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情兒漾漾

第14頁 文 / 湛青

    她不知道這樣的時日可以過多久,但總不能現在就為還沒出現的變動傷腦筋吧,所以就姑且享受囉。

    她進了「展望」的第一份成績單就是寫了一篇精辨的報導,報導的主人前當然就是那位轟動財經界的聞人湛也,這算是聞人湛也給她這個房東最大的誠意。雖然她還是不懂為何一個大企業家要窩在歡喜樓這樣的地方,就像她不懂為何盡情表哥不住他那美麗的別墅一樣,可是她還是很高興有人陪她住在歡喜樓。

    說實在,如果這地方沒整修過,又只住著她一人,她簡直就跟住在鬼屋或廢墟沒有兩樣。

    話說歡喜樓住了三個人,盡情、陶然和聞人湛也,但就在陶然工作滿一個月的那一天,歡喜樓又多了一個新房客,那就是潘迎歡。

    潘迎歡是何許人也?又是怎麼住到歡喜樓的?說起來還真是匪夷所思。

    「我說表妹啊!原來你有撿東西的癖好,只不過今天撿的束西可真是……」盡情嘖嘖有聲地說,看著坐在餐桌前,正不顧形象大口吃喝的潘迎歡。

    這一桌好菜是盡情為慶祝陶然工作一個月,特地準備為她慶祝的。忙碌的聞人湛也也特地提早下班,目前也在現場,不過他的反應冷淡多了,他只顧著搶救正被播迎歡橫掃進腹的菜餚。

    陶然紅了紅臉,說:「我一開始以為是貓……」

    「貓?」聞人湛也硬是狠狠地被梗了一下,迅速抬眼用力的瞄了對面女人一眼,像貓?

    「對啊……」陶然開始吞吞吐吐。「我剛剛出去買飲料回來時,看到巷口的牆角有一團金黃色毛茸茸的束西,我還以為是只金絲貓……」

    盡情也看了看那顆正埋首苦吃的頭顱,染成金黃色的頭髮燙了個小卷子,服貼地覆蓋在那顆腦袋上。嗯,也難怪陶然那個近視又迷糊的人會看走眼。

    「你該不會真以為她是貓就把人家撿回來吧?」盡情雙手環胸,雖然並不真的怪她,但仍要表現為人兄長的風範,以免這小妮子沒有戒心,輕忽社會險惡。

    「我……」陶然囁嚅。「我聽到她在呻吟,好像很痛苦。結果我靠近一看,她蜷縮著身子蹲在牆角,好像肚子很痛的樣子,所以我就帶她回來看有沒有藥吃。」

    「天!她如果真的生病,搞不好就掛了。哪有撿到病人就帶回家亂醫的?會醫死人的。」盡情又訓了一句。

    陶然自知理虧的低下頭懺悔。

    「唉!」盡情轉頭又看了潘迎歡一眼,以一種不知是佩服還是無力的語氣說:「你和她,不知誰是奇葩?一個把人當成貓,一個竟是把自己餓到肚子痛。」他又用力的歎了兩口氣。

    是的,潘迎歡肚子痛的原因是她忘了吃飯,看來又是一個迷糊的丫頭!

    一早醒來陶然發現天空灰灰的,天氣有些潮濕,最明顯的變化是氣溫下降了。她微起身拉開床邊的窗簾,再懶懶地躺了回去,愣愣地看著窗外凋零的樹枝發呆。

    樹上的葉子大部分都掉了,只剩幾片枯黃的殘葉空懸其上,秋末的涼風吹過,顫巍巍地抖了幾下,更顯蕭瑟了。

    褐色。

    這個殘秋透著褐色,和那年的歐洲春未及降臨的巴黎有著一樣的顏色。

    她已經有段時間沒想起恪擎了。那個指尖有著煙草味道,唇畔帶著寵溺笑意的男子,她將他小心翼翼地連同那段回憶收藏在心底,那個最最柔軟的角落。就像個秘密的夢。

    可是總在這乍寒還暖時,那突然而至的涼意隨著顏色的滲透,突如其來的掀動她記憶的扉頁。

    懶洋洋地擁著薄被翻個身,目光觸及桌上那還攤著的攝影集,陶然微微浮腫的眼眸泛起水霧。

    多麼熟悉啊!

    那攝影集裡呈現的正是她那段記憶裡的扉頁,咖啡色的巴黎、湖綠色的阿姆斯特丹、灰色的街頭……她彷彿又回到那個霪雨霏霏的夜裡,她遇見恪擎的阿姆斯特丹街頭。

    聽說這個叫K.S的攝影家在國際上頗有名氣。陶然不知道不同的人看的城市也可以是同樣的面貌,她覺得這個K.S將她的記憶影像化了,真是神奇。

    這樣的情緒波動讓她幾乎一夜無眠,但現在的她除了淡淡的感傷以及微腫的眼皮外,精神倒是還不錯。

    陶然穿著她的標準服裝,深色的寬上衣有著稍稍高起的領子,長及腳踝的裙子將她下半身完全遮隱,一件寬大的外套幾乎將她不算大的骨架淹沒,右手臂上掛著一個超大的帆布袋,左手抱了一疊書。一頭長髮垂在肩後,過長的前額秀髮遮掉了她秀麗飽滿的額頭,鼻樑上那副永遠要掉不掉的粗框眼鏡則隱去了她眼眸所有的靈秀。

    她走在路上還是一樣受人矚目,只不過是因為她怪異的打扮。

    陶然剛進「展望」時,求新求變的同事們對她的模樣簡直是張口結舌,無法言語。放眼辦公室中,哪個不是打扮得清新可人,要不就是嚴謹幹練的,可偏偏出現了一個完全無法歸類的宋陶然。

    「早啊!陶然,這麼早就來辦公室?」同事小柯打著招呼。

    陶然回以一個笑容。「睡不著。」說著還故意苦了張臉。

    事實上他們沒有規定上下班時間,除了每週固定的會議時間外,採訪記者們可以按照自己的工作情況調配,只要準時交稿即可。通常這時候辦公室是沒什麼人的。

    陶然將手上的東西擱到自己的桌上,拿了杯子到茶水間為自己泡杯咖啡。回到位子的途中被一小群坐在桌邊閒聊的同事吸引,因為她隱隱問聽到K·S這個名字。

    走近一看,發現攤在他們中間的,正是她昨天無意間在書店發現的攝影特集。

    「你們說,總編輯會派誰去採訪他?」同樣是財經記者的西蓉眉飛色舞的問道。

    「誰知道?這個藝術方面的人物剪影是新專欄,誰都有可能。」專門負責娛樂性報導的心茗說。

    「你們說的是誰啊?」一個好奇的聲音插進來,正是陶然。

    陶然在以前那個雜誌社可以說沒什麼朋友,唯一她較熟的小美最後給了她慘烈的一擊,讓她檢視起過去時,發現自己在人際關係這方面可以說相當的失敗。但來到「展望」之後的情況就不太一樣,因為這裡人人都有真才華,競爭也相當良性,所以即使不善交際如她,也和同事處得不錯。

    「就是他呀!」茜蓉指指攤在桌上的攝影集,「享譽國際的建築師K.S就要應邀來台灣,所有媒體無不摩拳擦掌以待他的來臨。聽說總編輯已經和他的秘書聯絡上,他也答應接受簡短的訪問。」

    「建築師?建築師為什麼出攝影集?」陶然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人家有才華呀!」賀隸青開口說話了。「他可是國際級的建築師,設計過許多重要建築,攝影是他的興趣。這本攝影集其實已經發行將近兩年,只不過最近台灣才取得版權出版。」他是K.S的迷,對他的作品推崇得不得了。

    「柏油,你研究得可真透徹。」心茗戳戳隸青的肩膀說。

    「不要叫我柏油!我叫隸青。」隸青用力的指正心茗。

    「瀝青不就是柏油嗎?還辯?!」心茗理直氣壯的說。

    「嘿,你們別吵了。」茜蓉推推他們。「我聽可靠消息透露,他還是個華人呢!」

    「拜託!」隸青誇張的翻翻白眼轉過身,「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有什麼好神秘兮兮的?人家長年旅居歐洲,老早就斷了台灣的根了。」

    一旁靜靜聽著的陶然卻微微出神了。是嗎?這個拍出她記憶中的歐洲的人就要來台灣了嗎?他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陶然從來沒有想到她有再見到恪擎的一天。

    她以為他只屬於記憶,而記憶屬於過去,過去是與現在背道而馳的。

    這天迷糊的陶然沒有忘記社裡的大事,匆匆結束一個專訪,她趕回辦公室。她也想一賭K.S的風辨。

    手上抱著那本精裝的攝影集,匆匆趕至的陶然顯然還是錯過了開始的部分。

    她用力撥開人群,想要從團團圍住的同事間的縫隙,瞥到一點人影。由於操之過急,加上自己踩到了自己的裙擺,抱著厚重本子的她根本分不出手來平衡身體。偏偏兩旁的同事又那麼該死的有默契,左右都同時閃開要讓她過。

    結果陶然就結結實實的在眾人面前跌了個狗吃屎。

    同事一陣嘩然,只有一隻有力的手臂拉起一身狼狽的她,那隻手的主人並幫她將散落的髮絲塞到耳後,動作自然而純熟。

    她的心跳卻為那指尖熟悉的觸感以及那特殊的淡雅煙味失了神。

    陶然還來不及整理好一身狼狽,總編輯已經笑呵呵的開口介紹了。「這位就是我們社裡人物報導的高手,宋陶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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