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藍芝羽
祖母語重心長的告訴她,不外乎是提醒她,二十歲代表自由與責任的相對提升,汶珊看著天上的雲彩,天空似乎已隨著心情轉換也變得陰暗許多。
來到淡海,手中的甜點已不再吸引她,她漫無目的地走著,在轉彎處一不小心撞上一堵肉牆,害她跌坐在地。
「哎喲!」汶珊心疼手中的甜點差點被自己壓扁,口中忍不住哀嚎出聲。
在她哀嚎的同時也聽到另一個悶聲的輕叫聲,原來是她只顧著手中所提的甜點,而一不當心,懷中的那三本厚重的原文書正好掉落砸到那堵肉牆的腳上。
「受傷了嗎?要不要緊?」一個成熟男士的聲音,從汶珊頭頂傳來。
聽到那滿懷壓抑痛楚的聲音關心的問著自己,汶珊不禁微仰著頭看向對方,只見他漲紅著臉,可想而知是因為強忍著痛的關係。
平時岳汶珊是個相當具有愛心和同情心的人,可是此時她只想開懷大笑,想到自己的粗心大意,撞上了人還砸了人家的腳,此刻更毫無尊嚴的跌坐在地上,而且一心一意只擔心壓扁了手上的野餐盒,想到此,她覺得該為自己可笑的行為與對方的倒霉自我省思一番,偏偏她只有狂笑的慾望,為此她只得強忍笑意。
「小姐,很痛嗎?你受傷了?」
對方關心的聲音再度傳來,岳汶珊知道全因為自己強忍著笑,可是卻無法忍住因笑意所引起的肩膀抖動讓他誤會了,所以她只能輕搖著頭,整個臉也因要忍住再次脫口而出的笑聲漲紅不已。
「若真受傷的話,請實說,我可以送你去醫院檢查、檢查。」那男子又關心的說。
「不用了,我沒事。」岳汶珊終於可以出聲告訴對方,「你的腳……」
「不礙事。」那男子將地上的書撿起,又助她一臂之力地拉她起身。「這是你的書。」
「謝謝!」岳汶珊羞愧的接過書,始終沒有勇氣抬起頭來看對方。
「不客氣,再見。」
那男子大概已察覺到她的不自在,索性自動開口跟她澶別,汶珊一直到目視他腳步走遠,才有勇氣抬起頭來,只看到他的身影,雖已經有一段距離,但他的背影看來仍十分高大挺拔,可見他真的相當高大。
汶珊也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勢,似乎有些跛,看來是拜自己手中的原文書所賜。
「看你祖心大意造成什麼後果,還貪吃!」汶珊喃喃自語的罵著,轉過身又朝前方繼續走著,不到十公尺她就看到一個招牌-仁愛育幼院。
汶珊看著自己手中所提的罪魁禍首-甜點,毅然的從偏門進入仁愛育幼院,直接來到院長室介紹自己並說明來意,院長立即美著點頭答應,汶珊趕忙把手中的甜點供獻出來,至少和別人分享會讓自己的罪惡感減少許多。
仁愛育幼院的小朋友聚集在餐廳裡,用感激和快樂的眼神看著汶珊,她一時覺得自己好快樂,還好此時是上課時間,許多已屆就學年齡的院童都在學校就讀,否則只怕她手中原本認為很多的甜點也不夠分。
打開野餐盒上的繫繩,汶珊看到有一個呼叫器正懸掛在上面,她將呼叫器取下後,再將野餐盒遞給育幼院的工作人員。
「岳小姐,謝謝你的愛心。」仁愛育幼院的方院長含笑的說。
「哪裡,我剛剛還很怕你會拒絕呢。」汶珊看著年約五十出頭的方院長,老實的說。
「或許別人會拒絕。」方院長瞭解的點點頭道,「有的人認為,既然無法每天都給孩子們這些,乾脆就讓他們連「想」都不要有機會。我卻認為,既然無法每天給予他們這些特殊的「驚喜」,偶爾為之也不錯,至少不會讓他們認為自己是被社會遺忘的一群。」
看到孩子們忘情又盡興的吃著甜點,雖然每人只分到小小的一塊,但每一個人卻都吃得笑聲連連,汶珊感動的看著這一幕,當下覺得今年的生日特別有意恩。
「這些巧克力糕點真是幸福。」汶珊感慨的道,看到方院長不解的眼光,遂解釋說:「有多少人真的能細細品嚐,大部分的人說不定吃一口,埋怨個一分鐘,怕會發胖、卡路里過高、膽固醇過高等等,再不然還有人吃到膩了,這些甜點對他們來說,已經毫無「滋味」可言!」
「岳小姐真是一位很感性,很懂得感恩的人。」方院長讚賞道。
「才不呢,若不是他們,我也不會……」汶珊用手撐住下巴呆了幾秒,才又說:「我也是那種可惡之人,看到別人的不幸,才知道自己擁有些什麼?」
「別太苛責自己,這是人的本性,至少你懂得省思,有些人是腳踩著別人的不幸,愉快的過日子,藉由別人的不幸,襯托自己高人一等。」方院長哀傷的說。
「不會吧!」汶珊直覺脫口而出的道,思考了會又道:「沒錯,這個社會的確有這樣的人存在。」
「雖然我不該這麼說,不過並不是每個人來育幼院都是出自善心,有的只為感受那份優越感,孩子們是很敏感的,光從訪客的眼神就知道他們心裡的想法,說實話,這些人往往都會帶給孩子們一種無形的傷害。」方院長略帶一艮怨的道,但後又補充說:「當然善心人士也不少。」
「我瞭解。」汶珊看著眼前這群天真無邪的孩子們,喃喃又說了聲,「我都瞭解。」
在和院童道別的同時,汶珊也記住育幼院的劃撥帳號。隨即,她帶著滿心的惆悵來到海邊,看著那一波波的海浪沖襲而來,汶珊看著遠方喃喃低語:「媽、爸,今天女兒已經年滿二十歲了,你們知道嗎?若不是飛機失事,想必今天是我們闔家團圓的日子。」她強忍著欲奪眶而出的淚水,「至少,我還擁有和你們相聚十年的快樂時光,比起他們我是幸福多了。」想起育幼院裡的院童,汶珊深吸一口氣,勇敢的說:「我還有妹妹、祖母,我不孤單。」
海風吹乾了頰上的淚水,卻吹不散汶珊心中的惆悵,她不知在海邊站了多久,直到聽到「嗶-嗶-嗶——」的聲音才讓她回過神來。
乍聽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汶珊楞了一下,循著聲音的來源,她低頭看去,原來是腰上的呼叫器在響。
「差點把你給忘了。」汶珊輕聲的說著,「看來物歸原主有希望了。」
她拿起課本往大馬路的方向走去,希望能盡快找到公共電話,一方面是怕對方有重要的事,被耽誤了不好;另一方面是,若她判斷沒錯,呼叫器該是她剛才撞上的那名男子所擁有,汶珊也希望能藉由Call機之人找到原物的主人。
走了的二十分鐘汶珊才看到公共電話,雖然已經下午四點了,但這一路行來仍讓汶珊香汗淋漓,微喘著氣拿起話筒,照呼叫器上的電話打過去,電話撥通後,汶珊禮貌的問:「請問誰Call機?」
「況醫師嗎?這裡有……」對方用著急切的聲音問。
「我不是況醫師。」汶珊一聽到醫師兩字,心裡直呼大事不妙,連忙出聲打斷對方的話。
「你不是況醫師!」對方似乎也聽出聲音不對,「況醫師呢?你等一下。」汶珊聽到對方按保留鍵,隨即聽到音樂聲傳來,正覺無聊時又聽到對方來接電話。
「你是誰?」對方用不客氣的聲音問著。
「很抱歉,我剛好拾到呼叫器,聽見有人Call機才替他先回電話。還有你能告訴我「況醫師」的住址嗎?我好把東西寄還給他。」汶珊明明聽到對方不客氣的詢問,但她仍不以為然禮貌的問。
「小姐,我不能不說所有打來探聽況醫師住址的人中,就屬你的說法最特殊,不過我不會上當的。」對方一口回絕。
「小姐,我是說真的。」汶珊略微不耐煩的說。
「那剛剛況醫師打電話來醫院時,怎麼都沒提到。而且,你若真是拾獲呼叫器,又怎麼知道他是「況醫師」呢?我才不會被你給唬了,再見!」
「喂!喂!」汶珊連忙叫著,但對方仍把電話掛上,這令汶珊當場楞在那裡,她忍不住輕聲詛咒著,「什麼嘛!掛我電話,我怎麼會知道「況醫師」,是你告訴我的嘛!還怪我!」她忿忿地將話筒掛上,「什麼醫師嘛!還有病人倒追?算了,就當這是老天爺掉下來的生日禮物。」
想了想,汶珊決定將呼叫器關機,她想對方一定是發現呼叫器掉了,才會主動打電話到醫院,既然對方已經知道此事,自然會注意到有人找他,如此為了防止這擾人的聲響,她關機以圖耳根清淨。
其實,汶珊還有一股孩子氣的衝動,想對方既然敢掛她電話,當對方知道「況醫師」真是掉了呼叫器,自然會替他Call機找她,索性關機來個相應不理。
「今年的生日,真是太有趣了。」汶珊惡作劇的笑了笑,二十年來第一次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