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夏草
「瀲灩在什麼地方!」
費文這才定睛看著雪契,露出一絲詭異的笑,「你……找不到的……找不到的……」說著他用盡最後力氣舉劍想砍雪契,早被後者一腳踹開;胸口血如泉湧,費文後退幾步,背抵著穴壁慢慢地坐倒,張著眼睛——嚥氣。
雪契怒視著他的屍身半晌,轉身回攻其餘四人。看待出費文是他們之中武藝最高的,不到半刻,其餘四人也紛紛倒地不起。這時衛廷才被放開,急急地跑過來;
地上的五具屍體不看,他快手快腳地幫受傷兵士做處理。一面回頭看雪契——後者正站在洞口背對著他一語不發。「雪契,瀲灩呢?」
「在裡面。可是……」
雪契的聲音低了下去,海岸邊卻爬出一個人,一身濕透顛倒前行。兵士們警戒回防,可是仔細一看,那竟是皇子妃的舅父。衛廷馬上看出他左腰受了重傷,起身奔過去抓住他;雲卻口齒不清地一直要他走開:「我沒事,我去救……瀲灩,等我救……」
「瀲灩的事交給雪契!你先安靜下來讓我幫你止血!」
「路……我知道……我救……」
雪契回眸定定地看著雲,最終他搖頭走來,手刀輕切雲的後腦,後者悶哼一聲再不說話。雪契則回視著兵士,「三個人一組,各拿火把。跟在我後面進去……衛廷你留在外面。找到瀲灩以後再叫你進來。」
衛廷忙著處理雲,沒有開口只是揮揮手表示聽見,雪契轉身鑽進了小洞。
***
孩子終於出生,嬰啼在洞壁之間迴響,將瀲灩殘存的意識緩緩喚回。蝶羽喜極而泣,慌亂地脫下外袍替嬰孩擦去血跡,看著瀲灩:「瀲灩,是個男孩……一個可愛的小男孩……」
「真……的……」瀲灩無力卻欣慰地笑了,勉強地伸手要抱,「給我……看看……」
「等等,我先處理一下臍帶……」蝶羽又哭又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激動些什麼;將嬰兒放在一旁,她照著瀲灩之前的囑咐想將臍帶綁好切斷。兩人都忘了在一旁的倫兒,後者正盯著嬰兒兩眼發直,就在蝶羽將男嬰放在地上的那一刻,他大喊一聲衝過來,蝶羽愕然回身,倫兒已經抓起嬰兒,一刀割斷尚未處理好的臍帶一面向外退去:「對……對不起……皇子妃……可是我……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說著他抱住嬰兒便朝著外面急急地跑出去。蝶羽連忙起身要去追他,低頭一看卻大驚失色,「瀲灩!」
原來瀲灩竟已撐著爬起身,這還不算,更可怕的是……「瀲灩!你在出血!」
「孩子……」瀲灩搖頭,搖搖晃晃地伸手向著倫兒跑開的方向,哭著:「我的孩子……」
「我去幫你追!你別動啊!千萬不要動!」蝶羽說著硬將她扶倒,自己則急忙追了出去,但是瀲灩根本沒聽見蝶羽的話,她吃力而緩慢地,一步步爬了出去。血跡在地上拖了好長一道,她好像根本沒感覺。
***
嬰兒哭聲。
雪契想也不想地轉頭對著哭聲傳來的方向。
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有嬰兒?除非……除非那是他的孩子!一念及此,雪契連聲招呼也不打,急急地便朝哭聲奔去,一干兵士也聽見了啼聲,眼見皇太子奔走立即跟去。啼聲隨著腳步聲愈來愈近,就在某個人光灑落的狹窄甬道上,雪契與懷抱嬰孩的倫兒當面對視。後者立即驚嚇地倒退尖叫:「別過來!你……你的小孩在我手上!你不要過來!不然我就殺了他!」
「瀲灩呢?!」雪契根本無視於孩子的存在一步上前:「瀲灩在哪裡!」
「我不知道!你放我過去!你快點放我過去!」倫兒叫著開拍哭泣:「這個小孩為什麼這麼吵?我的弟弟都沒這麼吵!不要吵了,不要吵了。」
嬰孩依然在哭,倫兒大叫著:「你是鬼的小孩!你是鬼的小孩所以才這麼愛哭!對……對——」他瞪著雪契開始大笑,「你這個鬼殺了我弟弟,他只比這個小孩大幾個月而已你也殺他!你是鬼,你的小孩也是鬼!我殺不了你,我就殺你的小孩!」
雪契看著倫兒高舉嬰孩,正想乘機衝過去搶下孩子,卻看到蝶羽自倫兒身後奔出大喊:「不——」
就這一頓,脆弱的嬰兒被倫兒狠狼擲落地面,當易再無聲息。
雪契與一干暝國士兵驚呆,蝶羽悲憤交集一劍送進狂笑不己的倫兒胸口;與這同時,雪契看見瀲灩呆呆地趴坐在蝶羽身後一段距離的地方,目光漸漸失去焦點,而後暈死在地上。
「瀲灩——」
***
「體力透支又大量出血,再加上那種打擊……」衛廷看著臉色蒼白的雪契,低下頭,難過得眼淚都掉下來,「我會想辦法救,可是……」
「她不會死的。」雪契輕聲低語,走到瀲灩的病床邊注視著一個月不見簡直不成人形的妻子,慢慢地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語:「別忘了……你的珍珠海。」
最後五個字讓原本靜靜睡著的瀲灩突然皺起眉頭,雪契默默看著她,非常非常悲傷地笑了。衛廷不解地看著他的笑容,「珍珠海怎麼了?」
「她不愛我。」雪契靜靜地回答,轉身離開病房,「所以要讓她活下去,只好讓她恨我。衛廷,你要好好調養她的身體,小心仔細地……」
和瀲灩相比,雲的傷輕多了。原本那一刀就傷得不深,加上他身體強壯,恢復得也很快。將瀲灩緊急送到鎮上他的房子裡面,由衛廷處理一切。雲意識沒多久就清醒過來,回想前因後果,不禁陷入深深的自責:「都是我……都是我害了瀲灩……如果我不自作主張……」
「你在法律上所犯下的錯誤以後再論。」雪契輕輕地:「先養好自己的傷吧。
瀲灩醒來看見你還活著一定會很高興的。」
雲不解地看著雪契,發現皇太子身上原有的戾氣和壓迫感竟然全都不見了……只剩下很深很沈的悲哀。離開雲的房間走向目前囚禁蝶羽的小室,後者同樣也受了點傷,但全都是皮肉傷,稍微處理過後已經無礙。她坐在床上靜靜不語,看著走進門的雪契,笑了笑:「瀲灩不會死的,你放心吧。她是我見過最堅強的人。」
「……那麼……」蝶羽收起笑容,平靜地看著他,「你要怎麼處置我呢?」
什麼是愛,他已經懂了,寧可對方憎恨自己也不願失去對方的心情,他也懂了。雪契默默看著蝶羽,終於開了口,笑著……很平靜溫和的笑靨,「怎麼?你不是我派去臥底,好將他們一網打盡的嗎?」
蝶羽驚視著他,看著雪契翩然而去,「在這房間好好休息。也許很快會有其他的任務派下也不一定。」
「……是!」蝶羽泣答,雪契離開時沒有關上門,她捧著臉泣不成聲,門外的風吹進來,拂動她的長髮、臉頰……是的,門開了。也終於可以真正地自由了……瀲灩最終是活了下來,卻變找了活娃娃。別人教她做什麼就做什麼,安安靜靜,不講話、不笑、不哭。清亮的眸子變得矇矇矓矓,好像誰都看不見似的,雲也好,衛廷也好,誰都喚不醒她。
「是我的錯。」蝶羽低語:「因為我一直強調著你……對她的好只是因為她的孩子……現在孩子死了……她的一切希望都沒了……」
「是我的錯,不是你的錯。」雪契搖頭,走過去抱起瀲灩,回眸看著衛廷,「衛廷……你跟著來。瀲灩很喜歡的那個小漁村……就讓她在那邊休養。」
「雪契……那你……」
「沒關係。」懷裡輕得像張紙的妻子柔順地偎在他頸窩裡,他輕吻了一下她的額,痛心地閉上眼,「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第十章
「你從前說過的那個故事……結局,那個女孩逃走了是嗎?扔下她剛會走路的兒子,還有那個深愛著她卻鉗制著她的丈夫……」
「呵……是啊。好像還有傳言說她是跟著某個不知名的男人逃走的呢。」翠姨淡淡含笑,「雖說那個女孩在嫁人之前便已破過身,似是嫁給那個男人的時候她心裡除了那個男人確實是誰也裝不下的……可是那個男人好像根本就沒考慮到這一點。鎮日疑神疑鬼,就擔心她會離他而去……那樣的日子愈來愈難過,再不走,那個女孩怕會瘋狂而殺了自己的丈夫……」
「那個孩子長年被自己的父親當成私生子,他的心情你如道嗎?」雪契悠然注視著小港口,等著船出現。
聽見他這句輕描淡寫的話,翠姨哽咽:「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雪契回頭對她笑了笑:「這只是個故事而已。」船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裡,雪契漫步走去,「船來了。我還沒見過瀲灩的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