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宋齊
她卻是一位不好攀折的美人。盤算過她的財產,不!說錯了,何必嚴盤算過她「可憐」
的處境,曾經暗示,他可以大人大量,不計較地「照顧」她。但這個可惡的女人,不僅
不懂感激他的犧牲,還派人轟他出門,甚至還沒忘記加倍收取他用餐的銀兩。
經年討伐總是吃鱉的情況,讓何必嚴聲望下滑,造成何必嚴對她又愛又恨。
哼!看她早過了及笄之年,仍作閨女打扮,這種老女人,沒人敢要的!
「何兄,來此用飯嗎?」突然肩膀被重重拍一下,打斷何必嚴的白日夢。
「眾位兄台也來此地用飯嗎?」何必嚴回頭看到身後站著三位「同流合污」的
朋友,立即收斂綺思,以合乎標準的彎度對他們拱手作揖。
唉!為何現在沒有湊巧經過的權貴,看到他翩翩的風采?
「小弟已用過飯,剛剛在街頭巧遇到兩位仁兄,他們還沒進食,所以小弟特來
佐陪。」其中一人立即表明是陪客,付錢的事別找上他。
「我也用過飯了,不過……各位兄台有此雅興,小弟定當作陪。」何必嚴吞下
口水,忍住腹中飢餓,立即表明,已經「很飽」的他還可以「勉強」吃一點來助他們的
吃興。
被點名榮登冤大頭的兩位倒楣鬼,摸摸不算豐富的錢囊,相視苦笑,連忙發揮
守錢奴的本色說:「我們也不太餓,既然兩位有興致,我們不如同桌,點一些瓜果及一
壺熱茶,來一場文學清談,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言下之意是要大家一起平均分攤高額的消費。
四人同時暗罵對方小器,可是表面還是一團和氣,笑道:「好久沒看到兄台的
奇文妙句,不知今天在下可有眼福增加見識?」
「請。」
「你先請。」
四人魚貫走入美人樓,臨進門時幾乎可以聽到荷包同聲哀嚎哭泣的聲音。
唉!即使只點清茶及簡單瓜果,所需的花費也是不小啊!
哼!可惡的女人!可惡的美人樓!
美人樓樓高兩層,佔地廣闊,面向四通八達的衢道,背倚風光明媚的太湖,占
盡商業的地理優勢,自開業以來,生意沒有一日冷清。
一般酒樓,踏進門,即是擺滿桌椅的大廳,不過美人樓並不一樣。
一踏進門,入眼即看到以太湖奇石堆砌出玲瓏精巧的假山,巧妙地做出空間區
隔,給予客人隱密的空間,也增加進食時的視覺享受。
高級的雅座位於湖邊,以輕薄重紗為簾,隔著簾幕望出去,垂柳憑欄依岸,迎
風為舞,巧思的佈置給予客人「居鬧市而有山林之趣」的享受。
以何必嚴他們的消費能力,只能坐在進門不遠的桌位,但為了一舉兩得,讓要
進入雅座的顯貴「不小心」看到他們,所以他們拒絕被安排在角落的位置,指定要坐在
通道附近。
對這四位常客,小二並不陌生,明白他們的「能力」及「興趣」,也不浪費時
間介紹本樓的好菜,沉默地等他們點菜。果然他們所點的菜色,沒出乎他的意料,他沈
默地點一下頭,表示聽到後,就轉身欲離去。
「等等!」何必嚴出聲。
不會還要點別的吧?小二驚訝地回頭。
三位同伴也驚訝地看著何必嚴,相交多年,據他們的瞭解,不認為他可能會想
增加菜餚來便宜他們。難道……他想藉著教訓小二引「她」出現嗎?想到這裡,大家皆
不約而同,沉默地看他的表演。
「小二,『賓至如歸』這句話你不懂嗎?招呼客人這麼沒禮貌,這就是美人樓
的作風嗎?」何必嚴說。
「打狗應看主人」這句話可以擴大到「打狗引出主人」,何必嚴打的正是這個
主意,若說得理直氣壯,讓小二愧疚道歉,不僅可以引來老闆,讓他免費欣賞美色,還
有可能吃到一頓賠禮宴。
為了達到目的,何必嚴用義正辭嚴加上勸導的態度對小二說話。
「我當然知道這句話啊!何大爺。」在老闆身邊待久了,耳濡目染之下,小二
也不是省油的燈,口齒靈活地應對。
「明知還故犯?罪加一等。」何必嚴心裡暗自竊喜。嘿!太好了,認同他的話
就等於陷入他所設的陷阱。
「『賓至如歸』我們知道,不過……做不到。」清麗的聲音插入。
「老闆!」
「你下去忙,這裡我來招待。」崔宓芙揮揮手。
「是!」
「為什麼知道而做不到?崔老闆這不是擺明看不起客人嗎?」主角出現,何必
嚴睜大黃濁的眼珠,貪婪地打量眼前的美色,還不忘放出男人味道來勾引她。
何必嚴經年對戰「催命符」失利的慘狀是有目共睹的,現在又要再敗一次?同
伴們紛紛振作,聚精會神地旁觀即將上演的好戲。
美人樓的員工,看到老闆親自出馬,手邊沒事的人也趕緊找個位置藏身。好戲
上場了!
崔宓芙一出現,立即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時節近秋,天已漸涼,她仍穿著夏衫,白素雅的上衣,襯出白裡透紅的臉頰,
細緻、水嫩得讓人想摸一把;和下裙同色的碧色腰帶,束出盈盈如柳的細腰,風姿萬種
地在風中搖擺。
她的如雲秀髮,梳成流行的朝天髻,高聳、繁複如連連山巒,只可惜,沒人有
機會看到她散下頭髮的迷人模樣。
高髻上頭簪朵芙蓉花,花與嬌顏共爭艷麗,看得眾人頭暈目眩。圓潤的額頭點
上了梅花妝,顯出她的嬌美及俏皮,如夜星的眸子一轉,勾起人無限的遐思。
「咳咳咳!為什麼知道而做不到?崔老闆是不是擺明看不起客人?」何必嚴勉
強收起不斷流出的口水,清清喉嚨,再次追問。
嘿!他這次若蠃的話,不只要她擺一桌讓他打打牙祭,更要她陪在一旁親自侍
候,如果侍候得讓他高興,就不將她的「失敗」到處宣揚。何必嚴得意洋洋地在心中盤
算著。
「就是太看得起客人,所以本店無法做到『賓至如歸』。」宓芙輕笑一聲。
她的笑靨如芙蓉盛開般艷麗,何必嚴看得差點失神,他再瞥一眼同行的夥伴,
在她出現時,早已魂魄盡失,更不必指望他們出力圍剿。
「既然看得起客人,卻無法做到,奶還能開酒樓嗎?」何必嚴以大官問案的態
度和她對話。
「何大爺,我當然做不到啊!」宓芙仍巧笑著。
可惡!這個女人開口是「我」、閉口也是「我」,從來不用「奴家」、「妾身」之類的敬語,妄想和男人平起平坐。
「何況是對何大爺你,我更做不到『賓至如歸』了。」宓芙巧笑中的嘴角摻入
不屑的意味。
「奶看不起我?」何必嚴拍下桌子增加氣勢,怒目橫視著她。
「哪有看不起你?何大爺,你有哪點可以讓人看不起?」宓芙沒被這種色厲內
荏之徒給唬住,臉上的笑意更添幾分奸詐味。
要他自己說出可以讓人看不起的資料?何必嚴雖然笨,但還不至於笨到自暴其
短。
「奶既然看得起我,為什麼對我做不到『賓至如歸』?」何必嚴將她的話硬扭
曲成她對他的崇仰。
好潸!宓芙伸手拍撫受到驚嚇的胃。不能吐,為了這種人而吐,太委屈食物了。
「崔老闆不舒服嗎?那去休息吧!」何必嚴看到她的動作,表示諒解她答不出
來以裝病來逃避的困窘,得意地看著同伴眼中逐漸升起的敬意。
「我還可以忍住不舒服來回答何大爺的問題。」宓芙好不容易安撫完胃部。唉!
這種人是食物的天敵,她還是快點打發他,別影響到所有客人的胃口。
「崔老闆,請說。」何必嚴放軟聲調,有禮地說。他最終目的是「接收」她和
美人樓,還是給她留點面子,不要讓她當眾太過難堪。
「第一、我們這裡沒有何大娘,不能以長輩之尊來服侍大爺。第二、我們端不
出何大爺家裡的菜色。所以本店對何大爺做不到『賓至如歸』。」宓芙笑著看到何
必嚴逐漸鐵青的臉色,看來他還不太笨,聽得出來她在諷刺他。
宓芙看著在場的客人,接著說:「本店對任何客人也都做不到這點,如果本店
讓各位有『賓至如歸』的感覺,那麼各位待在家裡就好,何需抽出忙碌時間,車馬勞頓
前來本店呢?」
「說得好!」
客人們直點頭稱讚著。
「哼!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何必嚴吃了悶虧,生氣地拂袖而起。
「不是難養,是非常難養才對。」宓芙出聲應道。
她會同意將女子和小人相提並論的言論?何必嚴驚訝地停步回過頭。
「我的確不好養,所以請何大爺別忘了結帳。」宓芙指指小二手中所端的瓜果
點心。
他根本沒吃一口,要他付錢?免談!
可是宓芙不會因為他沒動口就不收他的錢。
「何大爺,可以坐下來吃完再走,這些東西不吃很可惜耶!」宓芙「好心」地
提醒他。
可惡的女人!這種情況教他怎能又坐下來吃喝,真是讓他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