就是如此，比起她今天的遭遇，這種天氣變化一點也不算什麼。
早上才被她在陽台狠狠教訓一頓的菜鳥，居然就是今天剛上任的總經理？！
現在就算在辦公室裡下起冰雹她也不會覺得奇怪。
老天爺，你為什麼要這樣整我？
曉璐的肩膀一垮，頭低得不能再低。
「籐原總經理……對不起，我知道說一萬個對不起，也不能彌補我的過錯。」天啊，乾脆殺了她吧！她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這樣戲劇性的大轉變。
「哦？你犯了什麼錯？」滕原起身向她走近。
明知故問，這不是故意挖苦她嗎？
「當然是早上在陽台的事啊！！但、但這也不能完全怪我，我們中國人說，不知者不罪，我當時又不知道你是新任總經理。再說，我照顧新進的員工，這也是出自好意嘛……」她偷偷抬起眼，小心瞄著他的表情，奇怪的是他臉上並沒有生氣的樣子啊。「咦，難道不是這件事？」
籐原搖搖頭，笑而不答，只是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天啊，他那是什麼眼神，好像帶電似的，害她全身麻麻的。
「啊，我知道了，是因為我沒有參加總經理的歡迎會吧？真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一定盡量不會遲到的。但那是因為早上天氣太冷，我那台老爺摩托車發不動，所以才會遲到的，我回去一定好好處罰它，讓它以後再也不敢了……」
「你別再說了。」籐原搖搖頭，打斷她的話。
曉璐緊閉著眼睛，完了完了，看來籐原總經理根本不聽她的解釋，這下她真的是在劫難逃了。
「我又沒怪你。」他的口氣像一陣溫和的春風，徐徐拂過她緊繃的臉頰。
嗯？不怪她？曉璐睜開了眼睛。「沒怪我？那你把我叫來總經理室做什麼？」
「你先坐下來，我們再談好嗎？」籐原雅治率先走向小和室。
「談什麼？」曉璐一臉困惑。
籐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走進小和室後，在茶几前屈膝跪坐。
他熟練地拿起擺在桌旁的茶具，優雅沉穩地為她沏了一壺熱茶。
哇，好有氣質的男人喔。剛才他站在武士刀前看來像位勇猛的武士，現在卻又變成溫文儒雅的茶道家。
就像他早上明明還是一隻菜鳥，現在卻成了她的頂頭上司，這一切的變化實在令她難以相信。
「咳，總經理。」曉璐也學他跪坐的姿勢，兩人面對面坐在桌前。「我想你找我來應該不是為了請我喝茶吧？」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他舉起茶杯，閉起雙眼，專心地嗅著茶的香氣。
「另一個原因呢？」她是個超沒耐性的人，受不了籐原這種從容不迫的行事作風。
「先喝杯茶，坦白說，我比較喜歡你早上的樣子。」可是籐原雅治偏偏是個超沉得住氣的人。
喲，這應該算得上是對她的一種讚美吧？！
「好，乾杯。」曉璐拿起杯子一飲而盡，這是屬於台灣美眉的豪氣。
但是……好像沒有人這樣喝茶的耶。
「這樣好喝嗎？」籐原似乎被她嚇了一跳。
「還好，有點苦苦的。」還是路邊的泡沫綠茶好喝。「對了，你說喜歡我早上的什麼樣子？」喝完了茶，卻還是聽不明白他的話。
「喜歡你教訓人的樣子。」
曉璐楞了一下，才忽然會意過來。「你這分明是在挖苦我嘛！」
「不是挖苦你，我說的是真的。」籐原的表情變得認真而嚴肅。「我本來並不在意你早上對我說的那些話，可是在整個歡迎會上，我聽到的都是『總經理真是年輕有為』、『總經理英明能幹』、『接受總經理的領導是我們的榮幸。』這些阿諛奉承的話，於是我才開始相信你說的話。
「我是一個空降的新任總經理，這裡很多課長或主任的年紀都比我大，他們可能心悅誠服地接受我的領導嗎？不，他們一定都像你所想的，認為我只是一個靠父親家業蔽蔭的小開。」
籐原雅治很明白，在職場上，一個人外在的表現，常常與他內心的想法有很大的落差。愈是對你逢迎拍馬的人，往往愈是心懷鬼胎的人。
早上她那樣毫不掩飾、毫不做作的言語，反而是他今天唯一聽到的真話。
「不不不！你誤會了，我早上說的那些全是胡亂說的，你千萬不要聽進去，我那時候還沒睡醒，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曉璐連忙揮手撇清。
天啊，批評長官的罪名可不小，何況她還點名了好幾個一級主管，這下她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啦！
「但至少你很真誠。在整間公司裡，我現在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你。」他那雙鷹一般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瞅著她。
「真誠是有一點啦，呵呵——」她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又露出憨笑。「但是總經理，你千萬不要聽信我說的那些話，那都是沒有根據的傳言，只是我們員工之間無聊說說的，你還是必須慢慢的自己去認識瞭解那些人。」
曉璐的態度忽然認真起來，她不希望她說的那些八卦消息給了他負面的影響。
「這些不用你說，我也明白。」滕原雅治略微揚起了下巴，充滿自信的眼神，就像陽光般耀眼。
「那就好。既然這樣，你還找我幹麼？」曉璐努努嘴，喲，誇他幾句就驕傲起來了哦。
籐原看了她半晌，終於說出了重點。
「我想請你當我的私人顧問。」
「私人顧問！？」曉璐歪著腦袋，有點不敢相信。「我沒聽錯吧？你找我當顧問？」
「沒錯，不過這並不在公司的人事編制範圍之內，而是我個人的需求。」
「可是——總經理已經有一位助理及一位秘書了呀！」她不明白為什麼還要找她當什麼顧問。「何況，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文案，能讓你問什麼嘛？」
「我說過了，目前為止，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一個人。」他一個人單槍匹馬來到台灣，身邊所有人都是台灣子公司事先安排好的，所以他現在需要找一個自己信得過的人。
在競爭激烈的日本商場中，為了爭奪領導位置，連親兄弟都會反目成仇、互相陷害，因此造成籐原雅治對人高度的不信任。
不過，當他第一眼看到曉璐時，他便知道自已可以相信她。她清澈明亮的眼神、教訓人的模樣，還有粗糙笨拙的小小心機，絕對是對人無害的。
「可是……我能為你做什麼呢？」既然人家這麼器重她，她也不好意思再推辭了。
「我也不期待你能為我做什麼。」他的笑容中有一絲絲嘲弄，畢竟她的迷糊與少根筋，他是領教過的。
「你！你給我說清楚，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曉璐的眼中冒出了憤怒的火舌。
「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說……你可以先從一般日常生活的事情幫起，我剛到台灣，至少需要一個不會把我帶去賣掉的導遊啊！」看著動不動就會生氣的她，籐原雅治不禁覺得有趣。
沒錯，他就是喜歡她這樣。生氣就是生氣，高興就會大笑。
「嗯，這還差不多，可是——」她可不是白白幫忙的喔。「那薪資怎麼算啊？」
除了自己分內的工作，現在還要兼這個什麼私人顧問的工作，總要有些報酬巴！
「既然已經說了是私人性質，當然也就無法從你的薪水做調整——」
「喂喂！我先跟你講清楚，本小姐可是很忙的喔，叫我做白工我可不幹。」
「你先聽我把話講完行不行？」這女人怎麼這麼沒耐性，他話都還沒說完呢。「雖然不是由公司支付你的薪資，但是，我每個月可以送你一份禮物。」
「一份禮物！？」這個報酬好像有點奇怪。
籐原點點頭。「沒錯，我會依你每個月的工作表現送你一份禮物。」
「可是——」這樣的定義有點模糊不清耶，是不是該跟他訂個什麼工作契約之類的啊？
「別再說了，就這麼決定了。」籐原笑了笑。他給的禮物，絕對超出公司所付給她的薪資。「你早上不是還說過要『罩』我嗎？」
對噢，她是這麼說過，而且還拍著胸脯跟人家說，有什麼事找她就一切搞定。
「唉，好吧。」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再談錢的話就傷感情了。「出來行走江湖，靠的就是『義氣』兩個字，我答應你了。」
忘了她這句台詞是從哪部電影上看到的，總之，她可是個很講義氣的人喔。更何況，他早上真的喊過她一聲「前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