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沈郡
「我先走了。」左絨轉身準備離開。她維持慣常的溫和表情,對著方纔她一進書房就站在牆角的矮小男人說,「辛苦你了,小馬,生哥有你這麼個能幹的手下,真是他的福氣。對了,放在口袋的手槍要小心,萬一走火那就危險了。」
左絨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賀凱和小馬的驚詫。關於生哥這間屋子裡,有幾個人、叫什麼名字、負責什麼……左絨知道得一清二楚,否則她不會走進來,那是她的習慣,她喜歡掌控狀況。
假裝沒看見他們驚訝的表情,左絨在關上門前笑著說:「至於忠義盟這個小幫派,生哥,麻煩您交代一聲,照顧、照顧他們。」
左絨的語氣再平常不過,但是賀智生卻馬上交代道:「小馬,我不要再聽見忠義盟這三個字。」
「是。」小馬點頭,轉身離開。
「爸,我不懂,她不過是個年輕的女人,您何必對她這麼恭敬?」賀凱不明白地詢問著。
賀智生微笑著問:「賀凱,你說全世界有哪個國家沒有華僑呢?」
賀凱回答不出來。
「如果我告訴你,文華會不僅是美國第一大華人幫派,也足以對各地華僑產生影響力,你覺得怎樣?」
「很可怕的影響力。」賀凱老實地回答。
「你聽好,千萬別去得罪這位左姑娘。她是文華會上任的幫主親自訓練的人,幾年前沈昊接手龍頭——文哥的位置時就宣佈,如果文哥突然發生事故,所有的幫務將由左姑娘代理,你說她會是個簡單的女人嗎?她想什麼絕對不會表現在臉上,她想算計人,也絕對不會自己出手,她會設計別人來替她賣命,然後她置身事外。這位石川焰應該就是她這次利用的對象。」
書房的這段對話,左絨當然是不知道的。
她開著車邊詳細盤算,這件事情快要有結果了,按照原定計劃她會在事情告一段落後離開,然後永遠不再見石川焰。
可是心頭的紛亂明確地告訴她,情感的發展正在失控中。
第八章
五天裡,左絨從容地安排離開T市的事情,如果不是礙於春陽基金會的募款餐會,她大概也不會回到這裡。她低頭瞪著自己的腳尖,看著街燈下孤寂的影子,慢慢地走回住處。
轉過街角,一雙男性的大手硬是摟住左絨的腰,把她困在牆壁和他胸膛間。「我總算逮到你了。」石川焰審問的語氣在頭頂響起,「這幾天你去哪裡了?我到處找你知不知道!」
那一夜,他有事不得不離開左絨的住處。隔天卻發現左絨不見了,而且沒人知道她的行蹤,他以為兩人經過了那麼親密的行為,左絨對他的態度應該會有所改變。沒想到,她居然演出失蹤記,讓他擔心得要命。
不知道左絨的下落,他煩躁得連和女人調情的心情都沒有,明顯得連賀析都發覺到他的不自在。
他好像有點愛她,石川焰心虛地發現。
左絨小心地壓抑下心中的竊喜,他畢竟是在乎她的。
「找好想你,我從來不曾這樣在乎過任何一個女人。」石川焰傾訴著。
「你這麼急著找我,我會開始懷疑……你愛上我了?」她笑著揶揄。
石川焰的臉不自在地繃著,很勉強地承認道:「我好像有點……愛、愛你……」他沒辦法不結巴,從來他只對女人說喜歡的。因為他覺得說「愛」太正式、太沉重,愛包含了責任和絕對忠心的付出。
左絨應該會很感動,他等著她欣喜或嬌羞的反應。
這個回答,讓左絨迅速地冷下臉繃緊聲音說:「我不接受『有點』這樣曖昧的詞彙,更不接受一時的感情用事。我以為你縱使有成車的缺點,但是起碼瞭解自己,但很顯然我高估了你。」她略蹲低身子,快速地鑽出他的胸前,頭也不回地離去。
笑話!她左絨是怎樣的人物,什麼叫做「有點」愛?
她不接受不完整或不確定的愛。
……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照入左絨的臥室,她看著書桌前高堆的碎紙片,也不禁笑著對自己搖頭。她思考了一整夜,企圖理清心頭糾纏的矛盾,關於石川焰和她的。她終於承認對石川焰的情感,在無形中已經越過她原先設定的底線了。
這是個錯誤,如果石川焰不能回報相同的情感的話。
有錯誤不要緊,重要的是及早修正過來,這是從小父親告訴她的。所以左絨決定,她要修正她所犯的錯誤——收服石川焰的浪子心。
看著朝陽,她愉快地笑了,這輩子她想設計的人,還沒有誰能逃得過。這次當然也不會例外了,接招吧,石川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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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陽基金會的募款餐會、義賣活動,選擇在星期六的晚上隆重舉行。
「絨絨,你這幾天去哪裡了?石川焰找你找了好幾天,我都快煩死了。」芸芸邊幫左絨佈置會場邊嘀咕著。
左絨假裝沒聽見,專注在手中的工作。
「院長很關心你們的交往,目前進度如何,你收服那顆頑劣的浪子心沒?」芸芸繼續炮轟著。
「誰說我和石川焰交往的?」她平靜地反駁著,不喜歡談論此事。
「怎麼不是?他天天來帶你去吃飯,跟你動作又好親密,他簡直是緊迫盯人地追求你了。其實本來我也不贊成你和石川焰交往的,我覺得他太花心,而且他邊追求你還邊跟那個胡菁菁交往,難道他想腳踏兩條船?絨絨,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很辛苦吧?」芸芸小心地猜測著。
「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左絨自信地回答著。
芸芸的話,讓左絨在心中評估著,她和石川焰在一起很辛苦嗎?不,其實真正辛苦的人是他,因為她從不把情緒表現出來。
以情感來說,她是理智多於情感的人,石川焰正好相反,他是情感多於理智的人,所以在某部分的情感上,他是依賴她的。他自己也承認,在她身邊,他浮動的心似乎能安定下來。這是她昨晚撕了一夜的紙張分析出來的結果。
「太過分了。」芸芸氣憤的叫嚷聲,喚回她漫遊的神志,「石川焰居然帶著胡菁菁出席,你看她那副騷樣,整個人都快黏上他。我要去問問石川焰,他到底把你放在哪裡?如果他只是想和你玩玩,我一定讓他好看。」芸芸火爆地拖著左絨。
「不用了,」左絨拉住芸芸語氣溫和地阻止,「那不干我的事情。」
「怎麼不干你的事情?石川焰明明在追你,他怎麼可以……你不生氣、不吃醋、不嫉妒嗎?」芸芸不解地追問著。
「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是這樣的。」左絨神態沒變,雖然她看見胡菁菁嬌媚地窩在石川焰懷裡的畫面,心頭是刺痛的。但是她最強的底牌就是——不為所動的冷靜。
「表現出自己的情緒不會吃虧的,你不表現出來他怎麼知道你在乎他呢?」芸芸勸著。
「你還下明白?我和石川焰正在做情感的拔河,他怕束縛、怕被牽絆住、怕責任的枷鎖……如果我先攤了牌,就注定我是輸家。」
左絨臉上是芸芸熟悉的溫溫笑靨,充滿算計的,她終於放心了。「難怪院長會說,石川焰像只高飛的風箏,而你是那個握線的人。不管風箏飛得多遠,只要不斷線,他還是在握線的人手中。」芸芸笑得暢快,能看讓女人傷透心的花花公子石川焰被吃得死死的,那是件多麼痛快的事情。她支持左絨給他個教訓,嘿嘿,傷心的滋味換人試試了。
左絨並不刻意地想避開石川焰,只因她是春陽基金會的義工,她又負責現場指揮。在義賣會場裡,她忙東忙西地準備著,始終不曾閒下來過。而石川焰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湊巧,總是帶著胡菁菁在她視線中打轉。
幼稚的把戲!她輕哼著。
想激起她的醋勁,省省吧!左絨不動聲色,平靜地忙碌著。
「焰,人家好渴,你替我端杯飲料好不好?」
「哇!這個義賣品好可愛,我想要……」胡菁菁嬌嗲做作的聲音,刺激著大家的耳膜。
石川焰邊敷衍胡菁菁,邊分心不著痕跡地觀察左絨的表情。
這個女人真的是冷血動物,或者她真的是外星人,那個星球的自轉方向正好和地球相反,否則為什麼所有女人的正常反應她都沒有?他們上過床、有過親密關係,正常的女人會有佔有慾、會吃醋、會……他摟著另外的女人,動作親密地在她眼前晃,她居然還是沒反應,他怎麼都想不透。
他同意,他果然應驗了賀析對他的詛咒。左絨就是他命裡的剋星,專門來收服他的。
左絨沒反應,石川焰倒是自己先受不了。
他等著左絨經過,一把拖她上宴會廳的陽台追問道:「你看見我和胡菁菁一起出現,你不生氣、不吃醋、不嫉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