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夏草
第五個人低聲歎息:「少主目前在戰鬼的看管下安然無恙,可是一旦離開暝國便是死路一條。可是暝國同樣沒有理由放少主一條生路,因此我們當務之急便是盡快救出少主。」
為首者正色望向雲,「我們需要你的資助。尋遍世界,有可能幫助我們的只有你,我們將趁著救出少主的機會擄走皇子妃,待安全之後便將她交給你,對外則揚言皇子妃已死,皇子妃與你便能安全回返珍珠海。」
「聽起來不錯,但是我憑什麼信任你們?」雲冷笑,「要是到時你們翻臉不認帳,我又要如何是好?資助叛黨,可是死罪難逃。」
「我們絕對不會洩露金錢來源。」男子平靜地回答:「根據我們布在首都的眼線來報,國王已經在前日發下敕令要皇太子將少主移往皇都辦理引渡事宜,同時也指示皇子要他帶皇子妃前往晉見,皇子妃與少主將會同時在皇都。皇都並非皇太子的勢力範圍,皇都御林軍直屬於王,驕傲自大、頹靡不振,是我們的太好機會。你若再猶豫不決,以後是否能夠有更好的時機帶皇子妃脫離她目前的窘境,便很難說了。」
雲無言深思,瀲灩目前懷了身孕,適才前去質問皇太子時又因過度氣惱而忘了詢問瀲灩去向,此時更不可能與她聯絡打探情況。這個決定將會下得非常驚險,可是的確如他們所言,機會只有這一次——「我只有一句話要說。」
「請。」
「瀲灩是懷了身孕的人,你們務必小心對待。」
眾人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那名男子更是感動,當場答允:「請放心。」
***
看著來自皇都的公函,雪契冷漠的俊臉露出一絲笑意——或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笑了,可是看著那封公函,再看著衛廷給他的那張紙條;他收起紙條拿起公函交給一邊的副將:「蝶羽,人犯交給你移往皇都,不要誤了時間。」
「是。」蝶羽回答的口吻無力而且充滿倦意,自從與雪契談過之後,她便完全失去了活力。彷彿人生只剩下服從雪契的命令,她無力去思考也不願去思考。而造成她如此的那個人都完全無視於她的狀況,兀自吩咐其他的人相關事宜。
終於有人問了雪契:「殿下,那您……」
「我……」雪契靜了靜,最後只是簡單地回答:「我去接皇子妃。」
第七章
跳下船的年輕人有一張秀麗卻冷峻的面孔,穿著簡單、腰配長劍,異於常人的不凡氣質和銳利的目光讓漁村的住民感到一陣不安,躲進房中窺視著他的行動;然後發現他在簡單地瀏覽了一下四周的景色之後,便舉步往山坡上那幢小屋走去。
那幢小屋屬於一個不常見到,可是卻很討人喜歡的爽朗婦人;近日小屋中多了兩人,雖然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可是男的開朗健談又直率,女的溫柔體貼又善良,漁民們沒多久便接納這兩位外來者,在那位很明顯懷著嬰兒的女子出來散步時還會和她聊幾句。知道那個男子不是她的丈夫而是朋友,奇怪的是漁民們也相信他們之間的確只是這樣單純的關係而已。雖然有點不解她為何獨自一人而不是與她的夫婿在一起,可是漁民們有著自己充滿同情心的猜測;現在看到這位新的訪客,他們開始為小屋裡的人擔心起來」」因為這個年輕人冷漠無情的氣質,教人害怕。
雪契快步走到小屋前,還沒叩門便看到衛廷開門出來,還回頭像是在對誰說話:「好,我知道了——」一看見他站在自己前方,衛廷的尾音擴張成一個大圓,瞪大了眼睛,然後誇張地揉一揉。雪契不耐地一歎:「不要裝模作樣。」
「哇哈哈哈……」衛廷笑著大叫起來,得意洋洋地在他旁邊繞上一圈,「你還是來了吧?悶騷鬼,裝什麼冷酷樣,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心疼瀲灩,哈哈哈……」
雪契無聊地瞥了他一眼,一句話不吭地便進了小屋。
衛廷稍稍一呆,立即反身追了進來,一邊大叫:「翠姨——翠姨呀!那個……瀲灩的老公來了!」
走進小屋沒看到人影,雪契無所謂地回頭看著衛廷:「誰?」
「誰……嘛……」衛廷翻翻白眼,像是很難啟口:「呃……是我的……我的……」
「遠親。」翠姨清晰明朗地替他回答了問題,靜靜地出現在似乎是通往廚房的小門邊,從她身後傳來濃郁的食物香氣,教人垂涎三尺。雪契安靜地審視著眼前的婦人,而後者同樣安靜;但是有那麼一點激動在她平靜的眼神裡翻騰著,這點激動讓雪契不解,可是他沒有理會它的意圖,有更深的潛流在他心底某處捲動,眼前婦人經過時間歷練的美和她獨特的氣質底下似乎還隱藏了些什麼,他只能定睛望著她,一句話也沒說。
衛廷夾在兩人中間,這奇怪的沉默讓他開始坐立不安,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他猛地大叫起來:「對!我忘了,我是要去買魚的。我走了,你們慢談!」
雪契有點訝異於衛廷莫名其妙的緊張,望了他一眼,然後向翠姨點點頭,「你好。我是衛廷的表弟……」
翠姨微微笑了,「我知道,雪契殿下。」
眼前婦人沒有向他行禮的打算,可是雪契也不想追究此事。看看通往二樓的那道階梯,他直截了當地問:「我的妻子是否在這裡?」
「是的,她在上面的陽台。」翠姨緩慢地點頭,可是卻在雪契舉步想要上樓之前閃身擋住。雪契凌厲地瞪了她一眼,後者卻平然地迎視著他而後微笑,「我想瀲灩還沒準備好和你見面。」
「這無關緊要。」雪契輕柔地回答:「我來此的目的是帶她前往皇都晉見父王,我不想讓衛廷難堪,請你盡快讓開。」
這句話及他的口氣中所隱含的威脅足以驚走任何人——卻絲毫動搖不了翠姨。
她依然站在原地,一派閒情,「的確,我也不想讓衛廷難堪。所以……既然你已經到了這裡,何不坐下稍微休息,等衛廷回來,由他去轉答這件事情?」
雪契面上閃過一絲訝異,看著翠姨,他靜默半晌,而後笑了——絲毫感覺不到笑意的笑,「好。」
翠姨看著他,神情卻離奇地變得相當悲傷;低下頭,她走到籐椅邊,並不擔心雪契會乘此機會衝上二樓,她優雅地做個手勢,「請坐。」
雪契如言無做,卻選了個很遠的位子。
翠姨沒有坐,站在椅子旁邊有點憂傷地注視著他,「嗯……你相當防備他人啊……」
這句語說得有點突兀,雪契微一蹙眉,默然不語。
「你也是這麼對待你的新娘?」
雪契輕輕一笑,「你未免問得過多。」
翠姨靜了靜,別過頭去,說話的音調染上更多追憶,但是卻像在說一個故事那樣地:「以前有一個女孩,愛上了她不該愛的人。雖然知道不該,她還是堅持己見,與那個男人成婚……剛開始她覺得很幸福。一切她追求的都有了結果,那個男人愛她很深,而她也回報以同樣的愛情。可是時間過去,愛情的熱度退了……她發現她的丈夫固然愛她,卻不把她當成一個獨立的個體。她成為他的所有物,一切都必須照他的意思行動。他鉗制她的思想,輕視她的家族,束縛她的自由……」說到這裡,她回頭對著那個一直以漠然神情聆聽的雪契笑笑,「你呢?你把你的妻子當成什麼?」
雪契愣了愣,出人意料地,他竟然開始笑,笑著笑著,他搖頭一歎:「怎麼全世界的人都在問同樣的問題,可笑……真是可笑,哈哈哈……」笑了一陣,他慵懶而傲慢地:「不錯,她是我的所有物。」
「因為愛她?」
「——」雪契欲言又止,然後吐出一個字:「不。」
「那麼……你放她離開大牢,只是為了孩子?」
「那是我的繼承人。」
「也是你和她的血肉。」翠姨突地尖銳起來:「對你而言,妻子只是法律上的財產,孩子只是地位的後繼者?你——你比你的父親還要愚蠢!」
雪契一揚眉,臉色相當陰沈,「看在衛廷的分上不追究你的無禮,我想我們不必再繼續這個話題。翠夫人。」
翠姨又悲又怒地看著他,就在這時,衛廷手裡提著兩條還會活蹦亂跳的大魚閃進門,「哇哈!令天收穫好,翠姨!魚來了!啊……」最後一聲﹃啊﹄是因為他發現屋裡的氣氛比他出門前還沉重,苦著臉,他走向翠姨:「翠姨……魚……」
「交給我吧……」提過魚,看了雪契一眼。翠姨扔下話離去:「你的表弟來這裡接新娘去見他父親,你最好先去和瀲灩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