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嵐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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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夜歡愛後,趙水雲從柴房搬回竹華樓,小杏則被叫來伺候她。
轉眼間過了二個月,已是入秋時分,楓葉也紛紛轉紅,飄然落下。
已經有好些時日沒見著他了,不知他近來是否無恙?趙水雲倚在窗欞上,思緒悠悠,望著窗外掉落一地的楓葉。「少福晉!」小杏端了盤剛做好的糕點走進來,輕聲喚著趙水雲,可是她卻好像沒聽見似的,仍然呆坐著。
「少福晉!」小杏輕移蓮步,走到她身旁再喚了一聲。
「小杏,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我怎麼不知道?」趙水雲驀地回神,才發現站在她身旁的小杏。
「我已經進來好久了,喚了您一聲,您也沒聽見。」小杏側頭笑了笑,順手把糕點放在花桌上。
「對不起。」趙水雲向小杏道歉,她知道是自己心緒不寧。
「不用跟我賠不是,倒是您,我看您整天坐在房裡,看來好憔悴。我知道您心裡掛念著爺,可是我怕您再這樣把自己關在房裡會悶壞呀!」
「這麼久沒有見到他,不知他最近在忙些什麼?」
「我聽說是爺的好兄弟頊珩貝勒自大遼歸來,貝勒爺正忙著為他接風洗塵。」
趙水雲苦笑,自己那麼眷戀著他又有什麼用,他壓根兒沒把她放在心上,一切不過是她自個兒在自作多情、作繭自縛罷了。
趙水雲一臉淒澀的笑,看在小杏眼裡實在感到心疼。小杏第一眼見到趙水雲時就喜歡她,加上這些時日和她相處下來,她覺得趙水雲對人真的很好,不會仗著自己是少福晉的身份而刻薄下人,頤指氣使,一切繁文縮節到她這裡因她的隨和也都免了。
「不如我陪您到花園裡走走,散散心、透透氣如何?」小杏提議道。
「我不太想動。」趙水雲幽幽地道。
「怎麼可以呢?走啦!不一定您回來時,心情會覺得放鬆多了。走吧!」小杏邊說邊拉著趙水雲往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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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水雲在花園裡散步。秋風涼爽,吹過她的心頭,也吹散了她心裡隱隱的憂愁,頓時覺得開朗許多。看著眼前的假山流水,她躺在開滿百合的小丘上,閉上雙眼,聆聽自然的呼吸,想像自己置身在江南的家鄉,和爹爹在湖畔吟詩的樣子,一切是那麼的恬靜。
「花不可以無蝶,山不可以無泉,石不可以無苔,水不可以無藻,喬木不可以無籐蘿,人不可以無癖。」趙水雲隨口吟詩,聽得在一旁陪著她的小杏一頭霧水。
突然,一道極富磁性的男性嗓音從小丘旁傳來。「藝花可以邀蝶,異石可以邀雲,栽松可以邀風,貯水可以邀萍,築台可以邀月,種蕉可以邀雨,值柳可以邀蟬。」
「樓上看山,城頭看雪,燈前看月,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境。」趙水雲被挑起了興致,循聲望去,只見一名玉樹臨風的陌生男子。身形和世貝勒相仿,感覺很像,怛卻少了他的邪魅與狂傲,而多了份溫文儒雅、彬彬有禮。
「梅邊之石宜古,松下之石宜拙,竹旁之石宜瘦,盆內之石宜巧。姑娘可真是好才情,令在下不禁也想跟著附庸風雅一番,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姑娘多多見諒。」
頊珩貝勒打量著趙水雲。仔細端詳,這女子可真是美麗,細緻的五官,有著脫俗的靈氣,清澄的雙眸,散發著溫柔閑靜,又有如此好才情,真是不可多得的女子,只不過……好像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公子過獎了,小女子不過略知皮毛罷了。」趙水雲略一頷首,甜美的笑容在她臉上漾了開來,彷彿是朵嬌羞的百合。
一抬頭,她清澄的大眼對上項衍貝勒那雙正在打量著她的黑眸。
驀地,一股好熟悉的感覺竄過她的心頭,她曾在哪兒見過他嗎?總覺得今天好像不是第一次見面……
他們這般的對望,全看在正站在長廊上的世貝勒銳利的冷眸裡。看著趙水雲對頊珩露出嬌羞的笑容,心中無來由的燃起一把怒火。為什麼他和她相處時沒看過這種笑容?抑或者這是她魅惑男人的手段?好個心機深沉的女人,竟連他的好兄弟也敢勾引?真是水性楊花!
「對了,請問姑娘是……」頊珩貝勒好奇她的身份。她看起來並不像是在府裡的丫環,而他之前從未見過她。
「她是我剛過門的妻子。」世貝勒從長廊的階梯走下,來到他們倆的面前,驚冷的深瞳掠過趙水雲的臉。
「妻子?你什麼時候成親的?」頊珩貝勒疑惑地問著。他怎麼沒聽他提起他已成親的事?
「就在你出使大遼的這段期間,是皇阿瑪賜婚的。」世貝勒的目光冷冷的掃過趙水雲。「於是我被迫娶了這個俗不可耐的村姑。」
「村姑?」頊珩明顯感覺到他們之間的不對勁。「怎麼說是村姑呢?既是皇阿瑪賜婚,合該是位格格。敢問是哪位格格?」
「是啊,是琦禎格格還是水雲格格?」世貝勒深不見底的黑瞳凝睇著臉色蒼白的趙水雲。「水雲格格?似未曾聽聞……」
「夠了,不要說了!」趙水雲摀住雙耳,想掩去世貝勒的話;他句句的言語譏諷,使她無法辯駁。為什麼他總是要在別人面前貶損她?難道他就真的那麼討厭她、嫌惡她嗎?
「為什麼不要說?我傷著你了嗎?還是你心虛了?」世貝勒一步步逼進她,銳利的目光刺傷趙水雲無辜的心。「不要再說了!」趙水雲緊緊摀住耳朵,淚珠已在她的眼眶裡打轉著。
「你不愛聽,是因為我說中了什麼嗎?」世貝勒高大的身軀越走越近,逼得她無路可退。
「我恨你!走開!」趙水雲使勁地推開他欺近的灼熱胸膛,頭也不回的往房裡飛奔,噙在眼裡的淚水終於決堤,沿著她的粉頰滑落……
「世,我記得你很疼女人的,怎麼這會兒把你的新婚妻子弄成了個淚人兒?」頊珩貝勒感到他對她和以往對待女人的態度不同,這不是他的作風,這小子八成對趙水雲動了真心,只是自己遲鈍得還沒發現。
也許是他緊閉的心房已塵封太久,悄悄的被打開也不自覺。
「看了她就讓我心煩。」世貝勒暫時壓下心中的慍怒,揉了揉眉心。「對了,怎麼這會兒有空到我這來?你不是在忙公務嗎?」
「宮裡最近要舉行祭天儀式,皇上要祈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我特地前來知會你一聲,所有的皇親貴戚都會來參加,到時你記得帶你妻子來。」
「她上得了那種大場面嗎?」世貝勒的薄唇扯出一抹輕蔑的邪笑。「帶她去也好,我就讓她和『她父母』見個面吧。」
世貝勒眼角瞥見頊珩貝勒戴在身上的那枚玉仙子,突然想起要問他有關玉的事情。「頊珩,可否告訴我有關玉仙子的事?如果我記得沒錯,你好像有一枚。」
「真是稀奇,你什麼時候開始也對玉有興趣了?我以為你只對女人有興趣。」頊珩貝勒目光突地變得深沉,漫不經心的看著遠方。
「沒什麼,只不過是問問罷了。」
「好吧,你想知道些什麼?」
「這玉產自何處?」
「遼國。」
「那你是從何得來?」
「老祖宗流傳下來的,它是一對玉,另一隻遺失了。」頊珩簡單的回答,眸子突地變得幽然。
「遺失?如何遺失?你可曾找過?」
「人海茫茫,從何找起?」
「以你頊珩的能耐,區區一塊玉能難得倒你嗎?」
「若是找到,人卻不在了,那枚玉對我而言和石頭又有何差別?不過是徒增傷心罷了。」頊珩斂下眼瞼,回想起十七年前!自己的親妹妹就在眼前被水沖走,他卻無法去救她,只能讓她隨著水流越飄越遠。
他只要一憶起就覺得心痛,面對那樣的水流,她能活下來嗎?頊珩貝勒一直不願提起這件令他傷心的陳年往事,所以他從沒跟任何人提起過,包括世貝勒。
但是頊珩貝勒這番話聽在世貝勒耳裡卻被他誤會了。
他和趙水雲究竟是什麼關係?莫非他們以前就認識了?否則剛剛怎會如此深情對望、談笑風生?水雲和他相處時從未對他顯露如此嬌媚。一對玉?難不成他們原是對小情人?剛才的談話不過是在互訴衷曲,一解相思之苦?
「人卻不在?是什麼人?聽起來好像是很重要的人。」世貝勒語氣依舊平淡,但內心卻思緒紛亂。他只要一想到趙水雲在頊珩身下的樣子,就怒不可遏!
「沒什麼。不過……不論她在那裡,她都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頊珩深邃的幽眸蒙上一層憂鬱之色。
「頊珩!」難道他是因為趙水雲嫁給了他,礙於他的立場,而不願說出心底的情意嗎?
「別提這事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你記得祭典那天要帶你的新婚妻子來參加。」頊坩貝勒疾步離開。只要一想起他那生死未卜的妹妹,他就久久無法釋懷,他不願讓世貝勒見到他這副想念妹妹的狼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