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孟妮
「什麼叫不會亂說,好像我們作賊心虛似的,我們什麼都沒有做……」
「對,我們什麼都沒有做。」他恢復了冷靜。「我們既然問心無愧,你又何必擔心呢?」
「你知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她是全公司最有名的廣播電台,不用一天,整個公司,包括分公司都會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還會被加油添醋成好幾個版本。」
「那又怎麼樣?」
她氣得快腦充血了。「不怎麼樣,只是我就完蛋了,我在這裡還待得下去嗎?」
他聳了聳肩,看起來更加泰然自若。「這些話我就不信有人敢當著我們的面講!」
方心潔臉色慢慢的發白,她只覺得好一陣子沒有復發的胃好像又開始隱隱作疼了。
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
事情果然如她所預料的,開始風風火火的傳開了。
「你知道嗎?今天早上,總經理和方秘書在辦公室裡面……那個了耶。」
「我早就知道他們兩個人有一腿,總經理對她特別好。」
「看不出來那麼正經斯文的方秘書,居然這麼厲害,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告訴你們啊,這次是捉姦在床,以前也有好幾次,他們看起來怪怪的樣子,每次吃午飯的時候也是門關起來吃,聽清潔工說裡面有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耶。」
又是一陣吃吃的傻笑。
「孤男寡女的,如果真沒有什麼,總經理幹麼每次出差都要找她一起去。」
身邊的竊竊私語若有似無的傳送過來,佟學禮跟個沒事人一樣,正常的一如往常;而方心潔,仍是親切能幹的方秘書,但是,她有眼睛會看,有耳朵會聽,知道身邊人益發怪異的眼神。
只是……她也只能當作沒聽到、沒看到,傚法龍蝦的精神,裝作又「聾」又「瞎」。
第五章
「明天把遠揚航運上一季的報表拿給我看,還有通知一下,要他們下周準備開會,我想重新檢討一下航運的航班規劃。」
「是。」她飛快的在日程表上記錄。
今天,佟學禮居然反常的要她和他一起到基隆遠揚航運的總公司去看;不過,這個月他也反常了很多次,多到她開始認為這是正常的了,他帶她東奔西跑的,從北到南,後來,他更說以後出國洽公,她也要跟著去。
她開始時覺得很驚訝,但發覺他真的只是純粹談公事,因此她也不置可否。像現在可以坐在這裡發呆,總比在辦公室裡有接不完的電話好。
他今天沒有帶司機,車子裡就只有他們兩個人,現在車子正駛離遠揚航運,要回台北,
「我上周看到儒文了,他在柏氏企業上班,現在正在國際業務部,看來沒有什麼變。」
兩人在大學時原本就認識,又因心潔的關係,一直有一種微妙的拉鋸,現在又是同處於商場,所以對他的情況也熟悉。
「嗯。」她輕應了一聲,視線依然落在前方。
自從前兩個星期兩人因儒文發生了衝突,現在心潔除了公事以外,對他更加不苟言笑。
「今天天氣很好?」
「嗯。」
「天空有飛碟。」
「嗯。」她皺了皺眉,抬頭看了看天空,然後轉頭瞪了他一眼。「天空連一朵雲都沒有,哪來的飛碟。」
他笑了,臉上露出了像大男孩似的頑皮神色。「我還以為你不會講除了「嗯」之外的其他話了。」
不甘願的,她的嘴角慢慢的揚起。
「肚子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好,吃完快點回去吧。」七點多了,中午只有吃一個小小的便當,她也確實餓了。
「你還有約會是不是?」
「是……」看著他的下巴一緊,她帶著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慌亂解釋著。「和我的床有約會,我累了。」
「那現在你可是和我約會了,只能對我專心。」
約會?她一窒,但沒有勇氣開口去問他。
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
坐在一個可以看到海港的啤酒屋裡,店裡輕鬆笑鬧的聲音讓她也放鬆了,佟學禮已經脫下西裝外套,卸下領帶、撩起袖子,正在大剝蟹殼。
「現在吃螃蟹的味道最好了,你嘗嘗。」他將剝好的蟹肉夾到她的碗裡。
「嗯,很好吃。」她秀氣的一邊夾著菜,一邊小口的啜著啤酒。
「在大學時,我們常常幾個好朋友跑到這裡來吃海鮮,這附近就這一家的味道最好。」
她瀏覽了一下店內,屋內的原木裝潢多了粗壙的味道,想像著在這裡他和幾個哥兒們喝酒聊天吃海鮮,頓時這店裡也顯得親切了起來。
「這好像是我們第一次這樣單獨吃飯。」他若有所思道。
「我們常常一起吃飯,公司聚餐、商業午餐、宴會、便當……」她一一的細數。
「該說是第二次這樣單獨的吃飯。」
她垂下眼瞼,知道兩人同時想起幾年前曾一起吃的那頓飯。
「今天先說好了,不要談公事,不然我的頭要疼了。」
「那我們……還能談什麼?」她疑惑著。
「什麼都行呀,例如……」他吊人胃口似的拖長了語調。「總統大選呀、波斯灣戰爭、石油危機、兩岸統一……從天文地理到兩性之間,什麼都可以談。」
她噗哧一笑,眼眉梢都流洩出笑意,正經嚴肅的面具卸下,她顯得柔媚可人,他瞬間看呆了。
「你知道男人想和一個女人交往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他突然開口問。
啤酒、音樂、美食這些都會讓人放鬆,她歪著臉,認真的思考。「你很漂亮,讓我心動?」
「也對,但是俗氣了點。」他盯著她,慢慢的說:「也可以說:「我們去吃飯吧!」。」
從他的眼神裡,她知道他提的是以前他最常開口約她的一句話,她低著頭沉默了。
「好好好……」他舉起手做投降狀。「我道歉,今天不要不開心。」
她揚起笑容,也和他配合。
他又問:「另外一個問題,你覺得男人要和女人分手的話又是什麼?」
「我不是男人,我不知道。」
「哈哈……我告訴你,男人如果要跟女人分手的第一句話八成是說:「你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是我對不起你。」。」
他又倒了一杯啤酒給她喝,她掰著螃蟹吃得津津有味。
基隆河畔映著兩岸的燈光還有遠處的點點燈火,在這個人聲喧擾的地方,看著前方這個又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這是一種特殊的情境,在一年前她打破頭也想不到的畫面。
「然後男人會說:「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受不了誘惑。」,再接下來就會說:「你值得更好的男人來對你好、珍惜你,我只是一個混帳,一個壞男人,你忘了我吧!」。」
很少看到這個面貌的他,親切幽默,像回到了大學時期的那個佟學禮,一直覺得再見到他的時候,他臉上沒有以前那種飛揚的光彩,沉靜了,彷彿一種東西隨著歲月消逝,而在此時,那樣的神采重新回到他的瞼上。
「對了,講這些話的時候,男人最好還有淚水,當一個男人紅著眼睛哽咽的說話時,好像最能激起女人的母性愛。」
「這些話聽起來是很誠懇。」她就事論事的說。
「當然,還有的男人對現在這個捨不得的話,他還會說:「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我最愛的人是你。」,反正最後一定會講出所有過去的美好情分,對女人動之以情。」
她蹙了蹙眉。「那太無恥了,怎麼有男人會這麼說!」
「多的是男人會這麼說,女人大概是覺得捨不得吧!還真有女人會同意呢。」
「太荒謬了。」
「男人這下子就可以坐享齊人之福了,到時候他還可以跟女人說:「這些都是你當初同意的。」。」
他唱作俱佳的反應,讓她忍俊不禁的笑了。
「男人只要想落跑,什麼話都講得出來。」他仰頭喝了一大口的生啤酒。「這些話經典吧?可以名列男人分手的十大金言,在哪個時代都管用。」
「看你說得像身歷其境似的,你大概對很多女人都講過這樣的話。」
「我剛好有很多朋友,他們彌補了我感情經驗的欠缺。」
他講得一本正經,但心潔笑得前俯後仰。「少來了,大家都猜測你的女朋友一定多到可以組成一個立法院了。」
「胡說,這是誣告,立法院什麼時候精簡到只有一個人了。」
「一個人?」
瞬間,他止住了笑,顯得高深莫測。「對,一個人。」
她壓下滿腹的疑問。不要捋虎鬚呀,方心潔,你沒有勇氣面對一切,就不要去問,讓模糊的歸於模糊,曖昧的歸於曖昧。
「今晚的夜色很美。」
出店門時,她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皎潔無瑕的像個大白玉盤,此時高高懸掛在夜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