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錦瑟
真是夠了,又不是電影的情節,他就是不願接受她的好意不成嗎?
杜若秋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眼前這個男人那麼不喜歡和自已共車,她今天外表有那麼糟糕嗎?
她挑了眉、微瞇眼,然後朝小高丟了一句問話:「小高,在快車道上跳車,下場會怎樣?」
小高由後視鏡看了臉色僵硬不太好看的靳雷遠一眼,面無表情道:
「幸運的話,會被後面那輛大卡車當場碾斃;不幸的話,就是滾到一邊,讓連續而來的汽車、機車一輛一輛壓過去,然後還得送到急診室,讓醫生糟蹋;更不幸的是,糟蹋完畢,還沒死,就得過最悲慘的下半輩子。」
待小高解釋完畢,杜若秋露出明亮的笑容問:「先生,你想跳車嗎?」
這女人……實在令他想咬牙也會因為咬得太厲害而不小心咬到舌頭。
靳雷遠在心底不知罵過幾回,深呼吸了一遍後,才「和顏悅色」開口:「請載我到傲雲廣告,謝謝。」
自小,接受母親的嚴厲調教,使得他絕不會責罵女人,更不會動手動腳,在他的觀念裡,打女人的男人很沒種。
她又笑了。
靳雷遠不懂,這樣她也能笑?有什麼好笑的。
她不美,在他的審美標準裡,一點都不。
不過奇異的是,她的笑容很美、很溫暖,就像是天上那金亮太陽,也如深夜裡的一輪微亮明月,暖暖地包裹住冰冷的人心。
停停停!他在想什麼,真是廣告詞想太多,連這個也能聯想。
就算這笑容很美,又如何?關他什麼事。
總算又找到話題了,杜若秋繼續攀談:「傲雲廣告啊?我聽說過,那裡頭女孩子很少。請問你結婚了嗎?」
干她什麼事?「沒有。」
罵歸罵,靳雷遠依然說實話,這又得歸功他母親的教導有方。
小時候單純,就讓母親騙去跪在祖先牌位前發誓,以後絕對不能說謊,否則會被車撞死、被雷劈死、被水淹死。起因當然不是他,而是那個年輕時老愛欺騙他母親的老爸,害得母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女朋友呢?」杜若秋眼睛登時一亮,明亮的眸子彷彿門著光芒。
「沒有……」用膝蓋想也知道她的企圖了,他很想說謊,卻說不出口,真是夠了。
杜若秋的整個五官頓時如燈泡一般,亮了起來,她這個月的「免死金牌」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果然,幫助人是好的。
「我看先生長得不錯,工作也很好,怎麼會沒有女朋友呢?」她開始切入主題。能不能安全撐過這一個月,就看她今天的功夫了。
「我對女人沒興趣。」現在對他而言,工作比較有趣。
杜若秋一聽,臉上立刻表現出她內心的詫異,可是有職業道德的她,很快揮去外界灌輸的那些歧視言論,很快露出一如剛剛的表情,不過這會兒笑容有些僵。
「呃……先生,其實,我們也有嘗試辦這樣子的『另類』徵婚,不知您有沒有對象?或是需要我們幫您介紹?請您放心,我們鴛鴦婚姻介紹所絕對男女無欺,就算您喜歡的是男人,我們也會幫您找到一個完美的情人……」不過得先說服老闆要辦這種「另類」介紹才行。
靳雷遠聽到一半,眉頭一皺,原本已轉過去的冷峻五官又回了過來,深邃的眸子直直瞪著她。
「你說什麼?」
以為男人終於對她的職業有興趣,杜若秋趕緊把練了一年才練成功的招牌微笑掛了上來。
「您好!我是鴛鴦婚姻介紹所的紅娘——杜若秋。」
「我是問你剛剛說要幫我找什麼?」
似快要冒火的眸子又冷冷逼近,使得杜若秋竟莫名有種覺得車內冷氣忽然變強了的感覺,忙不迭地往另一邊緩緩移過去。
「其實,同性戀不是很嚴重的問題,我們鴛鴦依然能幫您牽得紅線,只要您加入我們的會員,年費……」
未竟的話語讓靳雷遠打斷。「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怎麼辦?他好想、好想——宰了她!
怎麼車內一下子冷,一下子又熱了起來呢?
杜若秋仍然不知大難臨頭的回答:「杜若秋。」
靳雷遠又逼近她,直到她的背抵上了車門,兩人的鼻尖只剩一寸的空間,一個呼吸,兩人皆可嗅到對方的氣息。
她的身上,是清雅的香水味;他的身上,是淡淡的香皂味。
「先生,這樣的距離會不會有點……太近了些?」即使對方是同性戀,對自己應該沒有興趣,可是她可從沒有過與陌生男人這麼近距離接觸。
有點怪、有點呼吸不順,還有點心跳加速……怎麼回事?
「我、不、是、同、性、戀。」靳雷遠一字一句、口齒清晰的表明。
「喔,我知道了。對不起!對不起!」原來是自已誤會了,杜若秋連忙致歉。
等靳雷遠離開自己,杜若秋又不知死活的建議:
「先生,您的個性有點冷漠,這樣不太好,要改一下喔,否則會交不到女朋友。假使你覺得個性難改,也想要結婚的話,不如到我們鴛鴦看看,我們的服務有品質保證,還有完整的售後服務。」既然已經確定對方的真正性向,杜若秋又開始遊說。
婚姻介紹所有售後服務?他倒想聽聽。
「什麼售後服務?」
杜若秋笑得無害:「就是離婚啊!我們會有專門的律師幫你們訂契約、解決這類棘手麻煩事。」
靳雷遠聽了,眉頭一攏,他真的會讓這樣子的婚姻介紹所打敗。
「我自己也有律師。」
「先生,您排斥婚姻嗎?」杜若秋見這男人不太好說服,決定換另一個方向進行,採取一針見血法,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招式,據說上一個年度紅娘總冠軍就是採取這方式,且屢試不爽。
「有沒有都無所謂。」其實他壓根兒都沒想過結婚這問題,一個人過活愜意極了,何必要找一個牢籠來關住自己。
杜若秋斂眉,開始發表她對婚姻的見解:「先生,有這種觀念是不對的,要想想,若沒有你的父母,又怎會有你的存在?所以說假使你沒結婚,就等於在剝奪你孩子未來的生存權利。」
「這樣的人畢竟不多。」他不過是少數里的其中一個,不值得重視。
「可是我面前的你——就是一個。」
瞧她說得嚴肅又正經,好似他不結婚就是天地不容,該以死謝罪,這會兒,換靳雷遠必須往旁邊移動。
「你忍心剝奪你孩子的將來嗎?若他是未來能改變地球的一名偉大科學家,或是下一個貝多芬,甚是諾貝爾和平獎的得主,你不生下他,不就等於扼殺了一個美好的開始嗎?」每次一遇到這類話題,杜若秋總是特別激動。
只是不結婚,結果有如此嚴重嗎?
靳雷遠啞口無言,這是他生平除了母親之外,竟還有另一個女人能讓他開不了口,厲害。
「我只是說婚姻有沒有都無所謂,並不是絕對排斥好嗎?」末了,他還得為自己辯解一番。
杜若秋說得更慷慨激昂:「有這種觀念就更不對了,既然要結婚,就要負責任、當作一回事,而不是隨隨便便就結,這樣是很不尊重神聖的婚姻。要結婚,就要抱持一顆虔誠的心。」
虔誠?又不是信教。
他被教訓了嗎?現下又該回答什麼?
除了沉默,靳雷遠不以為自己能夠說出比她更厲害的漂亮道理。
明明,他身為一個領導流行的廣告人,最會舌粲蓮花,卻竟在這名女子面前,說不出半個反駁的字句。
他想大概是她那認真又執著的氣勢壓過他吧,因為她很尊重婚姻,說出口就頭頭是道,至少看起來是那個樣子沒錯。
「小秋!小秋!」前頭的小高連喊她幾聲。
「什麼事?」她正忙著試圖改造一個迷途羔羊,苦海無邊,要他回頭是岸。
「你公司到了。」
小高這句話對靳雷遠來說,不啻是一個勝過中樂透的天大消息。
「喔,謝謝。先生,這是我的名片,請你下次務必要過來一趟,我再跟你詳細講解。」褪去適才的片刻激動,杜若秋又變回溫柔可愛的模樣。
父母的婚姻令她嚮往,因此一旦提到有關婚姻的問題,她總是特別激昂,因為她覺得婚姻就該是神聖不可侵犯。
靳雷遠順手將名片塞入口袋,隨口說好,便要小高趕緊開車,這地方,他是不可能會再來的。
現在,是有多遠離多遠。
杜若秋也不是傻子,她感覺得出來靳雷遠不是很喜歡自己,可是為了自己的理念又為了工作,她才會這麼厚臉皮啊。
「小高,拜拜。」她笑得溫柔的跟小高說再見。「開車要小心喔!」
開車要小心——靳雷遠冰冷的眸子調回她臉上,聽她溫柔的囑咐司機,不知怎地,他總覺得有點不快,當然不是嫉妒,而是一種受到冷落的不滿滋味。
剛剛明明還對他特別慇勤,是不是這會兒見他沒了利用價值,就轉向別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