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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文 / 金萱

    她邊哭邊自問。

    這一年來,她到底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啊?不是說遇上真愛後,幸福便唾手可得嗎?難道,盧有睿不算是她的真愛?如果不是的話,為什麼她的夢裡總是有他?

    樓下,盧有睿撥了一通電話給蕭律師,表明要將房子的產權過戶給白湘芸,掛上電話後,他眼巴巴地看著樓梯口,心裡奢望地想著——

    這世上還有奇跡可以相信嗎?如果有的話,請賜給他一個可以再度站起來擁抱白湘芸的奇跡吧!

    因為平常盧有睿可以坐在輪椅上,利用餐桌上的微波爐為自己打理三餐,但是今天因為白湘芸突然出現,所以把輪椅藏了起來,他無法像往常一樣自力烹飪,只好打電話請阿輝的母親多煮兩人份的午餐,再由他來支付餐點費用。

    阿輝於是趁著白湘芸下樓前,端著母親準備好的午餐過來,順便偷偷查探情況。

    阿輝好奇地探問剛剛發生的細節,聽完後,他悄聲問道:「你說她在樓上哭啊?」

    「好可憐喔!先是你不理她,然後死了媽媽,接著又死了小狗,難怪會哭。」

    盧有睿聽了,眼眸黯然,沉默了半晌後,拿起筷子開始把餐盤裡的清蒸魚挑去魚刺,然後挾了塊肥嫩的魚肉到白湘芸的碗裡。

    他對阿輝說:「去幫我叫她下來吃飯。」

    「我才不要!」阿輝急忙揮手拒絕。「我最怕看見女人哭了。」

    盧有睿瞠他一眼。「算了,那幫我去隔壁找米穌來叫她。」

    「不用了,我自己會下來。」白湘芸的聲音忽然插入。

    盧有睿和阿輝同時抬頭看向樓梯口,發現白湘芸就站在那兒,他們倆互相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神,彼此都在回想著——剛剛有說了什麼不該洩漏的秘密嗎?

    白湘芸走到餐桌前,眼睛因為哭著入睡而浮腫,但也因為小睡了一會兒,她的精神比剛來的時候好些,情緒沒那麼激動,思緒也清晰了些。

    她睜著浮腫的眼看向盧有睿,這時才開始產生疑惑。「為什麼你不自己上樓去叫我?」

    仔細回想,他早上也是委託小男孩當跑腿,方才又要阿輝代勞,怎麼他不自己上樓去叫她呢?是心虛面對她,還是厭惡面對她?

    盧有睿被問得語塞,臉色青白交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呃……」這樣對峙的情景讓阿輝緊張,他怕自己因為慌張而一時說錯話,決定速速離開此地。「我……我看我還是先回去了,盧大哥,有事再打電話叫我。」

    白湘芸轉而看向阿輝,問他。「你們感情很好?」

    「當然!」阿輝心直口快地說:「因為盧大哥的腳——啊,靠!」他忽地住嘴,並且啐了一句髒話。

    厚!就說他還是速速離開的好吧?果然壞了事!

    「腳?」白湘芸的視線立即移到盧有睿的雙腳上。看起來很好啊,沒有什麼異樣。

    盧有睿額角沁著薄汗,不安到了一個極點,他抿了抿唇,眼神飄忽,說著謊話。

    「我上星期在茶園裡跌倒,扭傷了腳,所以無法上樓去叫你,這些天都靠阿輝幫忙。」

    「對對對!因為這樣,我來幫忙他,所以感情才變好。」阿輝連忙點頭附和,邊說還邊往門邊加快步伐,臨走出去前,他回頭問白湘芸。「聽說你要住下來啊?」

    白湘芸點頭。

    阿輝往外走的同時卻搖著頭,自言自語地喃喃低聲抱怨著。「那樣要怎麼做事啊?很不方便耶……」

    白湘芸還是聽見了,阿輝走後她問盧有睿。「他很討厭我?」

    「不是,他只是……」只是要在不被你發現的情況下避開你幫我做事,對他而言有點礙手礙腳。

    他沒明說,在他還沒搬走之前,白湘芸若是在這兒住下,他勢必無法自由地坐著輪椅活動,屆時,什麼都要靠阿輝來幫忙他,而偏偏幫忙的同時還要顧忌不能被她發現起疑,真的是很難做事。

    「只是怎樣?」

    盧有睿搖頭。「沒事,阿輝只是喜歡碎碎念,快坐下來吃飯吧!」他把筷子放到白湘芸面前的碗上頭,催促她。

    第9章(2)

    白湘芸拉開椅子坐下,低頭看著那碗白飯,發現白飯上頭放著一片已經挑去刺的魚肉,這讓她好迷惘、好混亂。

    幹麼呢?這麼樣呵護備至。他對她到底是什麼心態呢?殘忍?還是溫柔?

    白湘芸端起碗筷,默默地吃著飯,那魚肉的鮮甜混著飯香,甜著她的味蕾,卻酸著她的心。

    以後,他還有可能這樣為她挑魚刺、替她挾菜嗎?

    見她吃完魚肉,盧有睿又挾了一個荷包蛋進她碗裡,叮嚀著。「多吃點,你瘦了好多。」

    他的關懷舉止反而激怒了白湘芸,她啪地一聲放下筷子,含怨地瞪他,吼著。「你到底是想怎麼樣嘛?」

    「呃?」盧有睿傻看著她。

    白湘芸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了,不在乎面子、不怕羞地問:「你究竟還愛不愛我?」

    如果不愛,就請別對她那麼溫柔,她會禁不住去奢想,企盼著兩人之間還能再愛一回。

    問出口的同時,心跳如擂鼓,彷彿等著被判刑的犯人似的,她多怕聽見他說出否定的答案。

    盧有睿驚訝著她突如其來的問題,他看著她良久,表情堅定地說:「愛。」

    聽見他的答案後,白湘芸的心情像是坐雲霄飛車似的,倏地降落平地,身體鬆懈了,但是心臟猶然劇跳著。

    她又想到什麼,繼續問:「所以你沒有劈腿?沒有帶別的女人回家過夜?」

    盧有睿先是一愣,後來忽地明白了,他笑著,不答反問:「天啊!所以你早上那麼慌亂地四處尋找,就是為了找我是否在屋裡藏了另一個女人?我昨天不是說過了,我沒有新女友。」

    一陣紅潮竄上白湘芸的臉,她扭捏著,嗔他,一副「你敢笑我就試試看」的表情。

    盧有睿心情大好,現在他百分之百確定了,雖然經過了一年的分離,雖然她早上出現時的氣勢很怨懟,但是從她此時的表情來研判,白湘芸還深深愛著他。

    他突然燃起一線希望,有沒有可能當初是他想太多了,自以為離開對她才是最好的,也許她不是那麼懦弱庸俗的女人,不會覺得跟他在一起是拖累、是包袱、是耽誤……

    「誰叫你欠我一個分手的理由!」她把錯全往他身上推。

    「我不確定我的理由是否該讓你知道,我只要你知道,無論如何,我都不願傷害你。除了你以外,我沒可能去愛其他女人,至於理由……給我一些時間,以後我再告訴你好嗎?」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猶豫思忖著。該不該明說呢?把真相說出來後,她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他一方面私心地希望能再次擁抱白湘芸,但另一方面又掙扎著,深怕會耽誤到她,她一直過得很不開心,不該再這麼辛苦地跟著他。

    白湘芸的視線隨著他移動,也看著他的腳,難掩關心之情地問:「怎麼會那麼不小心跌倒呢?」

    聽見他說依然愛她,她的心瞬間解凍,不再武裝冰冷,她起身走到他身旁,蹲下來,手搭在他的膝蓋上,低頭審視著他的腳。「傷到哪裡?」

    盧有睿的語氣很不自在,扯著謊。「只是腳踝的韌帶扭傷了,目前無法走路。」

    因為深怕她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腳上,盧有睿趕緊轉移話題。「湘芸,仔仔的事……我很抱歉。」

    一想到仔仔的死,白湘芸馬上淚湧眼眶,她一股腦兒地把委屈訴盡。

    「我母親過世時我有多悲傷,仔仔死了我有多心痛,昨天我父親把櫻花樹給砍了時我有多沮喪無助,而你好過分,都沒有陪在我身邊……」

    她嚶嚶哭著,雙手交疊搭在盧有睿的大腿上,臉埋著,倚偎著他哭。

    她的熱淚讓盧有睿好心疼,他猶豫了一下,終於,情難自抑,手掌搭在白湘芸的頭上,輕輕撫過她的髮絲,拍撫著她因哭泣而顫動的肩膀。

    「對不起。」他說,為自己沒有在她低潮脆弱時陪她感到內疚。

    白湘芸哭了一會兒,抬起頭,淚沾眉睫地看著他,鼓起勇氣哽咽地問:「有睿,我們還有沒有可能……在一起?」

    盧有睿聽了,心揪得好疼。

    問得好,這問題他也想反過來問問她,但前提是,他必須多加一個但書,那就是——

    如果我終身必須靠輪椅活動,那我們還有沒有可能……在一起?

    「嗯……」他的手撫上她的臉,含糊地低喃著。

    白湘芸聽見了,破涕為笑。

    這是這一年來,她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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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湘芸從廚房裡端出一盤剛烤好的巧克力餅乾放到客廳的茶几上,接著又搬出整套茶具,沏了一壺茶,然後她邊把手放在圍裙上擦著,邊朝一樓的房間門口喊道:「餅乾烤好了,你要出來吃還是端進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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