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童真
真是的!要不是剛好看見下面搖搖晃晃過去,似曾相識的小竹笛,她也不會想起小時候那件事,也就不會讓娘那麼好奇了。
等……等一下!小竹笛?
「啊!」馬小川猛地叫了一聲,立刻站起來。
這一叫,也引起了鄰座的注目,大夥兒眼光全朝母女倆這兒看來。
「抱歉、抱歉!沒事、沒事!」馬大娘連忙向四處賠不是,趕緊拉著馬小川坐下來。
「叫那麼大聲做什麼呀?嚇死你老娘了!」她誇張地按住心口。
「娘!你先坐一下!我一會兒就回來!」馬小川哪裡坐得住?她馬上又站起來,腳步急急忙忙往樓梯口移去。
「噯——」馬大娘來不及拉住女兒衣角,地板已經咚咚咚聲響起,女兒已逕自下樓去啦!
看女兒匆忙的模樣,一定有什麼她不知道,而且好玩的事發生了!說什麼她也得趕快跟在後頭看看才行!
思及此,她也跟著站起來,掏出一小錠碎銀擺在桌上,抓起包袱匆匆忙忙下樓去了。
人呢?馬小川踏出客棧大門,融進川流不息的人群裡,她輕巧地讓身體在人群中迅速往前移動,不管怎麼快,那由腰帶垂墜而下的小竹笛依舊隱隱約約在很遠的前方搖晃……害她一直抓不到那人的真切感覺。
驀地,她覺得自己這種行為實在有點無稽。
已經那麼久以前的事了,誰還會把那種市集買來的玩意兒一直掛在身上呢?就算看見了那個人的長相又如何?也不能一口咬定人家就是當年那個少年!又如果是真的也不能如何,說不定人家早忘記了!又何必去找人家麻煩呢?
想到這種種情況,她慢慢地停下腳步,不打算再往前追了。
幸好她穿的是男裝,否則一個姑娘家公然在街上追著一名不相識的男子,是完全不被禮教認同的。
「怎麼不追了?」一隻手突地搭上馬小川肩頭。
「娘?你怎麼也跟著出來了?」
「你什麼也沒說就那麼匆忙的走掉了,娘哪裡還吃得下?」
「嘖——我看是好奇心殺死貓吧。」馬小川咕噥。
「死丫頭!」紙扇朝她頭敲一記。「知道還講,討厭!怎麼,你到底在追誰呀?」
「算了……不想追了,追到也沒用……而且,也追不到——」馬小川自言自語般說著。
「那怎麼可以!既然決定要追了,就要追到底呀!走走走!」馬大娘拉起女兒的手。
「快告訴我是哪一個死沒良心的。娘幫你!」
「娘——你想到哪裡去了?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啦!算了啦!我們回去了啦!」
「那怎麼行?我連個鬼影都還沒見到呢!等等!你剛剛說……追不上是吧?噯!人那麼多,當然追不上,走走走,跟我來!」她拉著馬小川往街道旁的小巷裡走去。
「娘,我們要去哪裡?」
「說你笨還不承認!」指尖點了馬小川額頭一下。「人那麼多,不會挑沒人的地方走啊?你跟娘幹那麼多年『俠盜』幹假的啊?還不快上去!」馬大娘指了指綿延的屋瓦。
「對喔!我怎麼沒想到。」馬小川恍然大悟,剛才一急,什麼都忘了。
「所以我就說你笨嘛!」
母女兩人趁四下無人時,施展輕功躍上了屋頂。
「是——還是娘聰明——女兒對您的崇拜呀,就有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呢!」
馬小川堆出諂媚的笑臉,才再度萌生了追人的意念。唉,誰教娘比她還急呢?這下子不追也不行了。
「哼!少給你娘我灌迷湯,你最好在找到你要找的那個人之前,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否則……哼哼——後果自行負責啊!」
「知——知道了啦!」馬小川挫敗地歎口氣。
「知道了就快走啊!」
馬大娘拉起女兒的手,興高采烈地追人去了。雖然她完全不曉得要追什麼人,不過,女兒等一下就會告訴她了不是嗎?呵呵——「怎麼?看到那個人了嗎?」
「沒有。娘,我覺得這樣更難找了啦!你看——」馬小川指著下面。「底下一看全是黑鴉鴉的人頭,怎麼看得到誰腰帶上掛著什麼東西呀?」
「誰叫你看正下方的?你不會把視線再往前或往後看遠一點嗎?唉,那小子真有那麼重要嗎?怎麼娘覺得你的腦袋已經不能正常思考了?」
「不……不是啦!娘明明知道人家一急,腦袋就會轉不過來,還笑人家!」馬小川撒嬌似地嘟起了嘴。
「話說回來,在你六歲那一年,我帶你去隱塵山拜訪隱塵道長之後,就沒有他們的消息了,幾年前我經過隱塵山時再上去一瞧,早就人去樓空,變成一片斷垣殘壁,看起來好像發生過火災的樣子,也不知道道長跟他那兩位徒弟怎麼樣了?」馬大娘回憶起當時的景象。
「怎麼會這樣?」馬小川驚訝地瞠大眼。「難道他們遇上什麼危險了嗎?」
「不知道。後來我問了山下的人家,他們也不清楚,只知道有天夜裡山上的屋子突然起火燒起來了,等大家從溪裡挑了水再爬石梯走到半山腰時,屋子早燒光啦!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傷亡。不過,隱塵道長與世無爭,而且武學造詣又高,想來應該不是什麼尋仇之類的事才對。」
「哦——」馬小川應了聲,心頭一股失望油然而生。也許那個記憶,就到此為止了。
「小川,你喜歡那個少年呀?不然怎麼那麼多年了還惦記著?想想日子也過得好快呀,你都快二十歲了,娘是該給你找個夫家了,不然成天老是跟娘這樣東奔西跑,不嫁人也不是辦法……」
「咦,是不是那個?那枝小竹笛還真的有點舊了呢!咦,旁邊那個老頭好像有點眼熟……那不是咱們的黑名單上之一——城東那個很『摳』的首富……『金寶成銀樓』的老闆金寶成嗎?」
「拜託!娘!你又扯到哪裡去了啦!我只是剛剛吃飯的時候無意中看到,才忽然想起小時候還有那麼個回憶而已!是你一直拖我來,叫我一定要找到的,什麼『惦記』?
我連那傢伙長得是圓是扁都不記得了……嗄!等等!你剛剛說什麼來著?哪裡?在哪裡?」
「喏,不就在那兒嗎?在金寶成銀樓門口。」馬大娘手指往前指了個方向。
看……看見了!
馬小川怔怔地看著由那名年輕男子腰帶上垂墜而下,果然有些老舊的小竹笛,黃色的粗線穿過其中一個洞,還在竹笛下方編了個中國結……從這個角度看去,只能看到男子的側面,無法盡覽他的長相,只能看到竹笛、看到他身著深藍滾白邊的粗布衣衫,是一般時下文生打扮,給人一種無害的感覺。
但她卻跟娘有著同樣的疑慮,這樣的人,怎麼會跟金寶成那種人扯在一起?而且他還跟著金寶成亦步亦趨,隨從的意味十分明顯。
「好啦,人也看到了,是不是當年那個欠你一個承諾的小子還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總不能這樣一直看著人家吧?」
「娘,我記得你剛剛好像說,金寶成銀樓也是我們的目標之一……」馬小川視線仍膠著在小竹笛上,似乎在考慮著什麼。
「是啊,」馬大娘從包袱中掏出一本簿子,找到金寶成的,開始滔滔不絕地宣讀罪狀。「金寶成那個死老頭,又吝嗇又貪小便宜,經常把金銀手飾超賤買超貴賣也就算了,他還經營地下錢莊,專門放高利貸給窮苦人家,等到人家還不出錢來,他就沒收了人家的田地,還強迫全家人都到他的商行裡當長工抵債!好多人就這樣替他做牛做馬做了一輩子咧!這個人啊,你娘我老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不過咱們的名單上還沒修理的人太多,咱們得商量一下,要從哪個先下手才好?」
「娘,不用商量了,這一次,就先從金寶成下手!」
「那有什麼問題!對了,女兒呀,你說咱們什麼時候開始行動好呢?也該準備一下了,你想好計劃了嗎?」馬大娘一雙眼露出興奮的光芒,說到劫富濟貧這檔事兒,她的精神就全來了!
「明天,就明天。」
翌日,金寶成銀樓旁。
「賣身葬夫」
「賣身葬父」
斗大的招牌擺在一對披麻帶孝的女人與瘦小的男孩面前,兩人低垂著螓首,一時間也看不清楚兩個人的臉,只見兩人頻頻作著拭淚的舉動,引起過路人一陣騷動,人群一下子就圍攏了過來。
「各位大爺大嬸,求求你們行行好,買下我們母子吧!我們家境貧寒……我相公死了沒錢入殮下葬……」女人號啕大哭,朝大家又跪又叩的,聲音聽了任誰都會為之鼻酸。
「誰買了我們母子倆,安葬了我相公……就是我們家的大恩公哪!我們母子倆會永遠感激不盡,願意一輩子為那個人做牛做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