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藥師蘇晴

第10頁 文 / 朝雲

    「不要緊,哥哥不在家。」粼粼很懂事地說:「他一早就出門了,說是要赴約。」

    開玩笑!任何有可能見到他的機會她絕不去冒險,絕不!

    等到竹屋裡人去樓空,蘇晴獨自整理藥具時,一個清晰無比的念頭電光石火地閃過腦海。發呆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將左手移到面前,一枚戒指。

    「後天咱們在西湖見面吧,我帶你到處晃晃。」

    那傢伙一大早出門要赴約,該不會是指中元節那晚信口提的事吧?

    「我又沒答應,是那笨蛋自己一廂情願,也沒管人家是不是真的想去……」

    氣頭上,她動手去拉拔指頭上的戒指,無奈指環牢牢扣住關節,試了半天還是徒勞,最後不耐煩地去翻找層層藥櫃,想藉助潤滑的涼膏,一舉擺脫所謂的定情之物。

    至於天竫,是真到了西湖亭閣乾等了一個上午。剛開始急躁地來回踱步,後來便喃喃咒罵起來;他的火爆脾氣波及無辜路人,凡是經過的人都不免要遭到狠厲的瞪視。

    到了下午,天竫沉靜下來了,坐在石欄上,倚靠著大紅柱,無精打采地凝望湖中泅泳的魚影,偶爾伸手摸摸左邊臉頰,前晚那一巴掌所留下的刺痛彷彿還在;奇怪的是,刺痛的位置在心裡,時而劇疼,時而酸絞。

    傍晚,蘇晴來到西湖亭閣,淨與空無一人的石桌石椅兩兩相望。是啊……也該走了,沒有人會在同一個地方等上一整天,更何況是那暴躁的小王爺。不過……這悵然若失的感覺是什麼呢?無人的空間被這樣的感覺密密包圍,她有些迷失方向。

    轉過身,英挺的身影入了這亭閣和她愕怔的眼簾,天竫大剌剌出現,驅走了一切陰霾之氣。

    「你在幹什麼呀?為什麼這麼晚才來?你知道讓本小王等了多久嗎?」

    「你才莫名其妙呢!我又沒答應要來。」

    「那你為什麼會在這兒?」

    她噤聲抿嘴,遲了幾秒才說:「我正要去採藥,只是路過而已。」

    「別說啦!本小王原諒你讓我在這兒等,咱們去晃晃吧!」

    他趾高氣昂地拉著她往外走,一時感到手中的冷硬物體,稍稍移開手指一看,是他送的戒指,蘇晴還好好戴在手上。當她發現他臉上竊喜的笑意,不禁有些心慌。

    「有什麼好高興的?」

    「不能高興嗎?」

    她心裡明白天竫好轉的心情其來有自,是與她息息相關的,所以更不自在地眺望遠方如詩如畫的林木倒影。身邊天竫用眼角餘光打量蘇晴,在暮靄下的女孩兒真是動人,女人的纖細婉約流露得淋漓盡致,足與燦爛輝煌的夕照相媲美,他從不知道原來蘇晴也能美得這一般令人陶醉。

    「唔,看什麼呀?」

    「這樣看著你,想知道能不能持續到永遠。」他小心翼翼地撫碰她的臉,深怕將夢境打碎。「我等了一整天,好像就為了這一刻能看著你。」

    怎麼辦?明明還生氣的,偏他深邃的黑眸令她動彈不得了,連視線也離不開,就這麼讓他輕輕摟進懷裡。她很喜歡天竫那龐然無邊的大漠氣息,自由奔放、不受拘管,可以像天一樣地罩籠她。

    「你把感情放得這麼深,深得讓我害怕……」

    「怕什麼?」

    「怕我對你的感情及不上你給的,怕因此傷害你……」

    他稍稍離開,狐疑忖度起她帶著歉意的神情。蘇晴藏著千言萬語的大眼湛泛著壯士斷腕的決心,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還小的時候,如同天竫喜歡她一樣,她也那麼地愛上惟淨了。

    忽然,肚子不爭氣地發出抗議聲響,他們不約而同地愣住。

    「你……搞什麼鬼呀?人家正在說嚴肅事情的時候,你竟然……」

    「它硬要叫,我有什麼辦法?一整天沒吃東西了……會餓也是無可「猴」非的吧?」

    「無可厚非!」她迸出輕笑,反握起他的手說:「晚了,不如到我家來吃飯吧!姊姊和霽宇到懿王府去了。我猜……你妹妹很喜歡霽宇是吧?」

    他沒在聽後半段的話。這麼說,家裡只有他和蘇晴了?在暗呼萬歲之餘,潛伏的思緒卻像賊兒悄悄溜回來。如果剛剛沒被打斷,蘇晴接下來會告訴他什麼呢?或許她會說,或許她不會說,但總有一條看不見的洪溝是現在的他們都跨越不了的。所以他不願知道,不願聽她說。

    打從蘇晴進去,廚房方向的吵雜聲從未平息過。天竫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等半天,終於見到蘇晴蓬頭垢面地端出菜來,焦的焦,半生不熟的也有,他當下眉宇皺得凹深地面向她。

    「我……我是藥師,又不是廚師。」

    「拜託!這是給人吃的嗎?我家養得狗都吃得比這還好。」

    「那就回去跟你家狗兒搶飯吃,省得聽你挑三揀四的。」被他看輕,蘇晴就是不服氣,拿起筷子夾了魚肉入口,隨即捂著嘴跌坐下去。「好噁心……」

    「你看吧!還逞強。」他搖搖頭,逕自端起白飯,夾著菜吃起來。

    蘇晴見狀,忙伸手要奪下他的碗。「別吃了,咱們上館子吧。」

    「不要。」他又把碗搶回來,避得老遠。「做都做了,就吃吧。」

    「這……你剛剛還嫌呢,不用勉強了啦!上館子還是回王府吃都可以啊。」

    「沒關係,餓昏頭,什麼都好吃。」

    她不好意思地看著他猛扒飯菜,不由得嘟起嘴咕噥:「那算稱讚的話嗎……」

    天竫偶爾從捧高的碗緣偷偷瞥著她沾了煤灰的臉,那焦黑的斑點,他還不想動手替她擦抹,因為那是蘇晴為他作飯的證據,他還想多看幾眼。

    「蘇晴!蘇晴!你好了沒?」

    雞剛啼,蘇家籬笆門敲得急、敲得響,蘇雲睡眼惺忪地自床上坐起,蘇晴朦朧間抓來一件外衣披上,蹣跚走出去開門,天竫已經老大不高興地抱起雙臂。

    「你還沒準備好呀?」

    「你以為現在是什麼時候啊?咱們本來約……」

    「好啦好啦!廢話少說,你快進去換件衣服就出來,快點兒呀!」

    她又被迫不及待地推進去,屋裡蘇雲才剛揉亮了雙眼。

    「是小王爺?這麼早?」

    就是這麼早!蘇晴好不容易答應陪他一天,天竫一早就騎著馬來接人了,兩人在輕霧瀰漫的路上走著,她還不時呵欠連連。

    「你太失禮了吧?跟本小王出來還這副德性。」

    「你才沒頭沒腦呢!這麼早……連市集都還沒開始,逛什麼呢?」

    「早一點,咱們在一塊兒的時間才會久些。」

    她登時清醒了,同時也為那番窩心話絆跌了一下;前方天竫跟著停住,伸手向她,裝作不耐煩──「你是小孩兒啊?連路都不會走。喏,手讓你牽啦!」

    「為……為什麼我要牽你的手?喂……」

    不由分說,蘇晴一下子被他霸道地牽著走,跌跌撞撞間瞥見天竫開心的笑意。她趕忙回過神,這才發現手中過高的溫度。

    「怎麼你的手這麼燙?」才問,隨即靈光一閃,便要去探他的額。「你病啦?」

    「沒有。」彷彿當她的手長了刺,天竫閃得異常矯捷。「我身子、骨子都好得很,別咒我。」

    也有道理;人家說傻瓜是不生病的,他怎麼看也不會是體虛的料。正想著,不意看見了上好藥材而喜出望外,指住一棵高大的竹柏便叫:「這兒竟有竹柏……唉!可惜,少了梯子,根本摘不著葉。」

    「你要它的葉子?」

    「可以止血,骨折的時候很好用……欸!你要做什麼?」

    才說到一半,就見他開始攀著樹幹往上爬,顯然是要為她摘取頂上的枝葉,可沒一會兒工夫他就打住了,撐在半空中,流著冷汗的模樣似乎很難受。

    「你怎麼了呀?」

    「這……這高度……」他忙摀住嘴,一觸見距離地面的高度就欲作嘔。「好想吐……」

    對了,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有懼高症!蘇晴不得不為他擔心了。

    「什麼想吐呀,你又不是有身孕,忍著,快下來吧!」

    他試著讓自己不往下看,瞧瞧樹梢,又繼續往上攀爬,雖然速度緩慢極了。

    天竫憑著敏捷的底子,真把竹柏葉給摘到手,一落地就癱瘓下來。靠著樹幹休息的當兒,蘇晴拿著沾濕的絹子覆在他額頭上。

    「好些了嗎?」

    「開……開玩笑,這……這點小事,本……本小王還……應付得來。」

    結巴成這個樣子,臉色明明慘白得要命,嘴巴竟出奇的硬。

    「要不要回去休息?那樣比較好吧?」

    「不行!」猛直起身,絹子便自他毅力滿滿的臉上落下。「絕不回去!我很好,咱們走吧!」

    蘇晴無奈地吐口氣,瞟瞟握在手中的那把竹柏葉,會心笑了起來。傻子!

    「哪!」天竫抬起眼,她細嫩的素手伸遞到跟前。「起來吧,這回換我牽著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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