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綠痕
「開什麼玩笑?!」石中玉氣得牙癢癢的,「四域咱們守了七年,就因夜色不在,他們就想搶走咱們打下的心血?」
「門都沒有。」難得與他同一個鼻孔出氣的破演,同仇敵愾地瞥他一眼。
「殺了他們好嗎?」石中玉靠至他的面前,以鼻尖頂著他的鼻尖問。
破浪白他一眼,「你想再少一個四域將軍嗎?」就知道這傢伙的腦袋是長著好看的。
一陣沉默過後,互盯著彼此的兩人,皆在對方的眼中,瞧見了忿忿不平之外,都不願承認無能為力的眸光。
「你有沒有法子叫陛下收回成命?」石中王重重歎了口氣,煩躁地搔著發。
「我試過了。」吃過閉門羹的破浪,沒好氣地再走至殿柱前踹了一腳。
「聯合眾臣書表陳情呢?」挖空了腦袋,也試過了各種法子,就是不知該如何扭轉浩瀚心意的他,目前只想出這條唯一還沒用過的法子。
「沒用。」深知浩瀚脾氣的破浪,不給他希望地搖搖頭。
石中玉一臉滿是不平,「難道就這麼讓夜色——」
「事已成定局,陛下不會改變心意的。」破浪揮手打斷他的話,心情沉重地凝視著外頭仍下個不停的大雪。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在見著了那場改變了一切的冬雪後,石中玉頹然地坐在地上。
「也不知夜色現下如何了,我派出去的人都找不到她……」總是高高在上的她,一夕之間變成了逐出中土的流犯,就不知她是否能夠適應這等改變,自從離開師門後,就很少去迷陀域的她,會不會因樹大招風,而在迷陀域裡過著被各路仇家追殺的日子?
破浪一點也不擔心,「那女人不會有事的。」憑她的身手,她只要不傷天害理或是大開殺戒,那些迷陀域裡的人就該感謝老天有保佑了。
「你可知她會上哪?」坐在地上的石中玉抬首看著他。
他沉吟了一會,「或許……她會去找她的師父。」想來想去,目前與夜色算得上有關係的,就只剩下她的師父解神了。
「她師父在哪?」
破浪將兩掌一攤,「天曉得。」夜色從不提自己的私事,而那個教完她武功就命她離開師門的解神,這些年來在迷陀域裡都是只聞其名而不見其人,就算他派出再多探子,也採不到半點關於解神的消息。
石中玉緊鎖著眉心,「現下,我只擔心一人。」
「誰?」
「孔雀。」朝中的那些人與事,都只是小事,眼下問題最大的,恐怕是那個大大反常的孔雀。
「他人呢?」破浪這才想起自夜色被逐出中土後,已有好一陣子沒見到那個桃花眼男了,而在他忙著為夜色奔波時,也不見素來八面玲瓏的孔雀為夜色做過什麼事。
「面聖過後,他就一直待在他的府裡沒出過門。」吃了數次閉門羹的石中玉,頭痛地捉著發,「且,不見任何人。」
☆☆☆☆☆☆☆☆☆☆☆☆☆☆☆☆☆☆☆☆☆☆
說不告訴她,就是不告訴她。
漫無目的地跟著風寒剛愈的風破曉,在迷陀域裡四處遊走了數日,任憑夜色軟硬兼施,講究原則的風破曉就是半字都不肯透露,存心與他耗上的夜色,仗著自己短時間內也無他事可做,也就依著她先前的話纏著他不放。
就在今日,在夜色兩腳一踏進客棧,當裡頭所有的人在認出夜色那張臉俊,一如先前的前例,當下眾人又紛紛做鳥獸散,面對此情此景,已經習以為常的風破曉,只是慢條斯理地在連客棧老闆也跑了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拉住他,給了他點錢後,向他言明他們得向他借客棧幾日,而後便自顧自地走進客棧的廚房內,開始打量著廚房裡的食材。
當他窩在廚房裡切切煮煮時,已有多年沒進過廚房的夜色,倚站在門邊問。
「你在做什麼?」
「做飯。」儼然一副大廚架式的風破曉,動作熟練地在爐灶裡再加點柴火。
「我看得出來,我問的是你一個大男人為何要做飯。」瞧著身材高大的他擠在這間小廚房裡,她就覺得眼前這情景說多怪就有多怪。
他說得很理所當然,「做給妳吃。」每回一踏進客棧,她就嚇跑所有人,包括客棧裡的廚子,害得他們這些日子來只能吃些不怎麼像樣的東西,與其再這樣下去,還不如由他親自來做。
她皺著眉,「我?」
「妳該吃好些的,這些年來,妳把日子過得太苦丁。」他回頭瞥她一眼,又繼續忙著手邊的動作。
她有把日子過得很苦嗎?
並不清楚自己這些年來過了些什麼日子的夜色,在他的這句話後,怔然地回想著這七年來自己究竟做過些什麼事,但在她的記憶裡,除了馬不停蹄的四處奔波,就是住在軍中,偶爾回到府裡,休息個沒幾日,就又得再遠離家門……
她的兩眼落在那個正在為她忙碌的男人身上。
他到底還知道她多少事?該不會,由她自小到大,他都派人監視著她吧?
「我聽人說,你是天宮的希望?」與他相反,她完全不瞭解這個男人,或者該說,在他面前,她的底細被他摸得一清二楚,而他,對她來說則是個只聽過些傳聞的陌生人。
他靦腆地搔著發,「也、也沒他們說的那麼好啦……」
她不以為然地搖首,「天宮引以為傲的風城主,為個女人洗手作羹湯?這事你最好別讓那些稱你為希望的人知道。」在他身上,她已開過太多的眼界,如果接下來他說他還會彈琴或是繡花,她想,她也不會感到意外。
「我是為妳而學的。」他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丟臉。「自妳當上北域將軍後,妳就很少有機會能夠坐下來好好吃頓飯,所以我就想,若有機會,我想讓妳嘗嘗一些裹腹乾糧外的東西。」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他就知道他定有機會替她張羅一頓飯的。
不太習慣,她不習慣有人為她設想,這種為她付出的溫情,自他口中脫口而出後,換來的,即是夜色的一陣沉默。
「你還學過些什麼?」過了很久,她語調有些不自在地再問。
他偏首想了想,「妳不會的,或妳不拿手的,我都會。」真好,她總算對他有些好奇心了。
她冷聲提醒他,「你忘了說,你這天宮的希望,最拿手的本事就是偷人武功。」
「別說的那麼難聽好嗎?我只是幸運了點,天資不錯,所以才集各家大成而已。」忙著把菜下鍋去炒的風破曉,在一片吵雜聲中,音調有些委屈地應著。
要集各家大成,那也得先拜過各大家,或是與一籮筐的高手交手過,根據他那看過就會的鏡子特性,她不禁要懷疑,他到底曾經差點死過幾回,才能有今日能夠打敗黃琮和蒼璧的身手。
她忍不住想問:「你總共拜過幾個師父?」
風破曉頓了頓,手邊的動作也因她的話而停止下來,久久都沒聽到他回答的夜色,忍不住湊上前,側首一看,才發現他不是不回答,而是正扳著手指努力在算。
「算了,當我沒問……」她一手撫著額,「快炒吧,鍋裡的要焦了。」他能活到今日還真是個奇跡。
忙把鍋中菜剷起後,風破曉將它盛在盤裡交給她,她猶豫了一會,有些不習慣地接過擺放到後頭的小桌上,在他又開始忙起另一道菜時,一肚子好奇心都被他挑起的夜色,閒著無事可做,乾脆就站在他身旁與他閒聊。
「告訴我,為何那日出戰的是你而不是天涯?」這些年來守護著天宮的人是他而不是天涯,關於這點。她老早就想問他了。
他聳聳肩,「因執掌天宮的人是我。」
「你?」就憑這個老實人?
他慢吞吞地看她一眼,「妳覺得不適合?」
「你很有自知之明。」她的兩眼落在一手握鍋,一手拿鏟的他身上。
「其實,我也覺得我不適合這重任,不過天涯生來就不愛負責,所以天宮也只能將就點。」他也不想啊,只是在老實與下負責任之間,天宮的長老們選的當然是他,而天涯也樂得把所有責任都推給他,他除了認命還能怎麼辦?
看著這個與她一樣,都是身為責任與權力的背負者,夜色沉默地回想著一路上認出他的人,在知道他是織女城的風城主後,幾乎可說是每個人都是笑臉以對,對她則是能逃就逃,性子溫和的他廣結善緣,而她則是遍結仇家,在行事作風上,他倆更是南轅北轍的兩種人。
她不懂,為什麼這樣的男人會喜歡她?別說不適合,他倆根本就不該湊在一塊。
在她想得出神時,風破曉端著一隻小碟湊至她的面前,「幫個忙,嘗一下味道。」
她呆呆地看著那只香氣四溢的碟子,某個藏在她腦海裡許久的記憶,突然跳出來停留在她的眼前,在那一瞬間,她有些恍惚的以為,在爐灶前忙碌,額上並沁出汗澤的他,手勢、動作、語氣,都與某個人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