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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文 / 莫憂

    或許,她真是紅顏禍水,莫怪相士要她終生以臉蒙面,可是,又是誰的殘忍,誰的擺佈,竟讓她和他以真面目相對,而墜入不可自拔的感情深淵?

    是誰的錯?是他,還是她!

    上官翩翩淚眼模糊難分,情感迷離難判,她無法再用理智去思考,唯一能替他做的,就是遠離,帶走一切的不幸,由她獨自承擔。

    所以,她不再遲疑,抹去了淚珠,以敏捷的身手掠出了臥室,展開逃出東胡的行動。無法掩飾的,她聽見心碎的聲音,痛得令人惶然!

    她想,她會適應的,因為,她曉得,這種心撕裂的疼痛,會跟著她一輩子!

    ***

    她盜到了一匹駿馬,快馬加鞭,一股作氣地,衝出了重重包圍的王宮。

    不過,她太天真,以為逃出荊慕鴻的王國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卻沒想到,荊慕鴻料定了大唐一定會出面來替李復討回公道,派遣大軍派兵來犯,至少,也會前來示威恐嚇一番;所以,他早下令全國進入備戰狀態,整軍經武,籌備糧草,在全國各個關卡嚴密設防,仔細盤查來往路人的身份,怕有中原的間諜混入東胡國中。

    所以,她的逃亡行動一出荊慕鴻的王宮就受阻,她根本沒有身份證明文件,一身女奴打扮卻騎著駿馬,格外引人注目,已有不少的東胡官員前來盤問,想要強行佔有她,幸虧被她的精湛武藝擊退,卻也迫得她不得不逃離村落,躲入山中避難。

    她雖心急如焚,卻苦於無計可施,知道自己再不設法離開境內,隨時都會被荊慕鴻逮著,送回王宮,前功盡棄。

    眼見天就要黑了,她雖然藝高,自保有餘,但想及一個人露宿荒郊野地,不免心驚膽戰,惴惴不安。

    她將馬背上僅有的一張毛毯取下,鋪在山澗的小河旁,跪在其上,矮下身子,伸手掬水洗臉。

    驀然間,清澈的溪流,出現了一個人的倒影,使她渾身發震,不能動彈。

    是他,她曉得的,不管如何,他找到她了。

    他的身子一定就在她的身後,靠得很近很近,她能感覺到他的氣息如熱浪般地拂在她的頸上,甚至是他的眼神,如利刃般,如怒火般地投注燃燒在她的背上。她不用回頭,就知道他全身緊繃,面色鐵青,雙唇抿成一直線,滿懷一觸即發的忿怒!

    這源於她再度背叛的不告而別。

    兩人就這樣一動僵持著,過了半晌,上官翩翩明知道逃不了,但還是忍不住一試地一躍而起,邁步想逃。

    他卻更快,不過是幾步的距離,便將她整個人攫住。他就像窺伺已久的獵人,而她是他的獵物,怎容得她逃脫?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反抗。她像瘋了般地打他、踹他、咬他、扯他的衣服,極盡所能的想要擺脫他的束縛。

    他沒躲,用一種自負的姿態,要不是他的滿臉怒意,他那種氣定神閒,不為所動的篤定,倒像是一種寵愛的促狹戲謔。但在現在,只是一種被怒氣淹沒的冷冽。

    她的小拳小腿對他而言只是蜻蜓撼柱,唯一對他造成的影響,就只有她扯開了他的上襟,露出他光裸的上半身!

    在迎上他傷痕纍纍的胸膛後,她頓時目瞪口呆,不能言語,頓時停止了掙扎。

    他的胸膛滿是一道又一道的疤痕,血紅的痕跡很是刺眼,老天,他究竟是在什麼世界中存活過來的?

    「我不可能放開你的。」他說時沒有流露原有的意味,不輕易原諒人的他,已經給她太多的機會。她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他!

    他已經徹底絕望死心了,得不到她的心,他也要她的人!

    他對她說的話,與其說是一種誓言,不如說是一種威脅,要她明白逃脫的念頭只是枉然。

    她依舊不能反應過來,癡癡呆呆地直視著他的胸膛,內心有著筆墨難以形容的震撼向她衝擊而來,滿滿地都是對這個男人的不捨,即使是她不及參與的黑暗過去,她依舊為他心傷。

    他發覺到她目光焦點的所在,用一種冷冷的語調,事不關己似的說:「你永遠無法想像,和你年紀彷若的人,竟有著天堂和地獄般的差別際遇,千金小姐怎能瞭解卑賤的童奴如何在衣冠禽獸中掙扎求生存!我活過來了,沒有人能將我擊倒,我憑藉著我勃勃的野心,登上了東胡的王座,說這些,只想告訴你,你招惹錯人了,招惹上我,你一世都別想安寧!」

    她沒能答話,淚水無聲無息地奪眶而出,益顯楚楚動人得我見猶憐。

    他卻是無情的咧嘴一笑。「怕嗎?如果你和我在相同的環境下長大,你會因為恐懼過頭,而忘了什麼叫害怕。我會給你這種機會的!」

    他只是想嚇唬她,想貶低她,想讓她生不如死,了無生趣,她知道他能的,但她就是無法懷恨這個男人一絲一毫,有的只是對他心中過往的陰暗面的最大不捨。

    如果能的話,她多想愈合他的創痛,不幸的是,她在他心中,只是一個不斷挑起他傷口的負心女人。

    為什麼要讓她和這個男人相遇呢?她停止了騷動,默默地迎向了他的目光。

    他不自禁地鬆開了手,似乎在一剎那間感應了她的無能為力以及無可奈何。

    這一段情走到這一境界,似乎只能用無計可循,無力掙脫來形容,他該拿她怎麼辦,他該拿她怎麼辦?

    就在他意志恍惚的一剎那,她冷不防地挨近他,抽出他手中的劍,微一轉身,竟是要割頸自裁!

    他驚駭地忙不迭出掌拍掉她手中的長劍,長劍落地鏗鏘,黃沙掩上劍緣的鮮血。

    她的頸上已然浮出一道血痕,血滴順勢而下,淌在衣襟之上。

    她甩掉了他的拉扯,再度想要矮身拾劍,一心尋死,卻被他攔腰拉離原地,她掙扎的拳腳落在他的身上,迫得他必須以更大的力量才能攔阻她的瘋狂,終於,兩人重心不穩,相擁倒地。

    這時,天色大黑,烏雲密佈,風狂樹搖,雷聲轟隆,是驟雨來的前兆。

    兩人因相擁的溫存而勾起心中對彼此的源源愛意,多日壓抑自製的情慾飽滿到忍耐的最高限度,終於如火山爆發般將熱情湧向對方,情火的肆虐,幾乎要將他們燒成灰燼,兩人如饑如渴地索吻!

    雨大如豆,從而天降,淋濕在地上滾動的兩人,卻燒不熄正在逐漸增溫的情感!

    半晌,兩人才在泥濘上靜止不動,正視良久。

    上官翩翩覺得有水淌在自己的臉上,很有可能是雨水,她卻不由自主地想,是他的淚。

    她沒問出口,直覺一定是他憂傷眼裡的淚,驀然的,她聽自己哀淒的哭聲!

    掏心挖肺,不能自己!

    ***

    等上官翩翩再度恢復意識時,她發現自己是被刺眼的陽光給喚醒的,整個人陡然清醒過來。

    此時的她,整個人依偎在荊慕鴻的懷中,共乘一騎,回到了東胡市區,東胡王宮矗立在不遠的前方。

    她想,一定是先前的那一番哭泣耗盡了她的氣力,使她虛弱得不省人事,再度成為他的禁臠!

    他打算怎麼處置她呢?她不是十分害怕,心裡擔心的反倒是他的安危。

    她再不盡快回到中原,為他取得上官家和大唐皇室的諒解,他和整個東胡的國民都要遭殃。

    心裡懸著這個念頭,她便強自打起精神,不再頹靡,伺機而逃,她能為他做的只有這項了。

    他們的座騎以最快的腳程將他們送進了王宮,他像抱獵物似地將她扛在肩上,逕自準備回房。

    下人卻早已通知了國師哈林和朝中其他文武官員大王回宮的消息,把一身灰泥,風塵僕僕的荊慕鴻攔在中庭。

    哈林一臉如釋重負的模樣,愁眉苦臉。「大王失蹤了一天一夜,總算回宮,老臣等人原本憂急如焚,現在心上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下!」

    「有勞大家操心,本王沒事,大家可以各自回家休息,午時再入宮來共商和突厥結盟的大事!」

    「謝大王!」其他文武官員逐一退下,就只剩下國師站在原地。

    「國師,還有事嗎?」

    「大王,加德庫山的守護星近來日漸黯淡,恐將有事不利於大王。」

    「國師,生死有命,這事不必再提。」荊慕鴻露了一個意味深深的笑容,隨即斂去,邁步離開。

    國師卻是不死心地快步追上,亦步亦驅地急嚷說:「大王,守護星周圍的五顆星將在近日位移,連成一直線恐怕是大凶的預兆,到時,天地將為之變色,有難以預測的事將要發生。」

    「國師,你一生鑽研天象,」荊慕鴻躊躇了半晌,才回頭正視哈林說:「就該知道天命不可違!」

    「大王,只要將那名女奴……」他止住了喃喃自語。

    因為荊慕鴻已進入了臥房之中,掩上了門扉,將他摒棄於房門之外。

    哈林無計可施,只好深深一歎,滿懷愁緒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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