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柴茜
富察哈敏淚汪汪地伏在拓跋魁身上,嗚咽地道:「魁,你沒事吧?魁,沒想到那女人這麼狠,毒了族裡那麼多人也就罷了,居然把你傷成這佯,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她霍地一轉身,雙眼充滿濃濃的妒恨瞪向鍾瑤,似千萬支箭矢齊射,要將鍾瑤刺穿。那麼深的恨意,是鍾瑤前所未見的。
「你好大的本事,將我們所有人騙得團團轉,以為你當真是天鳳要來拯救狼族,結果……」她冷笑,指著鍾瑤,令鍾瑤感到一股陰森氣息,有整涼颼颼。
「你,就是你,先下毒讓我們害怕,接著解毒讓我們感激你。取得我們的信任之後,再出賣我們,這就是你打的如意算盤。哈!你沒想到我會識破你的身份吧?突厥派來的奸細。「她格外強調後一句話,說得既大聲又清晰。
突厥?奸細?「不,你胡說,我不是,我怎麼會………根本不可能。」鍾瑤不住地搖頭否認。
「還想狡辯,這就是證據。」她晃動著裝紅梅丸的青瓷瓶。
「紅梅丸!」這算哪門子證據!原來宗喇彌方才跟她要藥,打的就是這個主意,這兩人都欲除她而後快。
富察哈敏霹出得意的笑,「很好,你知道它叫紅梅丸,就證明我沒冤枉你,你確實是突厥派來的奸細。」
鍾瑤一個勁兒搖頭,覺得自己似乎正一步步走向陷阱而無力自救。
「這種藥是西域襖教獨門的解毒藥,不是襖教的人根本做不出來。所以你說自己不是突厥的奸細,任誰也不信。」
難道她醫術高超也有罪?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不是,如果我是奸細,何必救你們?難道我救了你們也是錯!」
「廢話少說,來人啊,將她抓起來。」富察哈敏大喝一聲,帳外頓時進來數名持刀力士將她圍住,進而囚住她。
鍾瑤不願輕易受縛,想動手過招殺出重圍,否則落入富察哈敏手中,只怕禍福難料,誰知她才一運氣使勁,身子驀地一軟,因為體力透支又失血過多,眼前一黑便跌人沉沉黑暗中。
滴答,滴答,是水滴聲嗎?她的頭好痛,耳鳴得無法聽清楚周邊的聲音,鍾瑤緩緩由昏厥中甦醒,視線模糊得毫無焦距,等她看清四周時,才發現自己是在一處水穴中,不,不是水穴,陣陣惡臭兒朝她襲來。
她驀地明白自己在哪,因為這項認知,她再度昏過去。
富察哈敏竟將她置於污穢骯髒的茅廁之下!
霧氣瀰漫四周,遮掩著視野,迷瀠了前路。他究竟身在何處?又為何身在此處?拓跋魁伸手不見五指,兀自在霧裡苦苦搜尋著。
「走,你走!你這個魔鬼,不要再靠近我一點,走……啊……」女子椋恐的叫聲劃破了層層迷霧。
一個糾葛他多年的女子,帶著婆娑的淚眼怯生生地站在他面前,「魁,為何你長得與他如此相像?我想愛你偏偏愛不從心,想恨你卻教我情何以堪!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命運,莫非天在懲罰我嗎?」女子哀戚地悲鳴,深刻揪著他的心。
他伸手想抱住那雙顫抖若秋天落葉的柔荑。
女子猛地感愛,目光迷離的望著他的臉龐,充滿戒心地道:「不,你這個天殺的惡魔,不要再靠近,你再靠近我就死給你看。」
又開始了,他感到受傷的皺起眉,他巳被這樣數不清的指責刺得遍體鱗傷,這場夢魔到何時才能結束?
「我是阿魁,你不認得我?」他放柔聲音,不願嚇到她,不著痕跡地接近她。
「阿魁?」秦若水露出迷惘的神色。
「是啊,阿魁,你的兒子阿魁。」
「兒子,阿魁,嘻,我的兒子阿魁,我有個好乖、好可愛的兒子也。」她是記起了,展開眼笑的好不開心。
「娘,我是阿魁呀!」他站在她面前,但她始終未轉有向他。
秦若水彷彿抱著嬰孩在胸前搖晃,萬分慈愛地低喃著,「阿魁乖,娘帶你去買糖葫蘆吃,再去找鄂索圖玩。」
拓跋魁一愣,雙手頹喪地放下。是啊,向來是這樣,母親永遠只記得昨日尚是嬰孩的兒子,卻對長大後日益酷似拓跋平的他懼怕恐慌,甚至會不自覺地稱呼他魔鬼,他永遠也衝擊不過娘心中的鬼魅——拓跋平,他明瞭母親疼愛著自己,但是她沒有辦法面對他。再次體會這個事實,他依舊如往常一般心痛,甚至更疼。
秦苦水瞥見近在咫尺的他,同—次放聲大叫,「魔鬼,魔鬼,不要靠近,你不要靠近,我不准你接近我。」她防衛地後退,緊抱住想像中的嬰兒,「我不准你接近我的阿魁,他是我的心肝。拓跋平!人間的惡魔,你休想阿魁會像你一樣喪心病狂、泯滅人性。」
她的身影和她的話語愈飄愈無,拓跋魁在後面苦苦追趕,但是兩人始終有段距離,終於——霧氣又將他徹底包圍。
高燒一波波向拓跋魁襲來,他渾身滾燙,卻不曾囈語、不曾喊疼,教人欽佩他至死不變的堅強。
小喜兒坐在床沿,用冰水悉心擦拭著拓跋魁灼燙的肌膚,口裡不住祈禱,「狼主,我求求你,你得快快好起來,你要是就這麼一命嗚呼,敏主兒一定會把我一刀卡嚓,我一條小命就沒了。」她做出被割脖的手勢。
「還有喱,」她偷偷瞄瞄四周,確定並無旁人,才安心地在拓跋魁耳旁輕語,「我跟你說,敏主兒不知為了什麼,將琅邪多將軍關在地牢裡,而且還將天鳳姑娘關在地洞,不給吃不給喝,你要是再不醒來,我看他撐不了多久。狼主啊,你要是聽得見小喜兒說的話,就快醒來救他們。」她眼眶蓄著淚珠,「不然的話,琅玡多……」
帳幕微微牽動,小喜兒趕緊拭去淚水,故作輕鬆地替拓跋魁蓋好被子。
「小喜兒,狼主的燒退了嗎?」宗喇彌端草藥入帳,面色不善地探問詢問。
小喜兒搖頭,照實回答,「還沒呢,狼主還是燒得燙人。」
「哦!那真是糟糕。」宗喇彌頷首,眼眸閃過一抹精光。他將草藥往拓跋魁蒼白的嘴裡緩緩倒人。
小喜兒隱約覺得不對勁,卻無法阻止,誰老鄉宗喇彌是族裡的巫師呢。
縱然千百個不願意,鍾瑤還是從昏迷中再次甦醒,黑暗中她點燃了火拆子照亮四周,趁著暫時火光迅速望了望目前的所在,是個狹窄得只能容她一人的地下密室,她怒火頓生,「富察哈敏好狠的心,居然把我關在這個地方,等我出去後非好好跟她算這筆帳不可。」
火光熄滅,鍾瑤的肚皮不爭氣地叫著,她憐惜地撫慰乾癟的肚子,「唉,可憐的肚子,真是餓昏了。好呀,敢招惹我紫狼的人,我是絕對不會輕饒的。」
可是怎麼出去呢?聞這尿騷味,上面九成九是茅廁,當真嘔心得緊!不過,雖然嘔心,構造卻不是十分堅硬,要出去倒是不難。
鍾瑤強忍著嘔吐感,幸虧肚裡無物,否則早就吐出來了。她輕甩衣袖,袖裡倏地滑出一根軟若小蛇的軟鞭,就叫軟蛇鞭,原先鞭子緊纏看她的手臂,方便她隨身攜帶。
她輕觸機關,軟鞭霎時堅硬如鐵,成了可披荊斬棘的利器。她用鞭子往上挖,身子微彎以避開因挖掘而掉落的土堆,但依舊有不少土堆擊中她。幸而不用多久,鍾瑤隱約可以望見一絲光亮由土中穿透。
鍾瑤不禁為這樣的光亮滿心雀躍,正想加快速度好脫離窘境時,上面的土中露出一個小孔,映人眼簾的是一隻紫色的狼。
「禳,你來救我了!」鍾瑤不禁欣喜若狂,禳亦回以一聲低吼。在一人一狼的合作下,鍾瑤不一會兒便從囚牢中恢復自由。
一出地牢,鍾瑤立刻親熱地擁住它。「禳,真好,我又見到你了。」禳亦親睨的摩挲主人的臉龐。
鍾瑤忽然聽到咩咩咩的叫聲,眼尾一掃,赫然發現後角有一群羊正畏怯地擠成一團,它們大概是害怕禳吧!
這麼說來、她一直聞到的尿騷味不就是……她沒勇氣多望一眼那群毛茸茸的羊。
為了避免洩漏她的行跡,鍾瑤將土恢復原來的樣子。富察哈敏一定想不到她能從地牢裡跑出來,她決定要給富察哈敏一個大椋喜。
哼!得罪她的人,她不會輕饒。
對了,她不知被關了多久,不曉得拓跋魁的情況怎樣了?他的傷沒問題吧?真想立刻飛奔到他身邊,鍾瑤的粉頰無端飛上兩朵紅雲。
嗯,先去祭祭五臟廟,再去瞧瞧他吧!她領著禳飛身一縱,翩翩身影已落在百尺外。
除去一身骯髒衣服,鍾瑤特地到妙善池沐浴淨身,冰涼的池水洗去她滿身的污垢,還她原本潔淨白皙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