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思驊
玄煬依舊是穿著一身黑衣,準備融入這五月的夜色裡,進行他企劃已久的復仇大計。但就在他要出門之際,又想起了隔壁房的小石頭兒。
一來怕自己行動失敗,致使她失去自己這個依靠而憂心忡忡,二來也怕這小妮子會來攪局,他決定再次夜探小石頭兒的房間。
不過就在踏出房門之際,他眼光一個流轉,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又返回房裡拿了樣東西,然後才上石頭兒的房間。
這次,他可不僅僅是看看她而已,望著她「熟睡」的模樣,他拿出特別為她準備的布繩子,動作迅速地將她的手腳全綁了起來。
「這下子你就不會有『睡不著覺』的可能了吧?」對於自己突如其來的舉動,玄煬嘴角不由得漾起了笑意。
因為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床上這小妮子根本沒睡著。
而床上正在「熟睡」的石頭兒對於他綁住自己的行為,也只能悶在心裡氣得牙癢癢的,就是不能自個兒先露餡兒。
綁完了她,目睹她的臉色愈來愈紅,突然玩心再起,他湊上她的耳邊,故意歎氣道:「唉,石頭兒,你可別怪大哥啊!大哥之所以綁你,也是為你好啊!一個女娃兒三更半夜在外面晃,實在是太危險了。」
拍了拍她漲紅的臉頰,他又火上加油地消遣她:「大哥對你可好了,怕麻繩會傷了你,特地準備布繩子來綁你,讓你在『睡夢中』怎麼掙扎也不會傷到自己,怎麼樣?對你可好?」
氣得幾乎裝不下去的石頭兒只能咬著牙,翻身背對他。既避開他的戲弄,也可掩飾幾已露出馬腳的偽裝。
看著她的背影,玄煬剛剛的好心情也漸漸沉了下來。
唉!該走了吧!
他坐上床沿,為她順了順頭髮:「石頭兒,這次若大哥能回來,一定會實踐大哥對你的承諾,照顧你一輩子;若不能活著回來……唉!算大哥這輩子對不起你,來世我們再做親人,讓我好好還你。」
這類似訣別的話讓石頭兒紅了眼地咬著唇,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聲音來。
不要,她不要大哥離開她!不要啦!
「珍重了。」
玄煬起身,再次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便頭也不回地出了她的房門。
玄煬才一離開,石頭兒整個人跳坐了起來,但又因手腳被縛而跌躺回床上。
「該死!綁這麼緊要作啥啊!」
她奮力地掙扎著想解開手上的束縛,但怎麼用力就是掙不開,還累得她氣喘吁吁。
放棄了用蠻力掙扎,她水靈靈的眼珠子轉啊轉的,想找樣利器好割斷布繩,可是看了半天,就是什麼影兒也沒找著,就在她將放棄之際,她的目光對上了桌上的燭火,映著燭光,她的雙眸也熠熠發亮了起來。
使盡力氣、用盡方法,她終於連滾帶跳地來到了桌邊,將雙手移向燭火的上方,想將布繩燒斷。
「哎呀……痛、痛、痛,呼……」含著淚,吹著差點被燙傷的手,石頭兒只得放棄這個笨方法,隨即她目光溜向桌上的茶杯,失望的雙眼才又再度燃起希望,「嘿嘿!就是這個了。」
倏地,她拿起杯子猛力一摔,將它摔得支離破碎,然後才在地上找了塊最上手的,開始努力割起布繩來。
「拜託!可要讓我來得及啊!快點!快點!」
她不停地為自己打氣,死命地磨著布繩,就怕自己去得太晚,一切都來不及挽救。
快點!快點啊!
這一夜的顓頊王府染滿了令人作嘔的濁腥血氣,花園裡觸目所及不再是枝葉含露的清新,而是遍地的死傷。
殺紅了眼的玄煬領著黑衣人迅速進入顓頊王府後花園,沒有任何交談,隨著玄煬一個簡單的動作,倏地全部散開來,消失無蹤。
「玄煬,你確定了嗎?」同行的法觥再次開口,雖知勸阻無效,但他仍不由得一再確定。
「不確定就不會來了!」玄煬回頭冷然回答。
「交給宗人府去辦吧!」他實在不願見到自己的好友雙手染上自己親人的血——即使那人命該絕!
「不!」這是弒父之仇啊!
「你……唉!」
「你若不願幫我,現在抽手還來得及。」
「這是什麼渾話?我法觥是這樣的人嗎?」法觥略帶怒氣地斥道。
兩人目光對峙片刻後,玄煬才開口:「大恩不言謝了。」
「傻瓜,論關係,我可是表哥哩!自己表弟有事,不幫行嗎?」雖然這一表不知幾千里去了,但他這人就是愛惜人才,尤其是像自己這般英俊瀟灑的人才啊!
玄煬輕揚嘴角後,不再與法觥多說,領著冷樗信步走向主閣——蒼松樓,那個原應是他繼承而被玄粲侵佔的地方。
屋內燭光昏暗,不時傳出令人聞之羞赧的呻吟聲,他暗黑的雙眸倏地閃爍起令人為之膽戰的森冷光芒。
「開門!」
「是!」冷樗受命上前,毫不猶豫地用力撞開房門,那巨大的響聲驚動了屋裡的人。
「誰?!好大的膽子,敢來打擾本王休息。」玄粲顧不得自身的衣衫不整,怒氣沖沖地拉開簾帳,大聲喝道。
「本王?呵……請問尊號為何呢?」玄煬從暗處走出,語帶譏諷地反問。
「你……是你?!」一見到玄煬,玄粲霎時白了臉。
「沒錯!是我。」
「來人啊!有刺客!快來人啊!」玄粲大聲叫喚房外的侍衛,但久久沒人回應。
「沒用的,沒有萬全的準備,你想,我怎會出現於此?你別忘了,我是從不打沒把握的仗的。」
「你……你想怎麼樣?」
玄煬向前一步:「我不想怎麼樣,只除了向你索取該屬於我的一切——王位、封賜,甚至是你身後的那個女人。」
他陰惻惻的表情與低沉的嗓音,使得他的話語更具威脅性。
處在床鋪內側的鍾靈珊一聽完他的話,整個人更是縮躲到玄粲身後抖個不停。
「她從來就沒有屬於過你,她是我的。」玄粲兩手往後一攬,宣示著自己的權益。
「是嗎?靈珊。」玄煬冷聲問著自己的「前」未婚妻。
「我……我……沒錯,我是玄粲的,一直都是。」儘管害怕地顫抖個不停,鍾靈珊仍是鼓起勇氣,緊環抱著玄粲的腰身,顫聲回答。
自從玄粲決意要弒父殺弟後,她沒有一日不擔心會有今天這種結果,但儘管知道那麼做是不對的,為求與心愛之人在一起,她仍是泯滅良心讓玄粲放手去做。現在落到這個地步,儘管心裡害怕不已,可她仍堅持要與玄粲一起面對。
「哼!是嗎?」倏地,玄煬俊顏冷斂如冰,兩潭深邃的黑瞳更泛起駭人的冷光,「那麼,今夜便是你們這對同命鴛鴦共赴黃泉之日。」
「哼!想不到士隔三日,你的氣魄全然走樣……贏我這種衣衫不整的人,你又有何光彩?」
「沒錯,是不光彩,所以我允許你著衣後,我倆再決勝負。」玄煬雙臂向後一剪,開口應允了他。
但這個決定馬上引起他身後冷樗的擔憂:「主子,這——」
若是以往,他當然不會擔心玄煬主子會輸給玄粲,但現在的他身子才剛痊癒不久啊!可以嗎?
玄煬舉起一手阻止了冷樗的話語:「放心吧!就算拼了我這一條命,今天我定要親手為父報仇。」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蒼松樓。
玄粲起身讓鍾靈珊為他著衣,儘管處在這緊張危急的時刻,他仍是一臉的從容。
「別哭了。」伸出手指為鍾靈珊拭淚,他輕聲安慰道。
「可是——」
「別說了,早在我決定那麼做時,就已有面對此刻的準備……你不也是?」
「我……嗯,小心點。」帶著濃厚的鼻音,她低聲叮嚀。
還能說什麼呢?都到了這種地步,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了。
「嗯。」玄粲不再多言,默然無語地經過一旁監視的法觥,走出房門。
法觥跟著轉出蒼松樓,在經過冷樗面前時,還開口囑咐他:「看著她。」
「是!」
玄粲一踏出房門,見到舉劍對著自己的黑衣人,以及遍地已然死亡多時的侍衛時,他便已知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兩人如石雕般一動也不動地對峙在園中央,空氣中充斥著肅殺之氣。
「請!」
這一聲「請」讓交手的火花在瞬間點燃,——黑一白的兩條身影如流星閃電般,不約而同地移動。
兩人四掌舞起了漫天手影,不停地發出「咻咻」聲,就連地上的落葉也因兩人的纏鬥而翻飛。雖然不時有人被對方的內力震退,但隨即又上前開打起來,掌風的狂勁罩住他們兩人,形成一個無法接近的空間,讓觀戰的人無不瞭解,這是怎麼樣的一場激烈決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終於,時間一久,愈打愈烈的兩人開始分出勝負,玄粲因體力不支,漸漸呈現左支右絀的劣勢。他被玄煬逼得連連敗退,玄煬趁勝追擊,左手一個挑掌,右手橫劈過去,雖然都被玄粲給擋了下來,但他隨後下腰側踢一腳,結結實實地踢上了玄粲的胸膛。玄粲承受不住這一踢,終於口吐鮮血,潰敗地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