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宮紫芹
翡崎不語,此刻的她看起來不像是甜蜜愛戀的女子。襄婷暗地輕喊不妙。「崎崎?」
李翡崎依然沉默。
她搬進他的公寓同住已有一個月,一個兩人的小天地,與世隔絕。他們的世界裡,有書本、音樂、電腦、城市美麗的景致,情人之間的談天和越臻美好的兩性關係。
好比昨夜,他們兩個你天真的小孩般,一起裹在一件白色大床單裡,窩在明亮月光照耀的陽台上看夜景。她光裸細滑的背脊緊貼著他溫暖結實的胸膛,小麻雀般地向他訴說以前的事情,她曾過的生活,她的夢想。他抓住每個小細節,不停地發問,鉅坩靡遺,彷彿要將她的一切全部烙印在他的心裡,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
這段日於是如此的浪漫,美好得令她眷戀不巳,卻也好得讓她覺得是插虛幻。
「他愛你嗎?」尹襄婷問道。
「我不知道,他沒說過。」商浩恆不曾說過「我愛你」的話語。對她而育,這三個宇代表永遠的承諾和無盡的愛。
「那,你愛他嗎?」
是……或不是……?李翡崎緊咬著下唇,不知談如何回答,心慌且意亂。他像是她的兄長、她的長輩、她的情人。她愛浩恆嗎?真的能愛他嗎?
翡崎的寂靜,使襄婷不停地在心裡歎氣。明明是深陷情網,她卻還懵懵懂懂地,真是苦了愛慘她的商大帥哥。
「沒錯,他是還沒開口告白那夢幻般的三個宇,但是傲天盟的人、傲翔的員工、翔叔、纖姨,乃至於她這個忙得一個月才見一次面的朋友閉著眼都感覺得出來,縱橫黑道及商界的冷面少主的心早巳一位獨立且純真的女子收服了。
他迷戀著她,不斷地追隨著她,他幾乎是把這個女人捧在手心裡呵護,但又給了自由的空間任她發展。他只是將自己融人她的生活之中,而不去改變成干涉她的世界。
分明是一位佔有欲強、企圖心旺盛的男人,他怎麼能情願這般改變自身去對待一個女人?
襄婷不禁對育浩恆佩服得五體投地。原先她以為在這場玫瑰戰爭中,她的摯友會是弱勢的一方,沒想到短短半年,情勢變化得如此離奇,反倒是商大帥哥居於劣勢了。
他會是翡崎的好情人和好丈夫。
襄婷心中早生一計,輕輕按下預藏在外套內的迷你錄音機。「崎崎,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不太中聽,希望你能老實回答我。」
唯今之計,只有逼出翡崎內心的真正想法。尹襄婷瞭解她的心結,此結不解,商浩恆恐怕難以正身。
翡崎頷首。
「你究竟愛的是他,還是把他當做你父親的影子?」
原本低下頭的翡崎剎那間抬起頭來,瞪大了眼看著發問的人兒,紅潤的臉轉為駭入的蒼白。
「大學時的你拒絕所有同齡男子的追求,昭告天下李大校花心目中男友的資格:成熱、穩重、內斂、睿智,還要有一顆剛強中帶著溫柔的心。只要在你身邊久一點就會明白,你所,提出來的條件,根本是你父親的藍圖。翡崎,你有很強烈的戀父情結。」
翡崎傻了,她從不曾去分析自己的情感,不敢田對內心深處的真情為何,她只是無意識地搖頭。
「商浩恆和你父親是同類型的人。他多金、英俊,沒有年輕人的急躁好功,所擁有的是王者的氣度和淬煉出的沉靜幹練,他幾乎是從翔叔年輕時的模子刻出來的,我無法排除你是因為他像你父親而愛上他的可能性,更甚者,你或許是希望從他那兒獲得如父親般的眷愛來彌補兒時的遺憾。翡崎,你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情來對待這段情感?」
襄婷的話像利矢般箭箭刺中她的痛處,淚水模糊了眼眸,湧溢面出,沿著精緻的輪廓滴在她的手背上。
尹襄婷十分清楚翡崎的掙扎,但是巳經走到這個地步,她不能放棄。再一個當頭棒喝,謎底就能揭曉。
「崎崎,你愛的是商浩恆還是一個類似父親的影子?」
翡崎轉過臉去,逕自看著宙外片片垂在樹梢上的陽光。
襄婷緘口,等著她的答案。
兩個女子一人盤坐一張搖椅,輕輕地搖晃,安靜的日光室中有著箭在弦上的緊張氣息。
卻沒有人注意到輕掩的門外住立著一個頎長的身影。
許久許久,一聲輕微的歎息溢唇面出。
「一個父親的影子……」
襄婷愣得小嘴微開。怎麼會是這個答案?口袋裡的錄音機嚇得差點滑出,襄婷趕緊將它擺正。
門外的人彷彿得到想知道的,像來時般靜悄悄地離去了。
突然間,翡崎一陣大笑,笑得前仰後倒,笑得珠淚四濺,襄婷不知她在笑些什麼,只是她的笑容如此真,如此甜,讓襄婷板著的一張苦臉也跟著微笑開來。
翡崎跳下搖椅,瘋狂地抱住襄婷,長髮飄逸頭不停蹭進她的懷中。
「我真的知道了,我真的懂了,我愛的是他,那個叫商浩恆的男人,不為什麼,我就是愛他。我愛他,襄襄,聽到了沒,我愛他!」這是她心底最深的情,最真的意,她終於尋到她一生一世的愛人。
「知道就好,懂了就好,別蹭了。」尹襄婷最怕她來過招,依小狗似地在她身上磨來磨去,害得雞皮疙瘩不規矩地猛冒出頭來。
翡崎鬧了一陣,劈頭又是一句;「我去找他,我要告訴他這件事。」她急驚風似地轉身往門口沖。
「等一下!」襄婷眼明手快地攔截。「不可以這時候去,笨女人。」
李翡崎眨眨雙眼不解。「為什麼?」
「有點女人的矜持行不行?你是打算在全家人面前告訴他你愛他,還是要選一個羅曼蒂克的氣氛下向他告白?」
「當然是後者。」
「那就對了。你找個時間,選個適當的插所,穿得漂漂亮亮的,給他一個永生難忘的驚喜,不是更完美嗎?」
翡崎傻笑著,她決定依照襄婷的建議,好好策劃一番。
「天!真搞不懂聰明一世的商大少主,怎麼會載在我這個迷糊又莽撞的好朋友手裡?」尹襄婷三歎老天不公。
「你再笑我,看我怎麼修理你。」翡崎一雙魔手往她的腋下探去,企圖呵癢。襄婷自然不甘示弱,全力反攻,外帶抱枕坐墊四處飛舞。
艷陽高照的日光室充滿了女孩們銀鈴玉珠般的笑聲。
游纖纖和丈夫坐在起居室內聊天,瞧見過門而不入的商浩恆。
「阿恆,進來呀!怎麼杵在門口?」
他因游纖纖的話語愣在起居室門邊,但覦乎沒有進房的舉動。和妻子鐮得正愉快的李諾翔發覺丁徒兒的異樣。
「浩恆,出了什麼事?」
遊魂似的商浩恆忽然驚醒,望著一臉關懷的兩人。
「沒、沒什麼事。我出去一下,可能不回來吃午餐,不用等我。」
不等師父和師母回答,他走出別墅大門,打開停放在庭園中的法拉利車門,坐入車內,所有的行為像是無血無淚的機械人般動作著。
父親的影子……
雙手絞著方向盤,死命地踩上油門,跑車發出陣陣嘶吼往山下衝去。
一陣惱人的霧氣步上雙眸,快速地佔據發紅的眼眶,沒有、沒有任何言詞能形容他當時
在日光室外的心情。
他只是一個父親的影子……
葉逸晨哼著輕快韻曲調,推開CLOUDS的落地雕花大門。沒有衣香影,沒有觥籌交錯,只看著一位坐在高腳椅,半身叭在吧檯上的男子,以及紮著馬尾、臉上有著百變神色的大個兒英俊老闆。
怎麼一個客人都沒有?
「小雷,看你憂鬱又心疼的,店快倒了是嗎?」
葉逸晨抱持高度的懷疑,不斷地望著店裡的外場、舞台等每個角落,心裡有一絲的期待,說不定是有驚喜派對或捉迷藏遊戲正進行著。
找了一分鐘,他宣告放棄,真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經常高朋滿座,特定假日還得預約的CLOUDS,今天居然沒有客人光臨,天是不是要塌了?
「別找了,大哥我不爽,今天不賣酒。你沒看見門上掛著『休息中』的牌子?你放心,店沒倒,平日生意好得還得趕客人,我絕不會將你和這個醉得天昏地暗的傢伙投資在clouds的本錢虛擲。」雷漢信瞥丁眼前的大股東一跟,沒好氣地念了幾句。
待葉逸晨坐上吧檯前方的高腳椅上,才知道雷老闆痛苦兼雜忿恨的表情因何面來。
「嘖嘖!」葉逸晨推開檯面上可以用「堆積如山」四個字來形容的空酒瓶。這男人到底灌了多少?「軒尼詩兩瓶、三瓶YS·O·P、兩瓶XO、五瓶陳年威士忌……」
「阿葉,求求你,別數了,我的心都快碎了。」
雷老闆憂鬱的是少賺一晚上白花花的鈔票,心疼的是酒瓶見底的甘醇。天呀!他珍藏的美酒在短時間內全部付諸流水。花了八年的時間!而這傢伙居然用「栽」的。
他實在氣不過有人如此糟蹋他的心血,於是伸手K了醉倒的男子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