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樓采凝
她對自己諷刺的一笑,逕自埋首在書桌前,拿出十行紙寫下了辭呈,她已打定主意,暫別這份她一直引以為傲的工作,「寧缺勿濫」是她的工作準則,而今既然達不到,又何須留戀呢!
遙視窗外,夜晚像一位黑衣使者前來造訪,如今也只有它能聆聽她所傾訴的衷曲。寂寥、感傷環繞著她殘缺不全的心,終於,積壓多時的淚水不聽使喚的爆發出來。
俯在書桌上,她像個無助的小孤女一般惹人心疼,淚水沾濕了她的手臂,沿著桌面滴落在大腿上,但她卻一無所知,只求盡情的發洩她的怨、恨、哀、愁。
驀然間,她被書桌上夾著的一張小書籤所吸引:
再怎麼強硬的心也會被柔情所軟化
再怎麼尖利的刀也會被時間所磨平
再怎麼高大的山也會被耐心所剷除
對!柔情、時間、耐心是她唯一的武器,而她卻愚蠢的捨棄了它們。她要重拾起信心,不要被一點困難所打倒。
她拭乾淚水,給自己一個微笑,明天——她還有好幾個明天呢!又何必急於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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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逸凡詫異不已的是,連續一個禮拜,凱薔依舊風雨無阻的每天前來整理他的房子。無論他將家裡弄得再髒再亂,或將她辛辛苦苦做的菜餚盡其所能的糟蹋,她仍是無動於衷,這不禁讓逸凡懷疑她是否是個只會勞動的「機器人」,或者,她已達羽化成仙的地步,外來的刺激似乎已干擾不了她。
在朦朧露出白光的清晨,不知不覺中,逸凡已在落地窗前站了一夜,他矛盾、他掙扎、他猶豫,最後,他決定使出撒手鋼。
他不明白為什麼她要如此委曲求全,她是仇人之女,一個他尋覓近二十年,也憎恨了近二十年的無辜女子,他能接受她嗎?
他滿懷苦澀,卻又只能偽裝冶漠,因為他恨她,恨她的欺騙、恨她戲弄他的感情;他更恨自己,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已陷得太深。
他悶坐在房內,等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終於聽見門鎖轉動的聲音,他知道她來了。
從門縫中,他窺視著她如彩蝶般飛舞的身影,一會兒上、一會兒下,忙進忙出、不亦樂乎的神態,他不禁迷惘了——
她真的好單純、好天真,宛如一個小女孩正雀躍的玩著家家酒,那不識愁滋味的模樣,緊揪住他的心。他再也看不下去了,猛力關上門,「砰!」的一聲,卻嚇壞了樓下的凱薔。
「誰!」她赫然仰起頭,假裝惡聲惡氣的問,一隻手忙著摸索能充當防禦的武器。
沒有回音,也沒有任何風吹草動的跡象,她納悶是否是自己太過敏感。
她侷促不安地做著手上的工作,總覺得有雙眼在盯著她……會是他嗎?應該不會,今早有他的門診,而且認識他這麼久,他從不無故缺席或請假,可是……
「砰!」同樣的一聲,將凱薔由失神中拉回現實,驀然,她看見一個人影站在二樓欄杆處。
「逸凡!」凱薔迎向他那冶冽的目光,霎時說不出話來。
「走!」他簡單扼要的說出這麼一個字,語氣平穩,聽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我做好就走。」她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這次,她不要再當受人主宰的木偶。
「你為什麼要這麼作踐自己,趕都趕不走,我對你纏男人的功夫,可真是大開眼界!」他鄙夷的輕視她。
「隨你怎麼說,我不走就是不走!」她眼中已盈滿淚光,但還是不停的告訴自己要忍耐、要堅持下去,因為她知道這不過是他想逼走她的伎倆。
他的眼眸倏然瞇成一條線,緩緩的步下階梯,冶冷的問:「是嗎?」
「對,你有本事就去報警,讓警察來捉我呀!」她回瞪他,眼中有著豁出去的決心。
「你果真聰明,你知道我是不會報警的,畢竟家醜不可外揚,再說,要是上了報,我還得擔心你今後會嫁不出去,到時候,搞不好會賴定我了。」他吊兒郎當的坐在沙發上,語氣中滿是不層。
「我不在乎嫁不嫁的出去,除了你,我本來就不做第二人想。但你要是真不諒解我,我也不會賴定你,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此刻的她已不計一切後果了。
「你不必做什麼,只要離開我視線,就算是你最好的『償還』了!」他嘲謔的說,卻不知她的表白早已擾亂了他的心。
凱薔卻因他無情的話語,瞬間像被抽離了全身的血液一般,臉色慘白。
「懂了吧!現在可以卸下你的歉疚、不安,滾回你的世界去了,沒有你我過得會更好。」他蓄意加深臉上那股殘酷的笑意。
「你諷刺完了嗎?你挖苦夠了沒?傷害我你得到快樂了嗎?我沒想到這些天來我所付出的竟換不回你一絲原諒,其實,你心中早已無恨,只是你擺脫不了糾纏了你二十年的誓言、綁了你二十年的母親遺命,對不對?我不打擾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不過,你要是以為這麼做就能把我趕走,好讓你再回到你所編織的繭殼中,那麼你就錯了,我不會放棄,永遠不會…………」她話一出口,就有如脫韁野馬般遏止不了,直到她因激憤而顫抖得說不出話來;她喘了一口氣,淒楚絕美的看了他一會兒,才轉身跑出了他的視線。
看著她漸去的背影,他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也沒有解脫的快感,只有無數的惆悵不停地鞭笞著他的心。
不錯,他復仇的火焰早就熄滅了,只是他仍然躲在那冰冷的硬繭中無法掙脫。他無奈的低吼一聲,或許他已沉悶太久,必須發洩出來,對!一定是太久沒碰女人了,才會被她搞得全身不對勁,世界都顛倒了。
他想也沒想的就站起身往車庫走去,露露、娜娜、燕燕……哪個好呢?他甚至已忘了她們是圓是扁,管他的,誰能讓他快樂就誰吧!
發動引擎,如今他一心只想忘掉她,徹徹底底的讓她走出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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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燈紅酒綠的舞廳裡,逸凡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讓旁人看了奸不眼紅。從前這種地方,誰有錢誰就是皇帝,但如今可沒那麼簡單,那些女人除了要錢外,還挺會挑人的,你要是長得「不上道」,服務可就沒那麼好了:但若是長得俊俏,要她們倒貼都願意。否則,像現在的星期五餐廳,怎麼會大發利市,一家接著一家開。
「柳公子,怎麼好久沒來了?可想死我們了!」左手邊的燕燕大發嬌瞠,且死勾著他的手,拚了命的往他身上貼。
「我也想你們呀!只是最近太忙了。來!罰我一杯算是賠罪。」他輕啄了一下燕燕的粉頸,然後很「阿沙力」的乾了一杯。
「你偏心,我不玩了!你怎麼只親她不親我?」右手邊的露露噘起火紅的嘴,吃起飛醋。
「哦!好,也親你,你更香——」說著就往她的臉頰上重重吻了一記。
「你吻她那麼重,給我的才這麼輕,我不依!」燕燕也不甘示弱的較起勁來。
逸凡厭煩的皺著濃眉,「你們在這比來比去的,像是我在拿錢來伺候你們。」
「奸嘛!好嘛!你再香我一個我就不比了!」那個叫燕燕的不達目的誓不休。
逸凡向來討厭被這些女人騎到頭上,於是二話不說的拉起身旁的露露說:「走!我包你出場。」
露露眉飛色舞的斜睨了燕燕一眼,以表勝利。
燕燕氣急敗壞的擋在他們之間,急切的說:「我不吵了,柳公子,你也帶我一塊兒去好嗎?」
逸凡無奈的道:「下次吧!再說,我可不嗜好這種『雙打』的遊戲,想必你也是吧!」隨即曖昧的一笑,拉著露露逃出這酸味十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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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飯店的房間裡,逸凡赤裸著上身,坐在椅子上慢慢抽著菸,浴室內卻傳來五音不全的歌聲夾雜著斷斷續續的水流聲。
他向來不在家裡和她們幹這種事,只因那是他深愛的窩,他不願讓那些人褻瀆了它。
不久,浴室的門打開了,露露美妙的身段毫無遮掩的走了出來,逸凡蹙著眉頭,頗為反胃的掃了她一遍,「你一向都這麼『大方』嗎?」
「我一向都這樣,從前你也沒說過不好啊!」她慢慢走向他,一隻手圈上他的脖子。
「是嗎?這我倒忘了。」他抱起她,很技巧的將她放在椅子上,而後從床上拿起一條被單丟在她身上,「很抱歉,我已經沒胃口了,這是夜度費,我先走了!」他從皮夾中拿出一疊厚厚的鈔票丟在床上,轉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