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樓采凝
就在電鈴聲響起的那一剎那,她驚愕的跳了起來,她告訴自己:面對吧!既然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會有這種結果,就該有勇氣面對他:你必須拿出誠意來,不要再像你父親一樣,你要贖罪……贖罪……
凱薔困難的站起身,挺直腰桿,一步步艱澀的走向大門,深吸一口氣,她毅然決然的打開門,看到的卻是逸凡的背影,從她身旁的層層煙霧中可以得知,他正想藉著尼古丁來麻痺自己。
他緩緩轉過身來面對她,「我只問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凱薔緊閉起眼,猛然的點了下頭。
他蹙起眉,死盯著她,繼而自嘲般的大笑,「好個於德慶!奸個於忒庭!好個於——凱——薔!」當他說出「於凱薔」三個字時,表情是冷的,幾乎是在咬牙切齒中擠出的。「我怎麼沒想到你們同樣姓于——更沒想到十八年後,我會栽在他女兒手裡,而且還是這麼個大觔斗;我甚至已想像得到,他在一旁欣賞著這畫面時會笑得多狂妄、多得意!老天爺!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演技!」
「不!」她聲嘶力竭的吼出,睜大淚影婆娑的雙眸。她掄起拳頭,指甲嵌入掌心,即使已沁出血絲也不知,「我沒有,真的沒有!我是真心的,對你我有一份歉意,我一直希望我能代我父親補償你!」
「補償!」他倏地瞥向她,緊睜著一雙即將噴火的眸子,厲聲道:「你做的這些,只是為了補償!」
「我……你別把我的意思給弄擰了,我不是……」她心一急,竟有些不知所云。
「哼!一流的演員竟然連謊話都不會編,誰會相信!別再裝成這麼楚楚可憐的樣子了。」他犀利的目光掃向她,一副極為不層的表情。
「我愛你呀!」她心碎欲絕的喊出那句以為再也不會說出口的話。
「哈……哈!」逸凡笑得既放肆又狂烈,誰知現在的他卻是柔腸寸斷、肝膽俱裂。他止住笑,譏諷的撇撇嘴,「愛?想不到你連這個字都派上用場了,那這世上還有什麼字是你說不出口的?」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也不求你現在就相信我,只求你給我時間讓我證明一切。」她心亂如麻,就快受不了他所帶給她的衝擊。
「你想怎麼證明?哦!我明白了,就像剛剛你緊抱著我,求我要你是不是?不知道這對你來說算不算是家常便飯?不過,我告訴你,我寧可去外面找女人,也不希罕你這種虛情假意的愛!至少她們心裡擺明了要錢,比你要來得真實多了。」他激憤的口不擇言。
「你真的把我想得那麼不堪?」凱薔跌坐在門檻上,臉上已無血色。
逸凡胸口突然一窒,他真是這麼想嗎?這一連串的打擊已讓他失去所有的思考能力,只知道他似乎說了一堆不堪入耳的氣話,至於說了些什麼,他不敢想,也不願去想。
「算了,你我已沒有任何關係,就算再見面,我們也只不過是個陌生人,你給
我記住——陽生人。」
他頭也不回的舉步離開,當凱薔有所反應的時候,他已發動車子絕塵而去。凱薔措手不及的看著揚起的塵土,所留下來的只是無限的悵然及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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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薔思忖了一夜,她能就這樣從此和他變成相見不相識的陌生人嗎?
不要,絕對不要,一千個不要!一萬個不要!
於是,她一顆困惑的心終於破繭而出,她不相信他真的那麼絕情,更不相信他倆之間的感情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她來到逸凡住所外的轉角處,靜靜等候他出門看診,由於這一陣子他們相處的時間較頻繁,因此,凱薔對他的日常作息都能瞭若指掌。
八點正,她終於看見等待已久的人。他疲憊的跨出大樓,凌亂的頭髮、微紅的眼睛,還有那彷彿一夜間長出的鬍髭掩蓋住他那英氣逼人的臉;看得出他也是一夜未眠。
當他的身影漸漸遠離後,凱薔才上了樓,悄悄地打開門鎖,走了進去。
「啊!」這是她進門時的第一個反應。
茶几上杯盤狼籍、滿屋子充斥著難以忍受的酒味,一地的玻璃碎片,正好反映出她已支離破碎的心,沙發上甚至還留有一攤攤的酒水,正徐徐的滴入地毯內,這是否也如同她的心一般在汩掃淌著血?
她蹲下身,緩緩的拾起地上的碎片。她不懂為什麼他要這麼折磨自己,像這種浮躁、脫軌的行為,並不是一向沉穩的他所做的,是否她真的傷他太深,可是,她也是個受害者呀!
等一切都回歸原來的模樣,已近午時,凱薔揉一揉酸疼的雙肩,再一次環顧四周,確定一切都完好如初,才含著欣慰的笑容掩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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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凡拖著一身疲憊返回家門,昨晚一夜未眠,又加上一整天同事間有意的調侃,使得他精力交瘁、疲憊不堪。他昏昏沉沉的將自己摔進沙發內,仰天長歎——
不對!似乎那兒不對勁,他突然清醒了些,仔細一看,家中的一切一如往常,妤像在告訴他,昨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但理智卻很清楚的告訴他有人來過,有人已幫他把家裡打掃得清潔有序,不留昨夜宿醉後髒亂的一絲痕跡。
他想也想的出來是誰來過,為什麼她要陰魂不散的死纏著他?她到底有什麼目的?
於凱薔,你這個魔女——
不自覺的,他又從酒櫃中拿出一瓶酒,管它的!先暍了再說;朦朧中,他腦海裡浮現的依然是她那張清純、無邪的面容,尤其是那雙含愁的眸子。
天啊!他八成是中蠱了,而且是無可救藥的「情蠱」。
又猛灌一口烈酒,辛辣的灼熱感刺激著他,使他作嘔。他疲倦的按了一下太陽穴,倒頭就睡,也只有在睡意來襲時,才是他完全放鬆的時刻。因為在夢中,他可以不顧現實、不顧恩怨,只求和她彼此心靈的契合。
第二天一早,當凱薔看見這一幕景象時,已不再詫異、驚訝,她默默的著手進行打理的工作,只是滿心的不忍無從訴說。
當她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時,赫然發現除了酒外,竟沒有任何可以裹腹的東西,他到底在幹什麼?怎麼可以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她匆忙跑進廚房,打開冰箱一看,果真空無一物,除了幾罐啤酒。
她迅速整理好這一切的雜亂,隨即趕往市場買了些逸凡平日愛吃的菜,等一切都完成後,天色已近黃昏。
看著這些她用愛心為他烹調的菜餚,凱薔動容、心痛的淚光情下自禁的又濡濕了雙眼。
久久,當時鐘敲響五下時,凱薔才由魂不守舍的冥思中驚醒。五點了!逸凡也該回來了,她飛快的將它們端放在客廳的茶几上,因為由廚房的一成不變看來,只怕他連廚房都懶得去了。
她又徘徊了半晌,才不捨的離去。
甫出大樓,恰好看見逸凡的車子轉進地下停車場,她思索良久,終於決定尾隨著他,她不知道他到底會不會接受她的「好意」,要是接受了,表示她還能捉住他的感情,擁有挽留他的機會,於是,她改爬樓梯上樓,只因怕無巧不巧的會與他在電梯相遇。
但凱薔失望了,當她氣喘吁吁的從樓梯轉上七樓的時候,霎時,一陣陣碗盤砸玨牆壁上支離破碎的聲音傳入她耳中。
她緊抓住扶手,只怕自己真會隨著那顆無所依附的心,墜入那萬丈深淵。
與她一牆之隔的逸凡,愕愣地看著她的「精心傑作」竟被自己毀於一旦,不禁有些痛恨自己的狠心。望著殘留在菜餚上的蒸氣,想必她才剛走吧!
他困惑的閉上眼,宛如有把利刃直戳他的胸口,一陣痛楚由他的心口擴散開來。
不可否認地,他這麼做是有他的目的,因為他篤定的知道明天她還會再來,也只有這麼做,才能斷絕她這種愚蠢的行為。她怎能天真的認為只要持續這麼做,他就能盡釋前嫌,將過去的恩怨一筆勾銷。
這不禁讓他想起她曾說的「補償」,難道這就是她償還的手段?
他不會忘了是誰讓他陷入這種「進退維谷」的困境。
於凱薔——這個名字,他永遠不會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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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薔不知道她是怎麼回到家的,按下電話答錄機,全是一些催著她交件的電話。好笑的是,這幾天她連半個字也擠不出來,況且,硬壓搾出來的東西她也拿不出去,畢竟孩子們是純真、可愛的,給他們看的東西應該是充滿了希望及色彩,可惜如今她滿心的落寞、晦暗,根本寫不出任何快樂的題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