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駱沁
「她可能沒聽到吧?」
「哎唷,你怕什麼,我們說的是事實啊!」
「可是當著人家的面講還是不太好啊!」
「你管她那麼多!」
武司一把抓起掛在椅上的書包,將西裝外套搭在肩上,丟下一句:「我先走了。」長腿邁開,丟下喧鬧的長舌男女,奔出門外。
大伙又是一愣,見主角離去,互相對望一眼,摸摸鼻頭,背書包的背書包,收東西的收東西,原本人聲鼎沸的教室霎時散了個不見人影。
*9*9*9武司一出教室門口就直往一處公車站牌奔去,他知道沈關月一向在那裡等車。
果然,才剛剛出了校門口,就看見那抹玲瓏有致的身形在整列的行道樹下走著。那單薄的身子讓人感覺……好落寞。
她聽到了多少?武司想著,心又是一緊。
發生這件事情,傷害她最深的,怕是後來經過渲染的人言吧!當看到她臉色蒼白地扶住門框時,他突然有股衝動,想要當場掩住每張嘴,堵住悠悠為了。
無視週遭景物的沈關月低著頭往公車站牌走去,冷漠的外表一如往昔,可是她的心在淌血。心中的傷好不容易結了痂,卻又被連血帶肉地狠狠扯開。
她不懂,武司那不置可否的態度代表了什麼?她不懂,為什麼受害者卻反而必須遭受旁人的指指點點、永無寧日?她無力思考,殘存的意志力只能讓她快步逃離,逃離那些滿口誹謗的人群。
「關月。」一聲叫喚令她的腳步停住。
沈關月轉頭一看,一部車停在路旁,沈智淵開了車門走到她的身邊。
「哥。」沈關月輕輕叫了一聲,將滑下肩頭的書包背帶重又扶正。「你今天怎麼開車?」
「剛剛載專題研究的設備去學校,看看時間正好,就順道過來接你。」沈智淵笑著說。忽然,他注意到關月臉上的慘白,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臂。「怎麼了,你臉色好難看。」
「沒事。」不想讓大哥多擔心,沈關月不願透露,微微一掙,卻掙不開沈智淵的手。
「關月!」又來了,關月又縮回她自我保護的世界裡。沈智淵皺眉,音量不由自主地放大,引來不少行人投注的眼光。
「放手。」沈關月薄怒地低喊,為了大哥讓她陷入的窘境。
人言的傷害一次就夠了,可大哥並不知道,他眼中的憐憫會再次深深刺傷她。
「她叫你放手,聽到沒有?」清爽的男聲打斷了兩人的僵持,語音溫和,卻帶著狂霸和不容抗拒的絕對。
沈智淵和沈關月兩人同時回頭,均是一怔。
他來幹什麼?沈關月的柳眉蹙了起來。
「這位是……」沈智淵看向沈關月,眼中帶著詢問。
沈關月咬著下唇,不發一語地準備離去。
「關月!」沈智淵伸手想要拉她,連碰都還沒碰到,一隻厚實有力的手就已搭上他的肩,阻住他的動作。
「別碰她!」短短三個字卻充滿了嚇阻意味。沈智淵被震住了,雙眸緊盯著眼前身著高職制服的少年,玩味著他與年齡外表不符的氣勢。
沈關月見兩人引起了更大的騷動,朝他們看來的人越來越多,有的甚至還停下腳步。她又羞又怒,轉身就走,留下錯愕的兩人。
女主角走了,無聊的旁觀者見沒戲唱了,也一一離去。
「關月!」
「沈關月!」
兩人同時喊著她的名字,卻留不住轉過街角的身影。兩人對視,發覺彼此的姿勢有點好笑,便不約而同地放下手。
「你好,我是沈關月的哥哥,請問你是?」沈智淵首先開口,他對這名?妹妹出頭的男子感到興趣。
哥哥?武司一陣頭暈,暗地翻了個白眼。他居然做出這麼丟臉的事?
見原本蓄勢待發的豹子,在轉眼間成了一隻羞慚的小貓,沈智淵雙手在胸前交疊,滿懷興味地看著這有趣的畫面。
「武司,沈關月的同學。我以為她遇上了麻煩,所以……」
武司臉上的尷尬讓他看起來完全符合十七歲應有的稚氣。
「沒有關係。」沈智淵朗笑著。「要不是對像錯誤,我還得謝謝你對關月伸出的援手。」
聽出沈智淵話中的調侃,武司那一向自信從容的俊臉隱約浮上紅潮,只一瞬間,隨即抹去。
「那……我先走了。」武司將搭在肩上的西裝套上,點頭告辭。
「希望下次有機會再見面。」在武司走了幾步,沈智淵望著他的背影喊道。
武司沒有回頭,舉起右手,屈著無名指和小指,舉起其他三指隨意擺動了下,當作回答。
或許,這名氣質不凡的男孩,可以從?說紛紜的指責中,將自我封閉的關月拯救而出……沈智淵斜倚車頂,看著那俊朗的背影,臉上浮現淺笑。
第二章
一日喧鬧的下午,班上同學正討論著早上已交出的社團選單。
「喂,你填了什麼社團?」一個男同學對武司大喊。
武司笑笑,沒有回答,將折成對半的社團選單交給班長。
那個男同學見狀,將班長還未接牢的單子自武司手中搶過。
「棋藝研究社?」那個男同學看清後怪叫,將武司由頭到腳上下打量,渾像他突然多了一個頭。
那個同學的唐突侵犯了武司的隱私,他雖感不悅,但依然笑笑地拿過單子,再次送到班長手中,一回頭,才發覺身後圍了一群旁觀的人潮。
「怎麼了?」武司優雅一笑。
「你……真的參加棋藝社?」一個女同學問,帶著不可置信。
武司微微頷首,算是回答。
「那我也要改成棋藝社!」那名女同學大叫,搶到班長身旁,想拿回填選單更改。
其餘的人見了,紛紛往班長處奔去,心裡暗自懊惱自己反應慢,要是晚了報不到名,就少了和武司相處的機會。霎時,班長已被班上女生淹沒,「我也要」的聲音此起彼落。
趴在桌上休息的沈關月被吵得抬頭,擰眉看了一眼,轉身調了個方向又趴回桌面。
被人群圍擠的班長,雖在隆冬低溫的環伺下,卻也冒得滿身汗。
「你們的選單早在上午就交到訓導處去了,怎麼改啊!那是因為武司的選單忘了帶,拖到下午才給,不然也早交去了。」班長急忙辯解,純粹是武司個人因素,不是他不幫忙啊!
「不管啦,幫我們拿回來改!」一個女生蠻橫地插腰跺腳,其他人見狀大聲附和。
「這我可管不了,要改,自己找訓育組長!」班長不堪其擾,?下這句話,連忙衝出教室,脫離這群無理取鬧的娘子軍。
訓育組長?大伙愕然,腦中自動浮現虎背熊腰、滿臉橫肉的兇猛中年男子,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直嚷無緣。
下次一定要等武司決定社團後才要交選單!每個人都在心底許下了這個誓言。
*9*9*9「學姊,拜託,拜託啦!」一名胸前繡著一條紅槓的女學生雙掌合十地哀求。
「我真的沒有辦法……」沈關月微皺著眉,一向靜默的臉上帶著?難。
「只是顧問而已,絕對不會要你代表出賽的。只要在午休的時間到社辦指導一下參賽的社員,我會幫你跟老師請公假,只要中午就好,絕對、絕對不會耽誤到你回家時間的,拜託啦!」
下個禮拜的圍棋大賽迫在眉睫,偏偏一向?社團台柱的沈學姊又因為家裡的不知名因素辦理退社,現今社內完全沒有上得了檯面的人,不請沈學姊幫他們惡補一下怎成?臨陣磨槍,不亮也光呀!一想起那幾個沒用的社員,社長的拜託聲嚷得更勤了。
沈關月咬著唇,內心不斷掙扎。當初為了父親退出自己喜愛的棋藝社實屬萬般不願,而今社團有難,又怎狠得下心視而不見?
反正只是午休時間,還是能準時回家,父親不會知道的。
沈關月說服自己後,點點頭說:「好吧!」
「真的?」社長緊捉住沈關月的手。「那我中午來接你!」
「我自己過去就好了。放心,我不會食言的。」沈關月看出她的疑慮,開口應諾。
「不是不相信學姊啦,只是有點心急而已。」社長急忙解釋,此時上課鐘響。「中午社辦見嘍!」她笑著揮手,帶著完成任務的笑往教室飛奔。
看到社長飛揚散發的得意,沈關月莞爾一笑,轉身走入教室。
座位靠近走廊的武司含著笑,目如朗星的眼眸將走廊上的一幕盡收眼底。當初他純粹只因為興趣及貪圖清靜才選擇了乏人問津的棋藝社,沒想到,卻得到了意外的收穫。
或許,他這名新進社員,該?中午的集訓表現出一些關心。
*9*9*9在整排以薄木板簡陋隔開的社團辦公室中,棋藝研究社位於最尾端、最不受人重視的角落裡。小小的,鋪了四張榻榻米,上面擺了三張小茶几和幾個已經不再膨鬆的座墊,看得出來這個戰績不佳的社團所能申請到的經費有多拮据。
「學姊,怎麼這麼晚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