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柱石嬌艷

第17頁 文 / 蘭京

    是,她奇特,她極其嬌麗,教養良好,家境富裕,但並非只有她如此。他的性愛玩伴中不乏財閥千金或高官子女,大家自有一套上流社會的下流把戲,優遊周旋,面子裡子都顧慮得周周到到。誰像她,豁出去地將自己全然奉上,毫無回頭的打算或風險考量,把所有的雞蛋全放在他這同一個籃子裡。

    簡直笨到極點!

    這種單細胞豬只到底哪裡好了?

    他懊惱地爬梳濃密亂髮,瞥到駕駛座旁垂頭喪氣的沉默小人兒,胸口驀地被抽了一記。一聲不耐煩的咕噥,他一把將她狠狠拖回懷裡,摟得死緊,幾乎蜷碎了她纖弱的骨架。

    啊,就是這觸感。他舒心地長長輕歎,先前暴動的思緒紛紛沉澱。他需要她這份令人安心的馨香,超越肉體感官的靈魂氣息。

    此刻的親暱,非關情慾。他只是單純地想擁著她,什麼也不思慮,靜靜喜愛她的攀附與依賴。

    真奇怪,他竟也會有厭戰的一天,提不起勁跟她玩男女遊戲。他渴望安定,靜謐在她的體溫與氣息裡。

    「維祈哥,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看待我的,我卻已經決定好你在我心裡的位置了。」

    他始終閉目,安然仰首靠在椅背上,不住輕撫懷中嬌娃的身軀,宛如撫慰軟軟一團的小貓瞇,聆賞她甜美的音韻。

    「維祈。」她改口拋掉過去的疏離稱謂,執著地細吟他的名。

    「嗯?」

    「我喜歡你。所以,我要把我最重要的東西送給你。」

    他聖潔超凡的清高大夢,被她輕輕巧巧,擊個粉碎。

    「這個禮拜六傍晚五點,我在麗晶酒店大廳等你。」小臉閃亮著前所未有的堅決。「我會找樂樂替我的行蹤做掩護。然後,我們就可以共度屬於兩人的夜晚。」

    月黑風高,四面狼嚎。

    天真無知的小公主不曉得自己究竟講了什麼。可怕的是,壓抑太久的飢餓猛男也沒搞清楚她到底在說什麼。荒腔走板的夜晚,混亂展開。

    第七章

    禮拜六,傍晚五點,麗晶酒店大廳。

    這幾個字像鋼鐵般地烙在他腦袋裡,以至於這之前的日子過得像白癡。除了「禮拜六,傍晚五點,麗晶酒店大廳」之外,他的頭殼完全無法處理任何訊息。

    連維祈的大哥與小妹都為之錯愕。

    「維祈是怎麼了?」大哥竊問。

    小妹搖頭。「大概是有人過世了吧。」

    若非出席喪禮,向來浪蕩的敗家子怎會穿上塵封已久的昂貴西服?

    「是嗎?」大哥無法苟同地小蹙俊眉。「那他還真不適合正式裝扮。」

    「對啊,好像暴力電影中準備火並的黑道大哥。」不過還是很帥就是了。「難怪爸對二哥一點期望也沒有。」

    「沒辦法。」大哥癱在大籐椅內閒翻報紙。「爸總得顧及家裡對外的企業形象。」

    「拜託喔。」小妹盤坐在超大螢幕電視前狂打電玩,嘴巴照講手照玩。「上次那篇什麼家族企業第二代的培育專題報導,寫得超爛,只有照片拍得還可以,可是看過的朋友都來問我到底我們家是做什麼的。」

    「義大利黑手黨連鎖超商之台灣分店。」啊哈,果然不出維祈先前所料,金融圈高層又開始玩大風吹。他在這方面的嗅覺確實靈敏。「你覺得昨天我出席剪綵的那套亞曼尼如何?」

    「領帶配得好好笑。」像豬頭。

    「嘖。」早知道就該聽愛人同志的建議。「維祈好像比較會穿衣服。」

    「二哥是身材好,又清楚自己要的調調。哪像你,懶到更衣室裡有什麼就隨便套什麼。」

    「幸好維祈沒什麼搶鏡頭的野心。」不然他這個溫吞大哥哪打得過他的叛逆魅力。「如果我改走維祈那種路線,你覺得怎樣?」

    「我一定不買你那家公司的股票。」手指疾速狂按,談笑閭,強虜灰飛煙滅。

    「是嗎?」龍心大悅,頗感欣慰,一陣手機響聲卻打斷了兄妹倆低層次的閒話家常。「喂?他已經出門了。你哪位?」

    怎會打到他這裡來?

    「啊,那請多保重。」大哥悠然按合手機,繼續翻閱體育版,瀏覽美女清涼照。

    「誰?」

    「維祈的朋友。說他一個姓范的同學被打斷鼻樑和肋骨,有輕微腦震盪,目前在台大急診處。好像肚子被捅個大洞,腸子都流出來了。」

    「喔。」小妹閒打呵欠,伸個懶腰。「晚上吃什麼?」

    大哥捧著報紙調望奢華的挑高天花板半晌。「我有點想吃五更腸旺。」

    「耶?我也是耶。」莫名其妙地突然想吃那個。「你打電話去預約,我來開車。」

    「開你自己的車。」別想拿他的寶貝來玩。

    小妹森然嘿嘿嘿。「你的BMWM3剛被二哥開出去掃街了。」

    豪宅內頓時爆出淒厲慘叫。

    那不是一台容易駕馭的高性能車,唯有高手才開得出它任性且剛烈的味道。只可惜它目前不是奔馳在暢快的賽車跑道上,而是悶悶不爽地飆往醫院停車場。

    時值傍晚四點四十七分,距離麗晶酒店——在完全藐視紅綠燈的情況下——不到五分鐘車程。

    「情況怎麼樣?」維祈邁著奔騰大步低語。

    「不太妙,不過我沒敢讓院方通知范曉仁的家屬。」希安緊急跟上,肅殺耳語。「維祈,這件事你別插手的好,由我來處理。」

    他猝地定腳,轉向希安,俯首眼對眼,鼻對鼻,切齒沉吟,「這件事分明是衝著我來的。為了給我下馬威,就拿我身旁的人開刀。」

    休想他會善罷干休!

    「我知道,這都是我哥搞的鬼。」希安被夾殺在親情與友情間,當然也不好過。「他是為了討好我爸,才想到用這種爛招逼你就範,乖乖跟他們合作。可是你最好別出手,才能跟我劃清界線。」

    「范曉仁怎麼辦?」這個仇他嚥不下去。

    「我已經做好準備。」心情反而格外平靜,沒有往常的血性。「不管是無期徒刑也好、死刑也好,我都會替范曉仁討回公道。」不計代價。

    希安身旁的忠心夥伴倏地一顫,明白他這話背後的可怕含意。

    「少跟我耍悲劇英雄。」維祈狠瞇冷眸。「要他們死無全屍的方法多得是,但我要他們全都活著,不成人形地給我好好活著。而且我要我們逍遙自在地繼續玩樂,絕不為這些窩囊廢蹲苦窯!」

    「那你到底要怎麼辦?」既要把人打爛,又要合理地逍遙法外?「我他媽的謝謝你的義氣,可是我已經受夠了,不想再拖任何一個朋友下水,但我老子就是不放過我。我就不信我進到牢裡去,他還能拿我怎麼樣!」

    「他不值得你做這種犧牲。」

    「但是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

    「這裡是醫院,請降低音量。」途經的醫務人員匆匆告誡。

    媽的,操!希安憤恨地絕望垂頭,兩手扠在腰側,不想再談。

    沒有談的必要了,他的人生已到盡頭。

    「不見得。」

    維祈的低語點破他的沉重挫折。「什麼?」

    「我開路給你看。」

    巨掌悠然收放長指,骨節喀啦作響,殷殷待戰。

    他喜歡走投無路的人生,酷愛摧毀一切規則,挑戰不可能。況且,他這些年來親眼看著希安如何遭家人冷落,又如何因自己的朋友具利用價值而被家人脅迫。這些事原與他無關,沒有立場去干涉朋友的家務事。現在可好,事情正面街到他頭上來,終於有理由盡情出手。

    「來吧,就當這是我們各奔西東前的狂歡派對。」之後他將出國念研究所,希安則……「你乾脆乘這個機會,出去闖蕩。你老子再行,也不過是個本土天王,你犯不著跟著畫地自限。」以為自己這輩子只能做流氓。

    希安沉默地與維祈及身旁夥伴緩緩步行,面色凝重。

    「維祈,我實在不曉得自己的前途會變得怎樣。」

    「去買塔羅牌或占星雜誌吧。」

    他一扯嘴角,沒力一瞥。「但是我很高興有你跟我一掛。」

    「小心別愛上我。」他對男人可沒興趣。

    「維祈,你有時真的很欠揍。」老是正經八百地在嚴肅時刻講冷笑話。「我先前打電話到你家去時,你哥的反應也讓我覺得他好像在開玩笑。」

    「他不會。」

    「我本來不想告訴你范曉仁被揍爛的事,想說請你哥事後再轉達,可是——」

    「除非事情跟他有關,否則他根本不會聽進去。」他走到一半,驀然止步,逕自陷入一人世界。

    「我也覺得他根本沒在聽,所以不得不聯絡你。」再次害維祈被扯人造攤爛污。「我沒料到我哥他們會找上范曉仁,拿他開刀……維祈?」

    幹嘛佇在那裡,靈魂出竅了?

    「把你哥的人馬約到我哥開的日本料理店去吧,說是我出面邀請,找他聊聊。」

    希安慘白大愕。「你想幹嘛?沒事請吃飯?」

    「是啊。」

    維祈笑得好不親切。

    風雅的名流日本料理店,是李家事業集團外的私人興味,擁有一個可以恰然享受美食的雍容空間。簡練山水,幽遠音樂,采高檔會員俱樂部的形式,為大老闆們及名人雅士小聚的都會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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