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蘇緹(夏雨寒)
白永健心裡馬上回答:比登天還難喔!
「不要叫我姑爺。」他皺眉,
「你一定有辦法讓我們這班弟兄脫離這水深火熱的困境,對不對?姑爺。」阿上眼裡冒著星星-
個響頭敲下去,「都說了不要叫我姑爺,再叫,就讓你種久-點。」
至於讓他們父女和好……的確很難,可是愈難,就愈有挑戰性,若解開,成就感也就愈高,試試看,或許會出現好結果。也或許解決他們父女的愛恨情仇,正是他無端捲進這場風暴的首要任務?
只是這事看來很麻煩,他待討厭麻煩的。要是依照他的性子,早逃得無影無蹤,但礙於小英的「性別」問題,他不能逃,只能硬著頭皮留下來與黑雪君並肩作戰。
反正都得留下來惹麻煩上身,就順便想想辦法解決他們父女間的問題,或許他們感激之餘,就不會招他當駙馬了。
嗯!值得一試。
第五章
滿腔氣,滿胸忿,填了一生的恨。無人知曉,無處發洩,唯一稍稍瞭解的「他」已經遠揚海外,不知所蹤,因為老頭知道「他」幹的好事後,就把「他」驅逐出門,揚言斷了師徒情分。
但多虧了「他」,她才能變得這麼強,強到打倒老頭,謀朝篡位。
只是,坐在這老大的位置上好孤獨。
可孤苦無依的她只能咬牙忍下,所有愁苦怨恨全化成動力,驅策她更快更猛更狠,她才能穩當老大,坐上了那老頭最不想讓的位子。
原本以為讓那老頭下了台,他就會失去生趣,進而憔悴,很快的鬱鬱而終,但並沒有。因為那老頭成了太上皇,臣子們依然懼怕他的威力。
她這算什麼篡位成功?
愁悶的又喝了口烈酒,任酒精的灼熱順著食道而下,由胃部向四肢蔓延,令人有種醺醺然的舒適感受。可卻撫不去腦子裡糾纏的思緒。
為什麼那老頭還沒喪失生趣,還處處跟她爭?雖然每次都是地打贏,可是那老頭還是一再嘗試,如今竟管起她的婚姻大事!
婚姻?
哼!好笑,她哪有資格擁有正常的婚姻?早在許多年前,她就放棄婚姻生活,只因為她的父親是那個陰狠毒辣的老頭。
黑雪君又啜了一口酒,任思緒回到好久好久以前。
那時候,她很小,母親緊緊的抱住她,哭泣的吶喊,「雪君,對不起,媽不是故意不要你,是媽沒能力要你,你爸太有權勢了,我無法對抗,都怪我太笨,竟不知道他是老大……」
然後母親被那老頭的手下架走,而她則哭喊著被丟進車子裡,直接送進教會學校。那年,她七歲。
她以為母親是不得已才放棄她。
因為打從有記憶起,她的世界就只有媽媽,從來就沒有爸爸。爸爸對她來說只是個名詞,她從沒見過他,只是偶爾聽母親作夢般的提起爸爸追求她的慇勤,而兀自陶醉不已。
她媽真是笨,哪個男人追女人不花言巧語、不千方百計?竟那麼容易就相信那個老頭愛她。他會愛她媽?放屁。
就因為她媽的愚蠢,結果讓她不但沒有爸爸,也沒了媽媽,更讓她往後的十年裡,只有虛無的上帝、嚴厲的修女以及街道的神父。這一切全都因為那女人的愚蠢,還有自私。
她黑雪君算什麼?不過是一場昏頭愛戀中產生的「廢物」罷了。
她冷笑的想起修女提過,那老頭一次繳清二十年的學費和住宿—。他是打算把她關到二十七歲?還是以為他女兒只有七個月—?
她恨上帝,恨教會的一切,早打算好,一滿十八歲,她就要逃離那清修的苦牢,遁進喧囂塵世,自在遨遊。可上天偏偏不從她願,在她十七歲那年,那老頭竟派人來接她。
還記得見面的前一夜,她興奮得不能入睡,從未見面的父親,她對他有諸多期待,期盼他會疼她、愛她,向她道歉這麼長時間的疏忽,結果——
他第一眼看見她,不是看她的瞼,而是看她的身材、看她的肚子,還很不客氣的下結論,「這麼瘦小,有能力為我生下健康的繼承人嗎?」
他根本不把她當女兒、當人看,他當她是匹專司生養的母馬!
黯然闔眼,所有不堪的記憶浮現眼前,在那個漆黑的深夜裡,他竟然派了他最得意的徒弟來到她的房間,就為了……播種。
霍然睜眼,將酒杯砸向白牆,滿地的玻璃碎片,就如同當年她脆弱的少女心,霎時徹區粉碎。
父愛?哼,一輩子與她無緣。
親情?那是別人的事,絕對輪不到她花心思去處理。
從這夜起,爸爸成了「老頭」,成了這輩子結恨最深的仇人。
她這輩子唯一的目的,就是看他飲恨而終!
哈哈哈,他永遠也料不到他最企盼的事,永遠都不可能發生。她等,她要等他臨終之際再告訴他那個「事實」,讓他死不瞑目。
「誰?」黑雪君警覺地轉身一喝,沒人能在她不知不覺下靠近她十尺之內。
「是我。」門口出現了白永健的身影,嘴邊竟帶著微笑。
她瞇眼,「怎麼?看開了?」心情正惡劣,他是來當她的專屬沙包嗎?
「什麼?」他不甚瞭解的歪著頭。
她雙手抱胸,「能笑得這麼開心,想必已經做好你妹變男人的心理建設。」她要看到他的苦瓜臉,看到別人比她苦悶,她才可能開心那麼一點點。
如她所願,他的苦瓜臉立刻掛上,「你一定要提醒我嗎?我不能稍稍忘記一下,暫時放鬆一點嗎?」
「何必稍稍、暫時,你可以永遠都不管,就可以一直放輕鬆。」暗暗靠近,她真的想找個沙包好好出氣。
「我不是那麼狠心的哥哥,」白永健歎口氣,「老大,你嫁給我吧!」
這男人只是迫於無奈才向她求婚,一切只為了他的妹妹。很感人的狗屁親情,她永遠也無法感受到的溫暖……
轉過身,黑雪君不語的走近酒櫃,拿了瓶茅台,毫不猶豫的就口喝,彷彿那是瓶礦泉水猛灌。
「這樣喝對身體不好,你應該戒酒。」他皺眉建議。
她但願醉死,可惜愈喝愈多愈不容易醉。嘴角勉強上揚,她問:「公貓跟母老虎求婚有什麼好處?」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當然明白她所指的公貓是他,母老虎是她也,貓與虎求親,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頭殼壞去。他當然不能老實說。
「訓練膽量。」
好答案,很聰明的答案,她微笑的再喝一口。
「你笑起來很好看耶!」他像發現寶藏般的低嚷。
立即讓她斂了笑容。「你眼睛花了。」斷不能隨便在「外人」面前顯露她的親切,以免失去了老大的酷樣。
「喝酒的是你。」白永健不怕死的靠了過來,「這麼好喝嗎?也讓我喝一點?」伸手就想要。
她瞪視他,他竟然一點都不怕她?想也不想,她馬上一掌巴拍過去。
「好痛。」他抽回微紅的手慘叫,「不想分享就說一下嘛!何必動手?」
分享?這兩個字對她而言太陌生了,因為從沒人和她分享一切,而她也無人可以分——的喜怒哀樂,只因為黑暗中的生活……無情、無父女、無兄弟,更無夫妻,尤其是她。
「放肆!」黑雪君沉聲大暍,「你忘了我是誰?」只有藉著豎立權威,讓人懼怕她,她才能安穩地坐在「老大」的位子上。若讓她的威嚴崩潰,恐怕畏懼她的人將迅速減少,老大的威嚴不再,那老頭就有機會再次欺壓她。
「老大呀!我-直記得很清楚。」他說。
但他的態度太自若了,好像眼前站的是個普通女子,不是殺人不眨眼的黑道老大,這種口是心非的態度讓她很困擾。
「啪!一她再一巴掌打過去,讓他再也笑不出來。
「公貓跟母老虎求婚就要有被欺負的覺悟。」她冷冷的。
白永健捂著臉,一臉委屈,沒忘記在夢中,她對他拳打腳踢;沒忘記在他面前,她打那些手下就像在拍皮球似的。她很習慣打人喔!
「我知道。」他咬緊牙,真的很想走,但想到他妹妹,他又不敢走,眼前的她是他唯一的救星呀!再怎麼不願,也得留下來。
「那還不滾,等我打死你嗎?出去!」手指著門命令。
他咬牙把心一橫,撲通跪了下來。「老大,你多打一點讓我習慣吧!」最好把他訓練成被虐待狂,愈打愈痛就愈爽,到時候他就不會覺得吃虧了。沒錯,「最好把我打成被虐待狂。」他喊。
黑雪君卻-腳踹倒他,在他還來不及叫痛前揪住他的衣領,「滾出去,不要讓我再看見你!」愈見心愈煩。
「我……我……」白永健深吸一口氣,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抱住她的腳大喊,「你欺負我吧!我寧願當個被母老虎欺負的公貓,」能屈能伸大丈夫是也,更何況他這麼聰明,還怕沒辦法把千年的冰山給融化嗎?
「放開。」她抖腳想踢開他、震開他,「放手!」可偏偏他抱得緊,怎麼也擺脫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