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夏草
「瀲灩!」雲早就舉著火把向他們奔了過來,推開旁人一把將瀲灩摟進懷裡,「啊……我的天啊,你怎麼……怎麼變得這樣……」他端詳著外甥女,又心疼又生氣,轉向費文,「你當初答應了會好好照顧她,現在怎麼……」
「逃亡途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費文低頭:「不過總算是平安交到你的手上,我們的協議也達成了。」
「這叫平安?」雲本想再追究下去,但看著瀲灩像是連站都站不穩了,頓時不耐地揮手:「船交給你們了,要去哪就去哪吧。」
瀲灩被雲摟進懷裡,蝶羽頓時被排開一旁。站在離入口小徑最近的地方,她冷眼看著費文走過去檢查小船;確定沒問題之後,他對著其餘的人點點頭。倫兒當先走了過去,走幾步又回頭看著瀲灩一臉不捨,瀲灩對他笑笑:「要保重。」
「嗯,我……」
話還沒說完,蝶羽突然輕輕叫了一聲:「噓……外面有人聲。」
***
「你抓著我幹什麼啦!」衛廷幾乎要跳腳,「你沒看見他們把瀲灩帶進去了嗎!再不快一點,要是讓他們逃了怎麼辦!」
雪契一臉無奈地硬將衛廷拖開,丟到後方去,「把他綁起來,嘴塞住。」
擎柯抓住了衛廷,聽見命令隨即動手,「抱歉,衛廷殿下。不過戰場上只有軍令。」
「雪契你有沒搞錯啊,我……嗚唔……」後面的聲音被布條塞進嘴裡,衛廷只有悶叫著不斷抗議;雪契無視於他發出的噪音,銳利的視線緊盯著潛近洞穴的下屬,當對方一揚手,他同時示意擎柯發出訊號,崖上待命的兵士立即將事先準備好的大石推落……***
蝶羽的話讓眾人頓時緊張起來,屏氣靜聽,卻聽不到什麼,雖是如此,他們依然急急地就要跳上船。外面穴口卻猛地落下一堆大石將海路的出口完全堵住,眾人呆愕,費文急急回身怒斥:「雲先生!難道你……」
「我不知道這種事!」雲馬上反駁,但是看到他們臉上的神情,瞭解此刻說什麼都沒用。他轉身外走,「我替你們出去看看情況吧。」
「皇子妃必須留下來。」
「你說什麼!」
「我們不能冒險。」費文舉劍衝上前去想將瀲灩搶過來,蝶羽同時仗劍欺上架住他的劍勢,「雲,帶著瀲灩快走!外面大概是雪契,你出去就安全了!」
聽見這句話的倫兒全身懼顫,慢慢地蹲下縮起身子,目光呆滯,「他……他來了……他來殺我了……」
「什麼?皇太子怎麼會在這裡?」雲一時弄不清狀況,可是眼前不走不行,護著瀲灩往外走,蝶羽已經和那邊的五人打成一團,以一敵五甚為不利,不多時她身上已有多處劍傷。
就在這時,倫兒卻突然從靴底拔出匕首向著雲直衝而來,雲閃躲不及被刺中側腰,放開了瀲灩的同時,重心不穩的他立即跌落水中,暈暗的水光漫起一片彌紅,人卻不知所蹤。
「舅舅——」瀲灩驚叫著俯身想抓住雲,這一彎身卻感到下腹劇痛;還沒反應過來,倫兒已經一把拽住她,「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們都會死!」
「倫兒你……」瀲灩又急又怒地回頭看著少年,卻見倫兒眼神狂亂驚恐渾不似平常,一時失了聲音;那邊的蝶羽一見瀲灩被擒,只好乖乖棄劍。倫兒拖著瀲灩將她丟回,神態瘋狂,「費文,我們走,押著她們,看那個惡鬼能怎麼樣!哈哈哈……」
少主失常的表現雖然教五人有點不安,但是眼下也的確只好押著瀲灩往外走。
豈料瀲灩突然腳一軟,扶著蝶羽坐倒地上;一臉痛苦難忍,還有驚惶失措,蝶羽攙著她,話還沒出口,就聽見瀲灩絕望的低語:「……我……我快生了。」
眾人一聽全都呆了;瀲灩的下身流出溫暖的羊水,正是生產的前兆。無言地看著瀲灩,費文與其他四人互視一眼,「皇子妃,情況變得如此,我們萬分抱歉……少主。我們走吧。」
「走?」倫兒慌亂地搖頭,「不,我不走!沒有皇子妃在出去會被殺!我不走!」
「少主!」費文還想再言,其餘四人按住他的肩,「如果外面真是戰鬼的軍隊,我們是沒有生路的。少主留在皇子妃身邊,或許還有機會。而……如果外面只有一些雜兵飯桶……」
各自逃脫生路,這無能的少主,不扶也罷。
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卻非常地明顯,費文臉色驟變,看看緊跟在瀲灩旁邊的倫兒,重歎一聲,「少主,若是無事,我會來接你。」提劍轉身衝了出去。其他四人聞言搖頭,跟著跑了出去。
瀲灩沒有時間理會他們的行動,抓著蝶羽,她淚流不止,「蝶羽……幫我……你必須幫我……」
大小戰仗經歷無數,卻從沒遇過這樣的事,蝶羽也不禁慌亂,只有連聲答應:「好,我幫,我幫……我……我該怎麼做?」
「……你……你必須……啊!」疼痛難忍,瀲灩緊抓著蝶羽的手腕斷斷續續地交代她事情。在這同時,外面也開始有飛羽破空……***
當先出洞的費文立即發現自己已經身陷重圍,來人隱匿在夜色及草莽間數量不明,可以肯定的是對方必定多於己方。那麼唯一佔住的優勢只剩下地形——這通往少主位置的小徑僅容一人出入,而內部蜿蜒曲拆,可說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地。
若要誘敵深入固然可以,但對方人數不明,而路徑連己方都不熟悉,此舉太過冒險。活路暫且不想,至少他可以和其他四名同伴一起死守此地,若有機會殺出一條血路,尚可護著少主逃生,就算不行,畫量消耗敵方的兵力,也是給少主更大的存活機會。
雪契伏匿在草叢內靜靜她審思著情況,大石推下,果然有人出來。而且很明顯地打算死守,站定在那小小的穴口不再前進。有點奇怪……若是瀲灩在手,他們就不必擺出這樣的姿態,大可以將劍架在瀲灩頸上魚貫前出。瀲灩呢?想起剛剛由洞內傳出的打鬥聲,雪契蹙緊眉頭沉聲一喝:「放箭!」
兵土們拉滿弓朝著那窄小洞口射去,但是洞穴的形勢窄而深,對方只要閃進石壁,飛簡便無能為力。而洞內形勢不明,更是讓雪契不敢放手一搏的主因。若是要等到對方體困力乏再一舉攻上亦未嘗不可,但是瀲灩是不是能夠撐到那個時候呢?
甚至……敵方沒有以瀲灩作為威脅,更證明了瀲灩已經出事……「殿下……」擎柯沒說出的話意很明顯,雪契揚手阻止了他,「對方不是弱者,而我方只有二十人。只要稍有差錯,便會發生不可預料的事情。不能莽撞……」看看天色和周圍地形,雪契冷靜地思考了一下,「等天亮。」
***
瀲灩吃力地喘息著,撕裂般的劇痛一陣又一陣,蝶羽跪在她的兩腿之間,滿手是血地承接住胎兒的頭。一面擔心地看著瀲灩,「瀲灩!撐著點,看到孩子的頭了!撐著點,你撐得過的!」
兩手緊抓著礁巖壁上的凹溝,瀲灩幾度瀕臨昏厥,又幾度醒來。她的體力經過這段日子的逃亡已經耗得差不多了,要度過艱苦的生產實在很困難。即使如此,她依然不斷地努力著,掙扎、用力、呼吸……連叫痛的力氣都沒有,她只能將剩餘的體力全用在生下孩子。
「瀲灩!再用力!」
「呵、呵……」瀲灩喘著,意識將近昏迷,「我要……生下孩子……我要……孩子活著,我要他活著……」
「對!瀲灩,你不能暈倒,你要生下孩子!你要撐著把孩子生下來!」蝶羽叫著,試著將瀲灩的意識拉回,「瀲灩,撐下去!孩子會出生的!你要活著看他出生,看他長大,你不能放棄!」
蝶羽的叫喚讓瀲灩再度睜開眼睛,深呼吸,再次用力推擠孩子。可怕的痛不斷侵蝕著她的意志力,她想哭泣,想休息,可是孩子……她要……看到孩子平安無事地……倫兒縮在遠遠的角落茫然地注視她們,對週遭的一切彷如無感。
***
天色將亮,費文與其他四人站在洞口,提心吊膽地等著朝陽出現——驀地一陣刺眼的強光射入洞中,他不禁瞇住眼睛,就這一瞬,他想到「不妙」……銳利的劍鋒已經穿進他的胸口;他震驚地看著眼前秀美如少女卻冰冷如鬼魅的年輕人,慢慢地滑倒,而其餘四人則因此被誘出洞外,開始與其他人展開戰鬥。
劍依然堵在費文胸上,雪契冰冷地:「我的妻子在哪裡?」
「呵……呵呵……」費文口中湧出血沫,只看到正對自己的一輪朝陽,「原來……原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