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駱沁
沈關月微微地皺眉,不知該怎麼跟她聊天,她的盛氣凌人,讓她覺得有點壓迫感。
「你跟誰來的?」那名女子左右張望,而後伸手指著遠遠一群聚在一起談話的男士們。「我的伴在那裡,群聯實業的小開,你應該聽過。他已經幫我訂下了一隻鑽石戒指,很貴的,有五克拉喲!」
沈關月舉起酒杯輕啜,用來掩飾不感興趣。她明瞭她所要表達的是什麼,不過是炫耀她的男伴罷了!
「這種宴會好無聊,要不是因為有珠寶首飾可以看,我才不來呢!」感覺到沈關月的冷淡,那名女子訕訕地改變話題,企圖誘她答腔。「怎麼不見你的男伴,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
沈關月微蹙的柳眉更加聚攏,正想開口致歉、離開這名無趣的女子時,謝武司沉厚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怎麼了?」
「同學。」沈關月表現不願多談,用微小的動作暗示謝武司離去。
「武司?」那名女子一見到謝武司,立即迅速睜亮眼影塗得厚重的雙眼,驚訝得合不攏嘴。「是你!」
扶著沈關月的腰正要離去的謝武司微微一愣,終於對眼前的這名火辣女子給予正視,他思考許久,但腦海中根本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我是徐麗薇啦!」見他一臉陌生,那名女子很熱絡地自報姓名,努力喚醒他的回憶。「我們高職同班過,你待了不到一學期就走了,讓我們班上女生難過了好久呢!」
「是嗎?」謝武司依然對她完全沒有印象,只能禮貌性笑笑,心中略感不悅。
與他相處久了,沈關月已經大約熟知謝武司的個性。就如現在,雖然他臉上依然掛著淡淡的微笑,但由身上散發出的不耐,已令她深刻感受到了;偏偏眼前這名叫做徐麗薇的不知趣份子,依然興奮得不能自己,滔滔不絕地發表她的「久違論」,她兩眼綻放仰慕的光芒,簡直跟見了偶像的年輕女孩沒兩樣,只差沒尖叫了。
沈關月搖頭笑笑。也難怪,在遙遠的異國突然見到從前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哪有不興奮之理?
「麗薇。」一名氣質斯文的男子朝他們走來,輕聲叫喚。
見了謝武司微微一怔,隨即熱切地向他伸出手。「謝先生,久仰久仰。敝姓聶。」
「群聯的聶羽先生嗎?」能在受邀名單中的華人不多,謝武司馬上就確定了眼前男子的身份。「你好。」
「你不是姓武嗎?他怎麼會叫你謝先生?」不管他們兩人是否還在交談,徐麗薇發出疑問。音調尖且高的她引來四周賓客的注視,但她卻不以為意。
「麗薇!」聶羽低斥,臉帶苦笑對謝武司介紹。「宏源電子總裁的女兒,從小嬌寵慣了,剛好到米蘭來,聽說有珠寶展就吵著要來。雖然要來之前已經事先交代過,沒想到還是讓您見笑了。」
看著眼前帶著無奈的男子,謝武司露出諒解的微笑。「沒關係。」
「我哪有!」徐麗薇發出不滿的抗議,眼神憤怒地飄動,停留在謝武司摟著沈關月的手上,發現他們之間不尋常的親密,塗著艷麗口紅的唇張得大大的。「你們……一起來的?怎麼會?」
「沈小姐是我的女伴。」謝武司聽出她話中含妒,替沈關月表明立場。
「沈小姐讓在場男士眼睛全為之一亮。」聶羽真誠地讚美,看向自己的女伴,忍不住微微歎了口氣,自己單身前來可能還好些,至少可以不用貽笑大方。
「謝謝。」不習慣當面接受他人的稱讚,沈關月略微發窘地點頭致謝。
不滿鋒芒被人奪去,徐麗薇再度插話。「你們怎麼會在一起?我記得沈關月一直沒離開過家裡啊!她爸不准嘛,那你們……」
「擎宇與磊新有生意上的往來,在一次會議上遇見關月,剛好磊新有意拓展海外市場,所以由我帶她出國考察。不多說了,我還得幫她介紹一些人,失陪。」謝武司扼要簡明地編著說詞,對聶羽點了下頭,與沈關月轉身準備離去。
沈關月有什麼好的?悶不吭聲的,不過是個個性陰鬱得像鬼的女人,居然還能被謝武司看上?徐麗薇被謝武司的冷淡激怒,卻將所有的不悅全都轉移到沈關月身上。
「你怎麼還會願意跟沈關月在一起?我記得在高職的時候就跟你說過了呀,她小時候被人──」徐麗薇語氣帶著不屑,想喚起謝武司的記憶,可在對上謝武司射來的冷冽目光時,喉頭像是被急速冰封似的,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他想起來了!高職的同學……謝武司腦海中終於有了這名女子的影像。她就是當初在教室搶著渲染關月過往的那名女生。
謝武司感覺扣在掌下的腰肢渾然一震,握在手中的柔荑溫度急速猛退,隔著袖套,那股迅速轉寒的手溫毫不留情地刺痛他的掌、他的心。
「麗薇!」聶羽氣急敗壞地喊,在這樣異常緊張的氣氛之下,就算是不知原委的事外人如他,也明白了麗薇未竟的話語是多麼禁忌!
原本嚇呆了的徐麗薇被這一喊,失神的自尊再度湧上。
「我又沒有說錯,是事實啊!我不想武司被騙,跟一個殘花敗柳在一起!」
沒想到身著名牌服飾、打扮美艷的徐麗薇會吐出這種話,聶羽來不及阻止,只能拽著徐麗薇的手,強行將她拖離。
「你幹什麼拉著我的手,我還有首飾沒買啊!你這樣對我,我要告訴世伯!」徐麗薇沿途不斷叫囂,引來不少人的側目。
「宏源是吧?我記住了。」謝武司不怒反笑,嘴角微微上揚,眼神卻是危險深沉的。
一個盛了八分滿金黃色液體的高腳酒杯遞到眼前,沈關月順著修長的手指向上望去,映入眼簾的是謝武司黑如深潭的眸子。她這才猛然驚覺,不知何時,人已置身於會場角落的貴妃椅中。
原以為來到了國外,就什麼都可以遺忘;沒想到,這一切不過是她的鴕鳥心態。平心而論,那個沒有得逞的伯伯並未傷她太多,最多只不過是當時嚇到她而已;最讓她無法面對的,是為說紛紜、是週遭人曖昧的態度。每個人射到她身上的眼光,像一次次為她烙印,烙下罪無可這的記號。
「還好嗎?」謝武司在她面前蹲下,手輕柔地撫上她的臉。
沈關月將臉枕靠在他的掌托中,閉上眼,感受自他掌心傳來的溫度,突來的悸動讓她禁不住想哭。
好一會兒,心中的激動平復,她才抬頭,雅致的麗?帶著微笑。他並沒有說什麼,可是他全然護衛她的行動,已將一切不言而喻。
她該知足的。
「想回去嗎?」謝武司握著她的手,指示玩弄著袖套上的觸感。
「如果可以的話。」她躊躇一下,淡道;不想再隱瞞感受,委屈自己。
「好。」謝武司發覺她些微的改變,定定地看著她,而後起身。「到門口等我,我去跟主人說一聲就走。」
沈關月點頭,看著他的背影走入宴會裡,才起身往大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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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房裡傅來敲打鍵盤的聲音。
「關月,過得好嗎?」
「對不起,哥,沒有跟你說一聲就離開了。」
「沒關係,屬於你的生命該由你自己決定。武也真有辦法,馬上就弄到了機票。」
「我們隔了兩天才走的,武司帶我到南部去看他媽媽。」
「他媽媽?」
「去靈骨塔。」
「他有沒有說什麼?」
沈關月頓住,想起當時的情景,謝武司只是一言不發地將她帶到那裡上了香,就在她猶豫著該不該開口說些什麼時,他突然狠狠地抱住她,抱得好緊好緊,壓迫得她快不能呼吸,而後倏地放開,迅速掉頭走出。塔外的艷陽射來,戴上墨鏡的他已經完全無法察覺出任何訊息。
「沒有,他什麼也沒說。」
「他怎麼會突然叫你跟我通話?」
沈關月又是一頓。今天下午他突然把手提電腦搬到她面前,螢幕上出現的是沈智淵的殷切呼喚。她望著謝武司走出房門的背影,一股甜意直上心頭;她知道他是為了昨晚的事,所以想使她的心情好些。
「我也不知道。」
「還有,擎宇怎麼會無緣無故壟斷了宏源電子的歐洲市場,害得對方在歐洲投下的資金血本無歸。聽說,與你有關?」
沈關月睜大了眼。不敢相信謝武司居然為她毀了宏源?歉疚感油然而生,不知該如何對大哥說起,只有推托。
「商場上的事我不懂。」
「算了,碰上你們兩個,我一點轍也沒有。你們下一站去哪裡?」
「威尼斯吧!」
「一年快到了,關月,合約就要期滿了。」
沈關月原本微笑的表情倏地僵硬,停了半晌後,她才打下。「我知道。」
「記著我第一次跟你在網路上說的話,武心結太重,無法改變,這次該內你來拯救他,像他在高職時對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