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凌兒
陳艾琳的一股怒氣,只在心中停留了數秒鐘,定神過後便消逝得無影無蹤了。
「你又沒什麼好怕的,我幹嘛躲你?」陳艾琳欣然笑說。
「那最好。」聶雲祥拉開車門,說:「上車!」
「幹什麼?」陳艾琳想笑卻又笑不出來,臉上同時有幾分詫異。
「你說過不怕我的,那就請你上車,你應該知道我的目的。」聶雲祥的坦率,最令陳艾琳激賞。
但面對聶雲祥這種強迫式的霸道邀請,她實在感到啼笑皆非。
「這裡禁止停車,你該不會希望我被開罰單吧?!」
「天啊!」陳艾琳還是上了車。
她之所以接受邀請,不只是因為屈服於聶雲祥不死心的糾纏;更重要的是,她可不想讓馬家駱撞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這幾天沒見到你,還以為你失蹤了。」
「出差,半個小時前才剛趕回台北。」聶雲祥迎上笑臉,凝望著陳艾琳,問:「你想我嗎?」
陳艾琳抿嘴忍笑,嘴裡含糊咕噥:「是有人想你,但那可不是我!」
「你說什麼?」
「快開車吧!」
聶雲祥愣了愣,也沒再追問,便將車子開進車陣中。
車子離開了台北市區後,聶雲祥即一路朝淡水方向駛去,這不免教陳艾琳有些驚慌不安,原以為聶雲祥會在市區內找一家高級餐廳請她吃個飯而已。
「喂!你打算帶我去哪?聶氏企業的少東。」陳艾琳不安地詢問,而最後的稱謂,只不過是要明白告訴他,她已經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帶你去一個地方,保證你會喜歡。」聶雲祥頓了半晌,側過臉問:「你和我老爸談得還愉快嗎?」
陳艾琳訝然地笑了出來,氣氛在一切盡在不言中沉默了下來;她相信聶雲祥一定對他父親說了些什麼,而聶父也一定會將與她談話的內容告訴兒子,所以也就沒什麼好驚訝的了。
既然聶父已經知道她和馬家駱的事,那這傢伙應該不會不知道!陳艾琳如此揣測。
車子離開淡水,即朝三芝方向直奔,陳艾琳心頭雖疑惑,卻不再有惶惶不安的心情;也不知哪來的信任感,她就是相信聶雲祥絕對不是宵小之輩。
上了濱海公路後,颯颯的海風吹散了陳艾琳貼在背後的長髮;那馭風飄逸的感覺,讓聶雲祥幾度陶醉忘我。
約莫五分鐘的車程,聶雲祥在濱海小公園邊停了下來。
「你怎麼會想帶我來這裡?」陳艾琳詫異萬分,除了陸蘋外,沒有人知道她喜歡來這個地方,就連馬家駱也不知道這個秘密。
「除了陸蘋以外,你認為還有誰?」聶雲祥爽朗笑說:「她說你喜歡看海,所以就帶你來了。」
這個女人簡直被愛情給沖昏頭了,竟然連朋友都出賣了,她到底還有什麼沒告訴這傢伙的?陳艾琳氣不過,心裡暗暗嘀咕咒罵著。
「你不下車吹吹海風,看看海嗎?」見陳艾琳似乎沒有要下車的意思,聶雲祥疑惑地問。
陳艾琳無奈,只好懷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跨下車子,舒坦地頂著迎面灌來的海風,朝海岸方向走了幾步。
涼颼颼的海風,刺骨地鑽進她的心窩,襲來的寒意,使得她不得不雙手抱胸,微微瑟縮起身子;不過她很喜歡這種感覺,尤其是傾聽那海濤拍岸的聲音,這股寒意反倒能讓她的腦子更加清醒,更能理智地看清所有模糊、難以抉擇的事情。
聶雲祥溫柔地脫下外套,披在陳艾琳的身上。
「謝謝!」陳艾琳沒有拒絕,反而感激地道謝。
彷彿所有的言語都成了多餘,聶雲祥靜默無語地陪在陳艾琳身旁,凝望著海面上忽隱忽現的漁火,享受著在海濤巨聲中寧靜的浪漫。聶雲祥也在此刻驚訝的發現,這是屬於一種心靈上的寧靜,是一種別有一番滋味的寧靜。
陳艾琳大概就是喜歡這種寧靜,才喜歡海的吧!聶雲祥暗自思忖。
「聶雲祥……」陳艾琳欲言又止,沉默了半晌,才鼓足了勇氣說:「聽陸蘋說,你打算追求我?」
聶雲祥感到意外,心想,以陳艾琳的個性,對這種事應該不會問得那麼直接;而且見她冷靜得全無羞澀之態,更令他不安。
「不是打算,而是毅然的決定。」聶雲祥固執得像一道推不倒的牆。
他那堅毅的神情,教陳艾琳心悸!
「我不值得你這麼做的。」陳艾琳沉重地說。
「值得的。」聶雲祥依然固執,說:「從信件中,你讓我認識你,讓我走進你的內心世界;你給了我很多夢,我就是為了圓這個夢才回來的。」
聶雲祥這番至深的癡情,教陳艾琳心疼、痛苦、掙扎,她不想傷害這個癡情男子,但又不知該怎麼婉轉對他說,她並不是他心底的夢。
「我知道你現在跟一個有家室的男人在一起。」聶雲祥凝重地說:「雖然我不知道他在你心中佔有多大的份量,但是我有把握,甚至可以肯定,我絕不會輸給那個男人。」
沒錯,論各方條件,聶雲祥絕對遠勝過馬家駱,但是在陳艾琳的愛情理念裡,絕非是以條件來衡量愛情的;而錯就錯在聶雲祥還沒出現之前,馬家駱早已掠奪了她所有的愛。
「雲祥,我相信如果我們以朋友來建立我們的關係,一定會很談得來。」
陳艾琳試圖讓聶雲祥明白,他們倆之間不可能有愛。
「朋友這兩個字在我們之間,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聶雲祥有點失望,但仍毅然不悔地說:「不管對誰,我的愛是沒有退路的,就算是走到危崖,也會往下跳。」
陳艾琳心頭陣陣絞痛,每個字像是聶雲祥泣血的吶喊與抗議,卻又似染血的飛箭,直朝陳艾琳心窩深處猛刺,逼得她無處躲藏。
天啊!這場愛情遊戲你不該遲到的,如果你不遲到的話,這份愛就不會屬於馬家駱的。陳艾琳如今只能怨歎蒼天的捉弄。
「為什麼?為什麼我會輸給他?」聶雲祥企圖讓自己保持冷靜,卻仍克制不了內心的抗議吶喊著。
「不為什麼……」陳艾琳沒辦法給他理由,只能給他答案。「大晚了,我已經決定嫁給他了。」
海岸掀起丈高巨浪,激打在巖岸上的撞擊聲震耳欲聾,聶雲祥一顆心也跟著被震得粉碎。
「你知不知道,我認識你並不只有短短的這兩個禮拜。」聶雲祥極度懊惱與沮喪。「沒想到我大老遠從美國回來,只是等著你告訴我說你要結婚—你竟然一點機會也沒有給我,我甘心嗎?」
也不過只是一年多的通信時間,以及幾次的謀面,竟能引起聶雲祥如此激動的反應,實在令陳艾琳有些驚訝,她認為他的愛未免過於激進。
難道「愛」真的可以憑借書信的飛通建立起來嗎?她並不這麼認為,她認為男女應該是由朝夕相處,昇華到兩心相悅;然後朝夕思慕,彼此用心灌溉,愛苗才有機會萌芽的。就像她和馬家駱那般,至少這樣才有資格稱做相愛。
「大衛,我很抱歉。」陳艾琳以大衛稱呼他,無非是想讓他明白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突然她的腦海掠過了陸蘋,她說:「其實—有個人現在正在偷偷的喜歡你。」
聶雲祥用著疑惑的眼神凝視著陳艾琳,他心中雖有意外,卻早已有譜,而且可以肯定的,他的答案絕對與陳艾琳的答案相同。
見聶雲祥不開口,陳艾琳直截了當便說:「其實論個性,你和陸蘋是很相襯的,你們同樣開朗活潑,而且……」
「我這次回來不是為了她,更不想你扮演媒人的角色。」聶雲祥抱怨叫嚷。
陸蘋當然沒有什麼不好,尤其去過她家之後,他甚至還懷疑陸蘋要比陳艾琳更懂得做一個女人;但是頑固的他,卻必須去堅持自己這趟回國的目的。
「大衛,從一開始……」
陳艾琳滿腹歉疚,企圖想解釋什麼,卻讓聶雲祥怨慰地截話。
「從一開始,你就只當我是散心解悶的筆友,所以當你知道我是大衛時,還是不願告訴我,你就是珍妮佛。」聶雲祥像癡傻般苦笑著說:「我很笨是不是?我早想到你不可能那麼快就接受我的感情,但是我以為我只要努力,應該……哎!只是我怎麼也沒想到,都還沒參加比賽,就已經知道奪標者是誰了,你說這是不是很好笑?」
「大衛,你不要這樣。」陳艾琳心疼得忍不住落下淚來。
「你哭了!」聶雲祥有股驚喜,他掏出了手巾拭去垂掛在陳艾琳眼角的淚水,感動柔情地說:「我知道你現在的淚水是為我而流的……夠了,我滿足了!」
陳艾琳又是一陣心悸!她靜靜地讓聶雲祥用那無盡的柔情為她拭淚。現在她的心裡,彷彿有千軍萬馬在推拉著她,不顧一切想投入他的懷裡狠狠痛哭一場;但同時,也有股強烈的理智在陪著她戰鬥,陪著她拒絕溫柔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