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變奏的情仇

第25頁 文 / 唐寧

    「他走了。他覺得背著董事長出賣公司,等於出賣了董事長對他的信賴。我想這也是藍先生指派他去出面的原因。藍先生料定他不會去向董事長報告。」

    「因為他對公司的忠誠,他自當遵藍叔的指令做事,然而那樣做又違背了季老。任務完成之後,他良心不安,就辭職了。」

    「正是。」

    「我想他提辭呈時,藍叔並沒有留他。」

    儘管希文用的是肯定語氣,並非疑問,仲桐依然回答,「沒有。不過林經理臨走前約我吃飯,把他所知道的告訴了我。」

    希文沉吟地點頭。「你有林經理的地址嗎?」

    他當天晚上便去拜訪了這位前藍氏財務經理。單就他無法昧著良心繼續在藍氏留任這事看,未見他之前,希文已對這人的誠實、自愛、自重留下可敬印象。見了面之後,他的坦誠和知無不言,更教希文感激萬分。

    「對方代表是個外國人,」他告訴希文,「可是說得一口標準國語。很有禮貌,十足紳士派頭。台協那人介紹他是英國來的。挺年輕,長相挺俊,高高大大的,金黃色頭髮,他有個中文姓名,叫戴洛。」

    ***

    看見走進店門的客人竟是藍(王玉),安若暗暗吃了一驚。依然帶著親切的微笑,她走向她們。

    「藍小姐,真沒想到。」

    「你是──」藍(王玉)記得她的臉,敲了一會兒腦袋,才想起她的名字。「牧安若。牧小姐,對嗎?」

    「叫我安若就好。」安若朝她的同伴一頷首。「歡迎光臨。」

    「原來你在這開店啊!」藍(王玉)很高興。

    「我哪有這麼大的本事?我只是店員。」

    「店主是老闆娘吧?」樸楓不高興被冷落,倨傲地揚著下巴。「請她出來給我們介紹幾套像樣的衣服。」

    「老闆娘不在。」安若口氣淡然、禮貌。「兩位需要找適合哪種場合的衣裳呢?」

    「老闆不在,我們改天再來。」樸楓轉身就走,認定藍(王玉)會乖乖跟著。

    但藍(王玉)待著沒動。「既然來了,就看看嘛。」她對安若愉快地笑著。「真高興又見到你。你怎麼沒打電話給我呢?」

    「對不起,我一直很忙。」安若還是一樣的語氣。

    那天她太震驚了,沒有留意藍(王玉)的情人,看她這個同伴的霸氣模樣,想必就是她了。觀察她剛剛的舉止,顯然藍(王玉)平時對她言聽計從。而她一下子就表露出來的對藍(王玉)的專制,和她態度的驕蠻,令安若十分反感。

    安若並不想在這見到藍(王玉),不論現在或以後,尤其她又和希文交往了起來。但她不明所以地想幫藍(王玉)甩掉她明顯地不樂意待在這的女伴。

    「想看什麼?」安若問藍(王玉)。「外出服?便裝?還是禮服?」

    「嗯……我不知道呢。」藍(王玉)詢問地望著樸楓。「你要我來的。你要我買什麼?」

    安若微蹙一下眉,旋即以微笑掩過。不等樸楓答話,她接著問,「是為因應什麼特定場合要穿的嗎?」

    「哦,非常特別的場合。」樸楓說話了。「廚房裡,客廳,臥室。她要時時刻刻,在家裡每個地方,為她丈夫展現出最嫵媚、性感、誘人的嬌妻美姿。」

    嬌妻二字有如霹靂擊在安若胸口。樸楓充滿惡意的眼神則令她啼笑皆非,同時教她一陣迷惑,這女人,把她當作情敵了,因此態度如此尖刻,卻又陪著藍(王玉)選購衣服,教她去誘惑她丈夫?

    「藍小姐,你結婚了嗎?」安若以泰然的神情問。

    藍(王玉)臉頰微微浮起紅暈,不像嬌羞,倒像尷尬。「快了,就下個星期。」

    「哦,恭喜你。是誰這麼幸運呢?」安若語調隨意,心口揪著,幾乎已經猜到答案。

    「費希文。」回答的是樸楓,還是那不屑的傲慢神態。「鼎鼎大名的『絲築』服裝公司老闆。你沒聽過吧?」

    忍著胸腑間的刺痛,安若的微笑不變。「聽過的,費先生和藍小姐真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

    「叫我藍(王玉)。」藍(王玉)拉著安若的手。「你答應過做我的朋友。」

    「好,藍(王玉)。你想先看什麼?我們有幾套剛由巴黎來的新裝,居家待客或外出皆宜。」

    接下來,安若度過了畢生最漫長的兩個小時。藍(王玉)的毫無主見,樸楓的極盡挑剔,都不及她由胸口穿至喉嚨的梗痛難受。

    「我們的婚禮不準備大鋪張,」臨走前,藍(王玉)對安若說,「只宴請雙方親人,不過我希望你來。我要告訴希文,你是我的好朋友。你一定要來,好不好?」

    「好。」安若愉快地允諾。「你通知我日期、時間,我一定到。」

    婚禮就在下星期,那麼應是上次她和藍(王玉)見面不久就決定了。他竟然不但沒告訴她,還來若無其事地撥弄她,戲弄她!

    她應該拒絕他的。但她卻一次又一次開著大門迎他而入。安若不知她這算玩火自焚,還是自取其辱。可幸的是,她還沒有做出她母親當年做的傻事。

    儘管告訴著自己,這不是世界末日,只不過她一時大意,開了她的感情之門,放進了幾支冷箭。箭拔掉,關上門,養養傷,她還有更重要的日子要過。安若麻麻木木地挨到終於可以打烊的時間。

    送走當天最後一位客人,她關上店門,電話響了。她不想接,知道會是他。

    但,為什麼不?「相交」一場,送他些贈言也是應該。

    「安若,休息了嗎?」

    「剛打烊。」他溫柔的聲音如刀般割著她。

    「我來看你,十分鐘到。」

    「不大好吧,費先生?這麼晚了。」她冷冷說,「對了,恭喜你。」

    「恭喜什麼?安若,你怎麼了?」

    「原來你沒提是因為忘了。難怪,貴人多忘事,不是嗎?我來提醒你。你下個星期要結婚了。」

    希文沉默了半晌。他真的忘了。這些時日,他腦子裡只有她和公事。他完全忘了那個婚禮。

    「安若,聽我說──」

    「你不欠我任何解釋,費先生。以後有空,歡迎你和尊夫人一道光臨。再見。」

    她放下話筒的手輕而堅決。憤怒是好的,一向如此,憤怒能使她堅強,使她腦子更清晰。

    她站在櫃檯邊,一會兒之後,她將臉埋進臂彎,趴在櫃檯上用力從疼痛的胸腔喘氣。

    第八章

    婚禮結果比他們預計的,或期望的,更簡單。一位藍季卿熟識的法官,也是藍季卿多年摯交,被請到醫院來,當著藍季卿的面為他們證婚。藍家全員到場,各懷心事地當了見證人和觀禮來賓。

    是希文的主意,主要用意在於激勵藍季卿。希文告訴他,喜宴將在他康復出院時補請。

    公司的事爆發後,老人的意志日漸消沉,加上他不能言語,無法自主行動,他眼中往日威嚴凜然的神采已不復可見。希文每來醫院探望,看見的是個生命力在逐漸消退的老人。他相信如果可能,藍季卿會結束垂老而無用的殘年,結束眼前形同廢人的難堪。藍氏毀了,他的尊嚴跟著這場病變亦消失殆盡。

    希文不確定自己在做一件正確的事。為了報恩和踐諾,他拿了一生的幸福做為代價,犧牲了他愛的人。

    他欠安若一個解釋和道歉。難在他難以向她解釋。她若瞭解、諒解,又如何!難不成他把她當情婦?他不會如此對待她,對她或對他們的愛都不公平。那麼,道歉便也顯得多此一舉。

    僅有於婚禮進行中,藍季卿眼中歡喜、安慰的目光,令希文覺得他並非做著件全無意義的事。藍季卿是個強人,是希文眼中的巨人。經由醫療和復建,假以時日,他可以離開病床的。希文只剩這一點希望。

    婚禮後,希文和藍(王玉)回藍家,和藍家全家人一起吃了頓象徵性的慶祝晚餐,接受他們的祝福,然後他開車送藍(王玉)到他們的「新居」。

    「你要走了?」藍(王玉)小心翼翼地問開了門即站在門邊,不準備進去似的希文。

    他點點頭。「早點睡,我明早來接你。」

    「可是,希文,這是我們的新婚夜,」鼓足勇氣,她說,「你不留下來陪我?」

    「我們說好的,不是嗎?」

    「是。」她低下頭。「我一個人會害怕。」

    希文不認為這是好主意,但他瞭解她長這麼大,第一次單獨待在一間大房子裡。雖然這間公寓大概只有藍宅的三分之一大。

    「好,今晚我陪你。不過是你要獨立自由的機會,你必須學著習慣調適一個人的生活。」

    希文其實心裡還掛著辦公室裡尚無結果的工作,也許等藍(王玉)睡了,他再回去繼續抽絲剝繭。

    將西裝上衣脫下來放在客廳沙發椅背上,他踱出屋子,走到後陽台。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