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喬軒
「藍斯幫不了我,所以我只好拜託……東方崩雲。」她自己也不知道該不該追究下去,然而她還是說出囗了。
聽見東方崩雲的名字,安琪拉明顯地呆怔了一下。
「芷熙──」她發現了嗎?
「拜託!安琪拉,我知道你與藍斯一向親近,你一定知道有關於七年前我與藍斯『假結婚』背後的所有事情,對不對?」
「我……」安琪拉左右為難。
再怎麼說,藍斯都是她的弟弟,她又怎能出賣他?可是,硬生生的拆散一對原該在一起的情侶,也同樣令她愧疚。
「求求你!我一定要向他解釋清楚,我愛崩雲,我不要他因為那個傷而痛苦……」眼淚滑了下來,模糊了芷熙的視線。
沒有人可以幫她了嗎?
她的哭泣加深了安琪拉的愧疚。
芷熙絕對有權知道真相,她再也不忍心騙她了。
「那個婚宴……確實只是個障眼法,除了讓我母親走得安心之外,其實,是藍斯想獨佔你,他並沒有如你所想的──在東方崩雲面前保密,相反的,他利用那個婚宴,狠狠地打擊他,因為東方崩雲會妨礙他成為醫師公會理事長,如果不這麼做,我父親與藍斯的努力就全白費了……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
現實總是醜陋的,安琪拉不敢告訴芷熙這一切與寒儼的野心也有關,更不敢說藍斯與寒儼為了讓東方崩雲永遠消失在醫學界,不惜對他施打毒品,使得他的醫師執照被吊銷……畢竟那是血濃於水的手足之情啊!原諒她的自私吧!
話筒自芷熙的手滑落,她縮在角落裡,不停的哭泣。
「芷熙!芷熙……」
話筒裡傳來安琪拉的叫喊,她卻聽而不聞。
天空的陰霾遮住日光,雨,慢慢下了起來……※※※
經過將近十八個小時的長途飛行,抵達Newwark機場,出了海關,已經是傍晚時分。
芷熙提著簡單的行李,跟在東方崩雲身後追趕得氣喘吁吁。在飛機上待了十八個小時,她有十個小時以上的時間都處於暈機狀態。
反觀東方崩雲,他卻像個沒事人一般,好像飛行十八個小時對他而言像是家常便飯,下了飛機還能健步如飛,不顯絲毫疲態。
他的體力好就已經夠叫人妒恨了,但更令人怨恨的是,他的一雙長腿,他每跨一步,她就得小跑兩、三步,而且也不會顧慮她是否跟得上直往前衝,幸虧他的個子夠高,尤其那頭半長的黑髮十分醒目,否則,她真怕在人來人往的機場裡跟丟了。芷熙費力的穿過人群走出機場,看見崩雲早已在出囗處等候多時。
「對不起,人實在太多了……」
明知道他不見得有閒情逸致聽她解釋,芷熙仍喃喃地念著一些道歉詞。
事實上,東方崩雲幾乎不理會她,在飛機上的十八個小時,他們交談過的話屈指可數,大多時間他都閉目養神,而她只好看著窗外、翻翻雜誌打發漫長的飛行時間。
「上車。」
芷熙這才發現他連車子都叫來了,可見他真的等了好一會兒。
一坐進車裡,司機隨即微笑地間:「兩位要上哪兒去?」
芷熙正要開口,只聽東方崩雲已替她說了出來:「中城北四十二街,聖諾爾醫院。」
寒芷熙有些鸉訝。
「你還記得?」
他還記得,是不是代表他對那段時光仍有眷戀?
東方崩雲露出迷人地一笑,但眼眸中是一逕的冰寒。
「叫我怎麼忘得了?親愛的。」
他連說話的聲音都是冰冷的:悅耳,卻凍徹心扉。她覺得她的心被他譏誚的語意刺傷了。
「我沒有背叛你,從來就沒有。」
她不想任他就這麼誤解下去,他的敵意,對她而言才是最傷人的利刃。
當時,她只是單純的想要幫助藍斯,卻沒想到一切都是陰謀!如果她早點發現,也許就可以阻止這個誤會發生。
「現在才解釋,為時已晚。」而且,他也沒興趣聽。
「我不是在替自己脫罪或是找藉囗,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他懶懶地開口大笑,笑畢,抓住她的手貼在他的右頰上。
他致命的氣息迴旋在他倆之間,過近的距離,使得芷熙莫名地臉紅,她的大眼驚惶地與他對視。
「我只知道我的醫師執照被吊銷是事實,我的右臉被毀容是事實,當時的我失去居留權甚至一無所有都是事實。」
芷熙倒抽一囗氣!
「毀……毀容?」
他的容貌俊美如昔,怎麼也看不出有動過手術的痕跡。
東方崩雲握緊她的手,冷笑道:「你很意外嗎?這都是你父親的傑作。」若不是冠臣技術高超,他就必須終生帶著一條醜陋的疤痕。
她的手在他的掌心中微微顫抖。
「不……不可能……我爸爸不會這麼做的。」父親一生投身於醫學,拯救無數人命,絕不會是崩雲囗中行事陰狠之輩!況且──他又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崩雲?
東方崩雲鬆開她的手,夾著嘲弄低笑一聲道:「天真!」
她永遠也想不到她的父親是個怎樣的人,在那張狀似慈祥的面具下,竟隱藏著貪婪的臉孔,甚至為了達成自己的心願,可以不擇手段。
芷熙無法說服自己相信東方崩雲所說的話,但是,她心中的某一角卻開始動搖。
她比誰都瞭解崩雲,他不是個會造謠的人,但……她要如何相信父親是他囗中所說的惡人?
她的心中泛起難言的苦澀。
難道安琪拉還對她隱瞞了什麼嗎?
到底事情的真相是什麼?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在僵窒的氛圍中,他們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直到抵達聖諾爾醫院。
※※※
下了車,東方崩雲仰首望著眼前著名的私人醫院,唇邊帶著一抹諷笑。
他從來就沒想過,自己竟會再踏上這個地方,而且居然是為了替仇人動手術而來。
該說這是宿命還是天意?
芷熙清楚地看見他嘲弄的神情,心中微微一緊,但終究什麼也沒有多說,只是沉默地領著東方崩雲到達七樓的特別病房。
雪白是病房中唯一的色調,除了躺在病床上昏迷的寒儼外,另外還有一個金髮碧眼的男子。
「藍斯?」芷熙有些驚訝。
「芷熙,你到哪裡去了?」
藍斯的碧眸中寫滿了憂心,直到見到了她,糾結的眉峰才舒緩開來。
他一個半月前到洛杉磯去參加醫學研討會,直到兩天前返回紐約才發現寒儼出了車禍昏迷不醒,而芷熙卻不見蹤影。
「我去了一趟台灣,走時太匆忙,來不及告知你……」再度面對藍斯,她卻奇異的感到冷靜。
她以為自己會情緒失控,但是她沒有。
如果崩雲可以隱忍七年,那麼她為什麼不能忍一時之氣?
如果藍斯真是這樣陰險的欺騙她七年,那麼她也要替崩雲討回公道!
「台灣?」
「我的父親必須接受手術,而全美國沒有一個醫師敢替我父親動手術,所以我只好到台灣去──」
「胡說!你並沒有問過我。」
他也是腦科醫師,但是芷熙卻沒有想到要向他求助,這令他莫名地感到不悅。
「聽起來好像有人志願當主治醫生,」東方崩雲斜倚著門框懶洋洋地開口:「那麼,這次的手術就不需要我了。」
藍斯這才看見立在芷熙身後的男人。
「你是……東方崩雲?」他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人──永遠站在他前面的男人。
「久違了,沒想到我們還有機會再見。」
客套的寒暄,但東方崩雲銳利的黑眸已射出陰冷的凌芒。
他走了進來,睨了人事不省的寒儼一眼,冷笑了一下。
「果真是風水輪流轉,今天躺在病床上的變成寒儼了;何時輪到你呢?」崩雲殘忍的言詞讓芷熙瑟縮了一下;並不是因為懾於崩雲對藍斯的敵意,而是他對父親同樣深沉的恨。
是了,父親也許知道了什麼,但是卻沒有告訴崩雲,所以他才會如此敵視父親;這也就不難知道──為什麼他要開價十億英鎊才肯為爸爸動刀。
藍斯不可置信地瞪著他,咬牙地吼道:「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怎麼可能?他應該躲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過著潦倒的日子,而不是像今天這樣站在他的眼前。
「那我應該出現在哪裡?天國還是地獄?」東方崩雲冷冷地反擊,暗示著他曾經犯下的罪。
「四方羅剎」要保住一個人容易得如同探囊取物,就算崩雲是個通緝犯,警方也辦不到他頭上來。
「真不巧,沒能如你所願,真是抱歉了。七年不見,你還有本事安穩的頂著『美國醫師公會理事長』的頭銜作威作褔,想必是混得還不錯。」
「你──」藍斯被東方崩雲譏誚的言詞刺中要害,鐵青著臉,很想衝過去一拳打掉他礙眼的笑容,但芷熙嬌小的身軀卻擋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